《昭陵梦》皎雪

5、变故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长孙将军身子抱恙已有数日，闻及药味，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心儿在读曹孟德”在书房，接下来就是······“爹爹又准备考我了，爹爹，您这点儿什么时候能改改？”清心开始抱怨起这个一逮到机会就喜欢考自己的爹“你这孩子，行，你自己说”长孙晟仔细想来，自己平时考女儿的次数确实多了点儿。“那还不是一样”清心小声嘀咕道。“恩？”这小丫头竟然不愿意。

　　闻声，清心立马赔笑，开始侃侃而谈“比之刘备称帝匡扶汉室，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倒是聪明得多。以臣之位享君之福。三足鼎立，即在局中，又在局外。不穿龙袍的皇帝，倒也有趣。刘备之所以比曹操更得人心不外乎他身上刘姓的正统血脉。心儿曾听人说‘名不正，言不顺，则事不成。’可有些事纵使名正言顺也未必能成”。

　　“看样子，心儿是欣赏曹孟德了。”听完清心的一番话，长孙晟甚是满意的点着头。
　　“没有欣赏不欣赏，爹爹自己问心儿的，心儿只是知无不言，言而无尽。这就被爹爹断章取义，看来以后爹爹最好还是不要来考心儿了。”清心一把将父亲手里拿着的书夺过来，佯装生气。

　　“言而无尽，言无不尽，心儿没有说尽的那些话是什么呢？”看来这小丫头还藏着心思。
　　“是······就是······晚膳时间到了，女儿先去前厅用膳了。”找了一个由头，马上跑着离开书房。
　　“哎！这孩子，跑慢点。”“知道了”虽说嘴上答应了，可是脚底起风，哪儿有半点慢下来的样子。

　　餐桌上，长孙夫人说着“无忌、心儿，明日你们随娘去庙里还愿。”清心心里想着，终于可以出去玩了，自然是一万个高兴，连忙答话“知道了，娘”。

　　这天静荷跟着清心，清心跟着娘亲，无忌陪着娘亲和妹妹来到了长安城外的寺庙。“娘，你们先去上香，我去四处看看。”这刚进庙里，清心就耐不住爱玩的性子。
　　“就知道你在家里闷坏了，也好，你去转转。但是不许乱跑。”
　　“知道了，娘亲。”
　　“小姐，我陪你”

　　“一愿长孙一门永世安然，二愿天下安定，黎民康泰，三愿···三愿一生一世一心人。”刚才听人说，把心愿写到纸上，在殿前香炉内焚烧，愿望就能实现。刚刚写好，纸就被人抢了去。

　　“妹妹才多大年纪，就学别人红鸾星动了，不知羞。父亲生病，怎么也不见你替父亲大人祈福许愿啊！”拿自家妹妹打趣，一向是长孙无忌的乐趣，怎么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呢。

　　“别看，愿望被人看到就不灵了。”清心连忙把纸抢回来，放进香炉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张纸被哥哥看到的原因。长孙清心在实现心愿的这条路上步步荆棘，终难圆梦。

　　“小姐，你怎么不替将军”话还没说完，清心就伏在她耳畔低语“什么，将军，将军他、他···”从刚才听到的那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中没有缓过来，导致说话的声音越来越高，难以置信的连一整句话都说不清楚，在静荷缓了一口气后，将要开口说的时候，清心紧忙用手捂住她的嘴“你小点儿声”。
　　“小姐，你是说将军他没病，是假装的。这怎么可能。”明明府里天天会给将军熬药，她也亲眼见过将军将那些苦口的药一点点喝下去的，真的无法相信将军的病是装出来的。“怎么不可能，爹爹说，他厌倦了你争我夺、阳奉阴违的名利场，已经以年老多病为由，上书请辞。等皇上的旨意下来，我们一家就告别纷扰、归于平静。”这样一说总算解了那丫头的疑惑。
　　看着庙里的景色，清心有些动心了“我先到处走走，你们不用跟着我了”。
　　“可是，小姐”长孙无忌拉住那个想要追上前去的人儿“别跟着了，你就没有什么心愿要许？”听到心愿二字，静荷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想着日后平静的生活，幸福不自觉地溢上了嘴角。但想到玉蓉和成都哥哥又有点儿舍不得。清心一路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等到清醒过来的时候，就不知走到了哪里。

　　“小师傅，请问”清心看到前面有一小和尚，想着前去问问路“嘘。别说话，会吵到它们的。”小和尚也不看她，只是一味地盯着树上含苞欲放的梅花。
　　“你又不是它们，怎么会知道我们说话会吵到它们，做功课是好，不过用自己的认知去妄断旁者的想法真的很不明智。”这个小和尚和自己差不多年纪，自然就会感觉多了一份亲近，少了一份拘束。“不一定吵到，也不一定吵不到，我只是不想吵到它们。”小和尚依旧保持着最初的姿势。
　　清心忍不住掩嘴笑“不想吵到他们，为什么还要和我说这么多话。明显的口不对心。出家人的戒律在哪儿。”
　　“我说话是为了阻止小女施主你再说话，减少俗尘可能带给它们的伤害。”
　　心儿似乎懂了点儿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懂。挑眉惊奇地注视着他“哦！”

　　“心儿”此时从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唤。是娘亲。心想出来的太久了，急忙辞别小和尚“小师傅，下次见”说完便快速跑开。

　　他终于把视线从从眼前的梅花上移开，看着刚才和自己对话的方向。来去匆匆，仿若，从未有人出现过。仿若，这个庭院自始至终就只有自己一个人。

　　一行人走到寺庙门口，就看到府中家丁急急忙忙地跑来“夫人，将军病重您快回去看看吧。”。

　　“怎么可能！”长孙夫人是知道自己夫君在装病的。等回到家，看到那人，却已是垂危，长孙夫人看到桌上有两盏茶“刚才谁来过？”。
　　“是宇文大人，宇文大人来探望将军，两人在房间里说了一会话，宇文大人走了之后，我到里面来就看到将军在咳血。让人去请了大夫，紧接着就去庙里告知夫人。”下人将知道的尽数禀明主子，足听得出话语里的焦急和难过。

　　“宇文化及”长孙夫人咬牙得恨。
　　“心儿、无忌”床上的人气若蚊蝇。
　　“父亲，宇文化及和你说什么了？”长孙无忌奔到床榻前“无忌，爹把妹妹和娘亲交给你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叮嘱。
　　“夫人，为夫这一生终是欠了你的。只有一颗心，但心里的人却不是唯一的一个。我长孙晟这辈子对得起···对得起天下，对得起社稷，可是···却··对不起·你和她。下辈子记得早点遇到我。”握着妻子的手，说尽此生的愧疚。此时，夫人已泪流满面，悲恸的说不出一句话。
　　“爹说过的辞官归隐，我们一家人到乡下去，爹爹教心儿骑马射箭；心儿弹琴给爹爹听、画画给爹爹看、做菜给爹爹吃；爹爹一定是想要戏像一点，骗过宇文大人对不对。现在他已经走了，爹爹起来，起来。”清心什么都听不下，眼前的一切真的相信不了。

　　“心儿，爹以后不能再教你了，也不能再陪你弹琴、画画了。爹没什么能留下的，爹能给你的只有长孙这两个字。今后不管做什么事都要记住你是长孙家的人，是我长孙晟的女儿。记住了吗？”话还没说完就又咳了起来，目光一直紧锁着她的女儿，他在等她的答案。

　　她到底是点了下头。这也决定了，长孙这两个字的重量从此就压在了她的肩上，一个八岁的小女孩。

　　“离开长安，永远不要再回来。”说完就垂下了手，只留下满屋子为他心痛的人。而这短短的十一个字，是他在世间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年冬天，长安城格外的冷。

　　空中飘着细雪，长孙府外却比这冰雪还要冷“我是这个家的长子，以后这个家我说了算。你们母子三个就别赖在这儿不走了，爹临走前不也说了吗，让你们离开。这是老人家的遗愿，我们要遵从。二娘、心儿、无忌你们也别怪我，要怪就怪老爷子，谁让他把这个宅子和长孙家的所有财产都交给了我呢？”长孙行布狂傲的笑着。

　　“无忌，你也别说做大哥的狠心，这点银子拿去，二娘不是在并州有个兄长吗，你们可以去投奔他呀，总之，以后别让我在长安城再见到你们。”长孙行步丢过去一包银子，不管是语气还是神情均傲中带狠，狠中带绝。
　　这就是亲人。人才刚走，茶就已经冷如冰。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若不是以前他尝遍被自己父亲冷落的苦，又怎会种下恨他们独占父亲爱的因，结下残害亲人的果。之所以恨入骨髓，不过是因为爱到极致罢了。这世上的是是非非，又怎能尽数分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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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越多越好，晚饭就可以加鸡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