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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江南 ...

  •   “我以前做这些事的时候,从来没有被发现过,自然不用顾忌后果。”许延道,“无论是燕京,还是这是,都不是久留之地,要想避开禁军和北镇府司的探子,只能从荒野乡间离开,我们从玉隽山往南面走,半个月的时间,能到江南。”

      “江南?”叶流州把脸转向许延的方向,兴致盎然地问:“去江南吗?那里怎么样?”

      许延把明珠收起来,带着一丝不耐烦地道:“闭嘴,睡觉。”

      “哦。”叶流州只能短短应了一声。

      山上安逸的日子很快结束,虽然只是短暂的两天,但他们住的地方已经被许延给搭成了棚子,棚顶盖了一层芭蕉叶遮阳,还有花草藤蔓坠成帘,里面床榻桌椅一应俱全。

      叶流州难得体会这样的生活,还有几分不舍,他把采来的草药整理一下,自己拆开绷带换了药,正把伤口扎紧的时候,许延打了一堆野味回来,挂在那匹黑马上,朝他招了招手。

      叶流州戴上斗笠跟他下山,山脚有个小镇子,他杵着竹杖站在一边,不远处许延边跟村民说话,边观察四周的情况,接着半枚铜币不出,拿野味租了一辆马车,从林间小道向南而去。

      车夫在前面赶路,车轮发出骨碌碌的声音,许延坐在角落里没睡一会,又因为不断的颠簸清醒过来,睁开眼睛,发现叶流州还保持着方才上车的姿势,一直扒在车窗往外看。

      外面是一片广袤碧绿的原野,阳光照拂在他的脸上,眼底像是载满了光芒。

      “江南一带温山软水,这个时节去有点迟了,再早一些,能看到满城的桃花。”

      叶流州听见许延的声音响起,回过头去看了他一眼,带着笑意道:“我以前只在书上见过。”

      许延道:“你一直都待在燕京没有出去过吗?”

      “是啊。”叶流州伸了个懒腰,又重新把视线放在窗外。

      马车赶了几天路,临近江南,他们换了竹筏从水路走,船夫撑着木桨划过翠绿的河水,岸边两道树木葱茏,商贩拿着芭蕉扇边扇风边吆喝,货架上摆满了灯笼、油纸伞和一些胭脂水粉。

      叶流州闻到酒香馋起来,转头去拉扯许延:“买酒。”

      许延冷冷地看着他,示意放手。

      “买酒。”叶流州说,“买酒,买酒,买酒。”

      许延抓起放在旁边的陌刀,拇指一弹,刀出鞘三分。

      面对如此明显的恐吓,叶流州和他对视片刻,还是坚定地道:“买酒。”

      接着只听轰的一声,岸边响起数道惊呼,叶流州形成一道优美的抛物线,飞出去落入水里。

      许延收回踹他出去的那只腿,船夫惊骇万分地看过来,对上许延的视线,又连忙转头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

      竹筏行到一圈圈涟漪不断泛开的落水处,叶流州从河里冒出头,呛了好几口水,捂着嘴巴咳嗽起来,接着感觉到有冰冷的利器落在下颚处,一股力道让抬起头。

      许延站在竹筏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用陌刀抬起叶流州的脸。

      “河里的水好喝吗?”许延说。

      叶流州没有吭声。

      “上来,走了。”许延让他吃完了教训,把陌刀向前一递,本想让他抓住刀鞘上来,没想到叶流州绕过陌刀,费力爬上竹筏,然后不出一声,坐角落里坐下。

      叶流州全身都湿了,墨发贴在脸上,衣袍紧贴在身上,隐约露出肩膀上的绷带,泛出一丝丝晕红。

      他侧身背对着许延,低下头,头发在往下滴水,阴影掩住了神情。

      这副样子让许延想到了对方落水上次的场景,再上来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许延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暮色四合,两岸亮起灯火,一片通明阑珊。

      许延顿了一会儿,有些懊恼地皱起眉,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出口问:“你能看得见吗?”

      叶流州一动不动,恍若未闻。

      每次提起眼睛的事情,他都不会回答,许延知道他又看不见了。

      两人静坐片刻,许延朝船夫比了个手势,示意靠岸边停下。

      竹筏在河边停了下来,河水冲刷着布满青苔的石阶,许延用竹杖戳了戳叶流州,“上岸了。”

      叶流州不出一声,拿过竹杖,敲着地面往前走。

      两个人慢吞吞地走在满街灯火里,许延在后面跟着,也不说去哪,一边看着叶流州脚下的路,一边从衣襟里掏出银子,一锭一锭地数着,数完了收回去,想了想,又拿出来。

      他到酒铺前,对小贩道:“都有些什么酒?”

      小贩热情地道:“酒多着呢,有女儿红、松花酒、桂酒,还前几天刚到的竹筒酒,味道醇和甘爽,比土坛酿出来的酒水更胜一畴,客官你要哪种?”

      许延并没有听小贩在说什么,他留意到叶流州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身形即将隐没在人群中,便随口道:“就要你说的那种。”

      许延付了银子,接过小贩递来的竹筒酒,大步上前拉住叶流州,把人拖着走。

      叶流州还不及反应就被他拉进一家客栈,许延按着不断挣动的他,面无表情地对小二道:“给他梳洗下,换件衣服。”

      小二愣了一下,连忙应声,领着叶流州往里走,“跟我来。”

      叶流州进了房间,几个店伙计把木桶倒满水,退出去前道:“有需要您吩咐。”

      叶流州点了点头,他伸手摸了摸水温,脸上若有所思,静了一会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露出一个笑容。

      他泡完澡,迈出木桶,换上备好的浴衣,踩着木屐拨开珠帘,竹杖拎在手里转动,他坐在织着锦绣花团的软垫上,有侍女上前替他梳理长发,屋里弥漫着一股馥郁的熏香。

      许延从屏风后面走进来,手里拿着托盘,里面是叠放整理的衣袍,干净的绷带和一碗汤药。

      侍女为叶流州系好发带,笑着感慨道:“奴家在此处侍奉客官有十余年,可还从未见过像公子这般的好颜色。”

      许延闻声偏头看了叶流州一眼,对方已经不复落水时的狼狈,衣衫整洁,眉目如画,还朝小侍女扬唇浅笑,活脱脱一只大妖孽。

      小侍女红了脸,细声告退,转身出去了。

      剩下两个人都不说话,屋里陷入一片安静,良久,许延上前帮叶流州换药,解开一半浴衣,伤口果然因为方才落水撕裂了,拿布巾擦干净渗出来的血迹,他用绷带一圈圈系好后,把碗往叶流州面前一放,才道:“喝药。”

      叶流州全程不动弹,任凭许延动作,听到这句话后,拧起眉头,目光放空,装作并不知道碗放在哪里的样子。

      许延有些无奈,打开竹筒酒,拿筷子醮了醮,“酒你喝不喝?”

      叶流州顿时眼睛一亮,嗅了嗅酒味,可是他因为落水有些着凉,鼻子堵塞,根本闻不到味道,接过筷子舔了舔,简直像是个啃到松果的松鼠。

      叶流州尝到了酒味,也不顾之前许延把他踹下水的仇了,开口道:“还有酒吗?”

      许延不置可否,敲了敲碗。

      叶流州寻声抬碗往嘴巴里灌去,毫无防备地咕噜咕噜两大口气下去,紧接着一股苦涩到极致的味道在舌尖炸裂开,让他顿时想把药喷出去!

      可是许延早有预料,一手掐着他下巴,一手按住碗,硬是让他把汤药全部吞下肚。

      叶流州喝完药,虚脱般往后一仰,躺在地上不动了。

      许延站起身,“把衣服换了,准备走。”

      叶流州丝毫不理会,打了个哈欠,把一边被褥往身上一盖,闭上眼睛。

      许延道:“你还想不想喝酒了?”

      叶流州刷地起身。

      两个人走出客栈,外面的天色虽黑透,花市灯如昼,长街如同一条灿烂的星河一般,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叶流州和许延被挤来挤去,竹杖触不着地,还有孩童提着灯笼嬉笑着穿梭往来,不知道是谁买的一碗糖浆翻了,往叶流州的身上泼去。

      许延下意识在他面前一挡,被糖浆泼得满怀都是。

      “怎么了?”叶流州边问边伸出手,摸到许延的衣襟,沾了一手黏腻。

      接着许延便见他把指尖放在嘴里尝了尝,随后笑了起来,“甜的。”

      许延一怔。

      叶流州的面容笼罩在灯光下,仿佛暖玉,熠熠生辉。

      远处有璀璨的烟花在半空在散开,人群又涌动起来,叶流州被挤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许延只得拿绳子绑住两个人的手腕,道:“跟着我,别丢了。”

      叶流州说:“酒呢?”

      许延把竹筒酒塞在他的腰封上,“记住,你伤没好,不能多喝。”

      叶流州欣然答应,他们跟着人群来到灯架前,上面挂满了琳琅满目的灯笼,写着各式各样的字谜,人们热火朝天地猜测着谜底。

      “你想要哪一个灯笼?”许延随口问道。

      叶流州想也不想道:“要桃花图案的那个。”

      场面凝固了一瞬,似乎什么不对,下一息许延面色冰寒,语气森冷至极:“你不是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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