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成女配》沈墨轩

3、第三章 故人来访

　　第三章故人来访
　　阿圆提着食盒忧心忡忡地走在路上。
　　好不容易七娘醒了，然而一梳洗之后，整个人却又都看着没力气了，药也不大肯吃。吃不吃药原是不打紧的事情，可七娘整个人看着呆呆木木的样子，却实在是叫人担心。从前七娘虽然也是冷淡的性子，却不至如现在枯木死灰一样，看着竟有些怕人了。
　　……倒是和夫人有些像。她暗暗在心里添了一句，又觉得是大不敬不敢再往下想。
　　如今七娘虽然用饭也肯用，说话也偶尔回一两句，却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简直叫人怀疑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了身，下次倘若有师傅来家里讲经，是不是也该求求六郎，叫人去看看七娘呢。
　　只是七娘原身体不好，就叫那边嘲笑了，倘若再多事，怕是二夫人那边更要以此大作主张，说是六郎七娘难以承嗣云云……
　　她脸色阴晴不定。
　　“哟，这不是阿圆么。见了九娘怎地不行礼？一点规矩不懂。”讥诮的笑声突兀划破一园宁静，阿圆听见这声音，指甲戳中手心的疼痛让她回过了神。这熟悉的声音，分明是九娘身边那个惯爱找茬的阿黎。
　　再一看，眼前少女妆容明艳，上身是一件水红的儒衫，半臂上缀了一条单丝同色结缨带，下身一条嫩绿的纱裙，不是谢九娘又是谁？阿圆心中暗暗叫苦，遇到谁不好，就是六娘也比九娘好相与呢……
　　不是正经主子，在这里耀武扬威什么！她心里不服气，却也只能草草行了个礼：“给九娘请安，九娘万福。”
　　“哼，”谢九娘才不过十二岁，娇气得紧，她冷笑了一句，声音拉得长长的。“站住，谁叫你走了？”
　　阿圆原本行过了礼就要直起身拿了食盒走，听到这一句，身形一顿，只好又停下来认认真真补了一个万福，无奈道：“不知九娘还有何吩咐？——七娘子还等着阿圆呢。”
　　“七娘？”阿圆本来不过是实话实说，倒引来九娘一声嗤笑，“是了，那药罐子是你正经主子，你倒是个忠心的好人。”
　　她歪着头打量着阿圆，十足可爱无邪模样：“只是你这做侍女的，这样不懂礼，也是七娘教你的？——想来是七娘病得歪歪斜斜不成样子，无力教导你们这群不成样的东西罢！我倒少不得找七娘细细分说几句呢。”
　　说完她自己藏不住，倒是又笑了起来，这次没了嘲讽，只有满满的快意。
　　“阿圆，你还在磨蹭什么？九娘要去寻七娘，你还不赶紧带路？”阿黎知机，跟着凑趣了一句。谢九娘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倒叫阿黎有些慌张自己的擅做主张起来。
　　“阿圆，你还不走？我可没叫你一直跪在这里，不然叫不懂事的看到了，又要说我欺负你呢？——我哪里欺负得起你们呀。”谢九娘不过略看了阿黎一眼，并不在意，转了头又冲着阿圆轻声细语道。
　　阿圆听她话里意思，是不从，便要叫自己一直跪在这人来人往的花园里了，不由得心下一凛。想着若是叫病歪歪的七娘一个人面对这几个，只怕更不像话，勉强赔了个笑脸回说：“九娘哪里的话，是奴愚钝。”
　　“那带路罢。”谢九娘微微一笑。
　　“小娘子——”阿圆才放了食盒，还犹豫着如何与七娘通报，九娘便已越过了她，闯入了内室。
　　“七娘，听说你这一向总不见好？”她盯着床上病歪歪的谢瑜，语气里掩不住的幸灾乐祸。
　　唐菀自从发现了自己成了谢瑜，一时间万念俱灰，整个人只觉了无生趣，不过对付着过日子，阿圆叫吃药便张嘴，让进膳就动身，过得端的是敷衍。索性似乎谢府里面的人都知道谢七娘身子弱，并没有什么人来强迫她问安，众人早就习惯了谢七娘的缠绵病榻，这些日子除了阿兄派了个小丫头来问了她安，旁的人甚至都不知道谢七娘醒来了——自然，更没有人知道，醒来的，已经不是谢七娘了。
　　就这样混着过了一旬，唐菀也不得不认命——
　　她现在，就是谢瑜。
　　然后倒是有些微的后悔起来，上辈子她太骄傲自负，从来不屑和谢瑜多打交道，只觉得多说了一句话都是脏了自己的嘴巴。
　　——于是，她也从来没有试图了解过谢瑜。她只要知道谢瑜心心念念就是挤下她这个齐王当时的未婚妻就够了。于是她只依稀记得，谢瑜家里也是一团乌烟瘴气。
　　但是到底是怎样地乱，她却一点兴趣都欠奉。
　　不过躺了这几天，虽然并没有出门，却也摸索除了一些门路。论理，谢瑜这样的身份，病了也不该身边只有一个阿圆贴身伺候的，更不该竟也没有人问安的！她从前社交的时候，明明记得谢瑜身边，也是有几个姐妹之流。
　　——比如现在，面前一脸恶意的谢九娘。
　　“九娘来了，”她眨眨眼，心平气和地说，“我不过一向这样，好几天，坏几天罢。倒是劳你惦记了，先前也请了几个大夫，开的总是太平方子，反正不碍事的。”
　　谢九娘只觉得自己一句话打到了棉花上，心里无端端只觉得气闷，本来以为过来能看到谢瑜病怏怏的样子，不料现在虽然谢七脸上气色不好，说话也照旧是软绵绵的调子，却整个人分明看着条理清楚。
　　“一个你，一个你那病秧子阿兄，成日家用人参吊着命，倒不知道糟践了多少好东西！”谢九娘冷着脸说。
　　“家里虽然不富贵，几盏燕窝，几根人参总归是吃得起的。”谢瑜只装作听不懂。“倒是阿兄前几日来与我说，他身体大安了，冠礼总是不会出差错的。”
　　——当然，谢家六郎的原话是“阿瑜且放宽心罢，好好养着身体才是正事，冠礼我心里有准，不会教那群人得手的。”
　　谢家六郎是个好哥哥，一点不肯叫自家妹妹操心劳神的。看这几日的架势，哪里这样容易，只是他不肯叫人担心罢了。谢瑜想到此节，愉快地微笑起来。
　　“哼，他大安了，你这个样子，冠礼倒也不知道能不能去呢。”谢九叫谢七踩中心虚之处，却不肯认，咬了咬牙转了话题。“六郎要加冠，这都是好事呢，成人自然知礼了。只是我今天在路上碰到的这个——”她轻蔑的眼神扫过阿圆，“我大概记得她是姐——姐的侍女罢？”她姐姐两个字，竟然说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出来，“怎的这样不懂礼，见了我也不行礼？依我看，这样不懂事的侍女，要了何用，不过是败坏我们陈郡谢氏的声望罢了！不如提脚卖了！”
　　她从来不曾被那个软绵绵的谢七这样不着力道地反讽回来过，一时气急攻心，只觉得把阿圆卖了，叫谢七也心痛心痛，才是好的。
　　“我陈郡谢氏，自然从来诗礼传家。”谢瑜只觉得自己身子实在是虚得很，说了几句就有些倦怠，又咳了两声。阿圆才泡好了茶，忙忙给她盛了一盏，犹豫了片刻，便也给谢九娘端了一盏过去。
　　谢瑜倚着隐囊就着阿圆的手喝了口茶，才觉得缓过来，看着谢九，又笑道，“夫子也说过，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九娘你这样同阿圆斤斤计较，倒也不必。只是这话我们只关起门说，不说出去罢。阿圆我将来自会管教，谢谢你的提醒了。”
　　竟是一派贴心姐妹情深如许的样子。话里话外却全是说她不自重身份，和下人计较。
　　谢九被她恶心得不行，端在手里的茶盏也觉得没滋没味的。待要反驳，谢瑜说的这样绵软竟叫她不知如何回话。
　　分明和从前一样，还是那副软绵绵病怏怏没精神的样子，居然让她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她觉得尴尬得很，皱了皱眉没好气说：“你知道就成！我先走了。”
　　“注意些。”谢瑜好姐姐样子扮相十成的像。
　　谢九娘才走了，阿圆便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七娘今日简直叫九娘吃了一惊！看她那个样子——只是，看到七娘子如今这般，大约六郎也就安心了。佛祖保佑。”她合掌，诚心诚意地念了一句佛。
　　“咳……”谢瑜这具身子原本就中气不足，劳神说了这一通话，又觉得喉咙发紧，先前是装腔作势咳了一阵故意晾着谢九，如今却是实实在在忍不住咳出来。
　　她连着清了几下嗓子，才觉得顺了气，也就不想再多说话，只是断断续续对阿圆说：“再如何，九娘也是主子……你……也少给我惹事罢！”撑着一口气说完了，也顾不上姿态，忙忙给自己又灌了一杯茶。
　　现在这家里分明九娘比她得势许多，犯不着这样与小姑娘较劲呢。横竖——来、日、方、长。
　　阿圆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慌得几乎要跪下，一面给她捶背顺气一面认罪：“奴知道了，以后再不叫娘子费心了！”
　　从前谢瑜总是娇怯怯，少不得阿圆掐尖出头，不自觉便发号施令起来。如今七娘子一开口，阿圆方知道原来七娘子心里也是个有成算的。
　　她悬着的心，便都放下了。
　　“唉……”谢瑜叹了口气，心下也是百感交集，只是说不出话，最后只好化作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