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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试虚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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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坤立定,压下心中的不耐瞧着他,只见他长身玉立,倒是丰神俊秀,然就在这堂堂样貌下有多少污浊手段,怕是没人能看出来。
察觉到毓坤面上的冷意,蓝轩笑了笑道:“先前遣了批工匠到工部军器局造燧石铳,已打了样儿出来,殿下可要随臣去看一看?”
毓坤闻言在心中冷笑,还真当她是个傻的,吃一堑长一智,这里面怕不是又有什么事在等着她。想到此处,她微笑道:“如此倒是好,厂臣办事,我没有不放心的,若需要什么改动,厂臣自行斟酌便是了。”
蓝轩倒讶异了,他原本以为,就算是厌烦自己,她也绝不会拒绝能插手政务,军权的机会,他太知道现下如今她需要什么,正因为拿捏住这点,才越发有恃无恐起来。他是很有些喜欢看她虽然不耐烦,却不得不应酬自己的样子。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他发现了点儿能令自己感兴趣的事。这让他觉得危险,却又忍不住想更进一步,毕竟如今这世上的事,还没有能脱出他掌控的。
然而这一次,他没想到是,再将小鱼干抛出去,对面的人竟然不接了。
见蓝轩不说话,毓坤道:“若是无事,今日便罢了。”说完,干脆利落地转身向外走的。
望着毓坤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蓝轩知道,这是真生气了。他回忆着近几日发生的事,想来也只能是因为秋狩那回,她是打定主意,要对自己敬而远之。蓝轩不由想起他刚把金赤霜捡回来的时候,他的猫是很黏他的。后来有一日,他又见矮檐下有母猫生了窝小猫,饿得瘦骨嶙峋,忍不住喂了回,再回来时许是闻到味道,金赤霜脊背上的鬣毛炸着,狠挠了他一爪子不说,好些天都不让他近身。
虽然这两件事是不一样的,但蓝轩知道,她未必不会回头,因为他身上终究有她要的东西,只要她做一日的太子,就不得不和他打一日的交道。
接下来的几日过得很平静,京城中唯一有些波澜的便是,顺天府的乡试结束,考生们的卷子被一份份收上来,由专人用朱笔誊抄后再由主考官评阅。
这事由礼部主持,是毓坤关心的重中之重,也正赶上礼部的官员和司礼监引导她在午门城楼上演练接受朝见,她有意留心身边的谈话,果然听说,今年的考卷当真有篇佳作,见地颇深,立意不凡,又文藻新颖,几位考官看了都以为神文,未及放榜便引得众人猜测纷纷。
毓坤听到这话时,抿唇一笑,并没有插话,心情却一下好了许多。不知为何,她心中有八分把握,写这文章的人,一定是她最熟悉的那位。倘若不是他,她还真想不出世间谁还有这样敏捷的才思来。
将她这情态尽收入眼中,蓝轩微微一笑。他们是在场诸人唯二没有参与这场谈话,郎燕生低声道:“难道厂督不好奇,这文章是出自谁手?”
例来每三年一度的科举都是朝中的大事,每次皆不乏有崭露头角者一跃成名。而白衣公卿初入官场,自然会和各方势力发生关联,逐步融入派系,这些年的蓝轩一手提拔起来的翰林举子也不在少数,如何竟对这事不关心起来。
果然,郎燕生这话也引得毓坤的好奇。余光扫向蓝轩,她只听他淡淡道:“当是出自陆相家公子之手罢。”
毓坤一凛,却发觉蓝轩正微笑望着她,那目光实有些意味深长。她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难道那日她出宫去见陆英,他竟知晓不成?
郎燕生也惊奇道:“厂督尚未看过那文章,难道竟猜得出?”蓝轩未答,其他人也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只因东阁大学士陆循虽是当朝首辅,然而他的儿子却很低调,虽是为东宫伴读,但也没出过什么风头,听说性子很是闲散,倒很难将他与这鸾采凤章的文章联系起来。
如此又过了几日,到了八月末的时候,瓦剌使团已在武将巴图的带领下到达北京,在专辟的驿馆住下后,先向大明递交国书。毓坤此时才知道,原来此次瓦剌使者入京竟是要向大明求联姻,以固永世之好,而意属的人选便是隆庆帝的一位女儿。
听到这事时,毓坤不由在心中冷笑,如今隆庆帝膝下成年的女儿只有一位,便是她的妹妹。未想到瓦剌竟将主意打到了宁熙的身上,还真当大明孱弱,需嫁女求全。此前她听闻,求婚的这位瓦剌王子脱欢,是帖木儿汗最小的儿子,骁勇彪悍,在与兄长们的残酷血腥角逐中胜出,成为汗位继承人,而瓦剌也因此失了元气,与大明暂时和平共处。
毓坤知道,凶猛的狼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嗜血本性的,求亲不过是一时之计,待有了机会便会反扑,别说是她的妹妹,即便是宗室之中选一位女儿,嫁过去后若瓦剌与大明打破和平的假象,还不知要遭受如何的蹂|躏。她是无论如何不会将国家的命运压在一个弱女子身上的,而她爹自然也不会许嫁。
正式接见瓦剌师团的日子定在下个月,一应典仪流程毓坤已烂熟于心,很是有把握可以在朝臣与番邦来使面前一展储君的威仪,她不由在心中想,当真要叫瓦剌人见识大明的实力,方能知难而退。
而这些时日中,虽因公事,她与蓝轩不得常见面,毓坤却打定了主意似的,再不愿与他有什么牵扯。虽顶厌烦他的为人,但毓坤也知道,现下的境况,她是不好与他撕破脸,说不好还要假意逢迎,然而再深些的交往,她是绝不愿意的,瞧不上是一方面,怕进陷阱是另一方面,毕竟连她娘也说过,这人城府深沉,平素做事一点儿也瞧不出门道
想到此处,毓坤不禁再次好奇起他的出身来。自打知道他收下了小沧澜,她便在心中琢磨,这人究竟要这园子做什么,难道竟是要置外宅不成?
她是听说过,历朝历代,这宫里一直有内侍与宫女结对食的事,甚至在某些皇权衰微的时候,低些份位的嫔妃被权要大珰染指也不是没有。若宫女出宫,有钱的内侍便会在外面置一处房产,偶尔团聚,倒真如一家人一般,就在京城西面的南池子那里多些。这事本属寻常,说起来大家都心知肚明,即便做了夫妻,不过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罢了。
然而对上蓝轩,她却不由生出三分狐疑来。虽然知道此前那个梦做不得数,但毓坤真心怀疑起他这内臣的身份来,若真的是她猜得那样,这便是个极大把柄,由她捏在手中,他还不是任由她驱策。
只是她却很难证实自己的猜测,若说最简单的方法,便是叫人将他按着,把裤子扒下来看一眼便得了。想象着这情景,毓坤忍不住笑起来,竟也有他跪着求她的一天,这么想着,她心中简直痛快极了。
但叫人在大庭广众下按住他的能力,她还真没有,又更知不能打草惊蛇,只能迂回探究,所以如今,这园子里住着什么人便成了关键。若当真有什么女人在,她悄悄将人拿了,审一审便得知了,还能留个人证,到时候不怕他不服软。
隐约察觉到毓坤一直望着自己,唇畔隐隐噙着抹笑,蓝轩微微蹙眉。这几日她有意避着自己,他反倒越发上心了,现在见她如此直白打量自己,他故意回望回去,见她竟不似从前那般惊惶,非但没转开视线,反倒与他对视,倒像是已拿住了他什么把柄似的,蓝轩当真起了兴趣。
心中打定了主意,毓坤便着意叫薛府的管家来询问,得知自小沧澜易主,原先园子里薛府的下人都被清走了,如今管园子的据说也是打司礼监出来,必定是蓝轩的亲信。这么铜墙铁壁似得一围,外人一点进不去。不过她倒是不着急,捉他马脚的事总要一步步来,而这第一步便是弄清楚,这园子里住的究竟是什么人。
有了计划事情便好办,没过几日,竟真叫她等来这么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