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改良日记》两点加水

3、003 人心

　　寂静的室内，杜若淡淡地“嗯” 了声。

　　她岂会不知这蜀锦珍贵，可最难能可贵的是人心，她不想前世的债成为今世的孽。

　　两匹蜀锦若可收埋人心，值得了，她也愿意这么做，若不是怕前后性子差太远，惹人怀疑，她还想主动去请求原谅呢！

　　默了默，她道:“速去吧！”

　　吉祥看了看还抱在身上的蜀锦，又看了看杜若淡漠的神色，终是点了点头，走出了库房。

　　杜若站在原地，点漆般的眼睛晦涩不明，她凝望了一会这杂乱无章的库房才离开，亲自锁上库房的门。

　　她独自回到玉衡院，春婵满面春风地迎了出来，“姑娘，二公子来看您了。”

　　二公子？杜若心中冷笑，这一世还是头一回见袁盛安这厮。

　　春婵见杜若反应淡淡地，又道:“说来也是巧，二公子前脚刚到玉衡院，姑娘后脚就到了。”

　　杜若越过春婵时，春婵特意往外看了看，皱起了眉头，吉祥呢？再看杜若两手空空，也不见从库房里拿了什么东西出来，最后目光定格在杜若腰间挂着的钥匙圈上，嘴唇开开阖阖，一言未发。

　　杜若一进屋便见到坐在一处的袁盛安，他一身青衣已然趁得他如出尘的仙人，高洁儒雅，犹如初春屹立在雪山的松柏，也难怪她过去被这皮相迷惑。

　　“二表哥，找我有事？”

　　如黄莺般悦耳的声音让袁盛安回过神来，向上一看，顿时愣住，只见杜若脸上有晶莹的细汗，衣服上也占了些灰尘，与以往她见他时必定大费周章地打扮一番的一丝不苟不同。

　　由于这一愣，居然一时接不上话，杜若又道：“二表哥，别介意，刚从库房回来，久无人打理，积了些灰尘，本若去换身衣服的，听说二表哥在等着，便直接过来了。”

　　袁盛安回过神来，杜若在他的对面坐下来，安全的距离，陌生的眼神，疏离客气的话语，这通通都彰显着她今日的不同以往。

　　袁盛安不由看了一眼立在身后的春婵，可她只幽怨地盯着一处，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刚好被桌子遮挡住，不知她在看什么，猜测是杜若腰间的位置。

　　他收回眼神，微微一笑，如沐春风，“没什么特别事，只是凑巧经过玉衡院，就进来看看你。”

　　“二表哥有心了。”杜若让春婵重新沏一壶茶过来。

　　袁盛安看了一眼转身出去的身影，道：“我以为若表妹你从不舍得让春婵做这些事情。”

　　“那二表哥以为春婵该做什么事情？”杜若眼珠子转了转，猜测着这时候他们俩开始了没，他刚才那话状似无意，可认真品味，倒有点怜香惜玉的味。

　　那樱花瓣一样的唇说出的话，又是让他一愣，没想到杜若还真沿着这话问了起来。

　　“若表妹见笑了，我不过随口一说，你的奴婢，自然是你说了算。”

　　杜若直视他的双眼，她从里面读出的信息是君子坦荡荡。

　　心底哼了哼，老乌鸦养出来的小狐狸。乌鸦是恨她入骨的刘氏，狐狸自然是他。

　　袁盛安见杜若不做声，便又道：“听说景王妃下了帖子请你去景王府小住几天？”

　　说白一点靖安候府是个落魄贵族，看似繁华，其实里头已经凋零，朝廷上早已无人，但在咸城这个边陲小地方，却是一等一的大世家。

　　景王府在咸城隔壁的阳城，而景王是镇守西北的藩王，是他们这一带的王，就是靖安候府也要仰其鼻息，包括他自己在县衙的工作，不过是景王一句话的事情。

　　“嗯。”早上在永和堂时，外祖母是说过这么一回事。

　　想起景王妃，杜若眸中滑过一丝暖意，当日灵堂之上，除了外祖母，就只有景王妃为她流泪了，过去曾听母亲说起，他们本就是一对很好的姐妹。

　　袁盛安没有漏看这稍纵即逝的暖意，这暖意让她整张脸都柔和了，像一湾缓缓流淌的泉水，让人忍不住就想上前取一瓢，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语气骤然一冷，“我还听说，景王妃有意撮合你和她的儿子。”

　　此时正好春蝉捧着一壶茶进来，她端放在桌面上，给他们每人都沏了茶，才又退到杜若身后。

　　杜若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才对上袁盛安探究的目光，慢条斯理中透漏了一丝薄怒，“表哥是听谁说的呢，我从不知道此事，若是表哥不想我去，我大可去禀明外祖母，不去就是了。”

　　上一世袁盛安也是这样来阻止她去景王府的，她心中鄙夷，自己嫌弃不想要的东西，还怕别人要了去，这人是什么心思，杜若不敢苟同，对袁盛安的厌恶更甚。

　　袁盛安脸色稍缓，“我不过就这么一说，祖母让你去自是有她的道理，不知若表妹那天动身？”

　　“明日。”杜若面上腼腆地笑笑，眼眸低垂地看着桌上的杯盏，其实笑意没达眼底。

　　袁盛安立时满面为难，他看了一眼杜若询问的眼神，才道：“我明天刚好休憩，原想趁着明日带你去郊外踏青，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动身了。”

　　杜若心中一冷，分明是已经打探过了，明日出发也是外祖母的意思，过去的杜若，为了跟袁盛安去踏青，不管不顾地出尔反尔忤逆外祖母的意思，顺带也得罪了景王府。

　　她眼眸一转，面上立时换上一脸的惋惜与不甘，“这么巧，都是明日，二表哥，你去跟外祖母说我不去景王府了，我要跟你去踏青。”

　　袁盛安看着这样慌乱的杜若，心中大定，这才是他熟悉的若表妹，佯装扳起脸来，“这怎么行呢！”

　　他也不明说为什么不行，他去说，坏的是他的名声，当然不行了。

　　杜若身子似受惊兔子般震了震，手捂着脸，呜呜咽咽地跑进里屋去了。

　　袁盛安作为男子不宜闯进去，就只好在门外扬声安慰，只听里面一直都是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他没办法，向春蝉使了个眼色，便打算离开，临走出院子时，正好瞧见了从外面回来的吉祥。

　　吉祥不喜欢这个二公子，但她是奴婢，对主子自然是要恭敬的，便躬身低头等待袁胜安从她身边走过。

　　袁盛安认得她是杜若的另一个婢女，他匆匆瞥了一眼，就见她手上捧着一个食盒，心想定又是祖母又拿什么好吃的过来。

　　他越过该婢女，眸底净是讥讽，祖母真真是偏心过头，这样的好是杜若独一份的，亲子亲孙子孙女都不及一个外孙女。

　　另一头，春婵进到里屋，柔声地道：“姑娘，何不直接去跟老夫人说呢，她最是疼爱姑娘您，自是会尊重你的意愿。”

　　这话说得好有技巧，如果外祖母硬是让她去景王府，就变成不尊重她意愿了，可袁盛安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她答应了外祖母，外祖母又命人给景王府回了帖子之后才说去踏青。

　　杜若心里的疑惑更盛，为何袁盛安要如此处心积虑坏她在外祖母心中的形象，又让她去拂景王妃的脸面，这两人都是自父母去世后，对她最是用心的两人，他是要她众叛亲离？

　　她抬头看还在苦口婆心劝说的春婵，她呢？从小一直跟着她，又如何会与袁盛安凑一块，除了情爱思慕，会不会还有别的原因？

　　杜若茫然的大眼，在春婵看来就是动心了，她更加卖力地说。

　　“姑娘，若是错过这一次踏青，也不知有没有下次了……”

　　“姑娘……”吉祥进到里屋，正想回禀给二姑娘送礼的事，就见杜若泪眼婆娑，吓得立刻噤了声。

　　杜若“嗖”地站起来，“吉祥，来得正好，与我去一趟永和堂。”

　　吉祥提了提手上的食盒，杜若看了一眼，道：“一道带上。”

　　待一主一仆离开之后，春婵才扬起嘴角，只是她仍有不明白，为什么不是她陪住去永和堂，偏要是吉祥呢？

　　春婵只当杜若是因为吉祥是老夫人身边的人才带她去的，以为有她，更好求情。

　　她讽刺一笑，她美丽的姑娘，仍旧如此愚蠢，叫她怎么能甘心一直隐在她身后呢!

　　杜若去了永和堂，恭恭敬敬地与袁老夫人认了个错，说当日不应该猪油蒙了心，毁了袁如玥一条裙子，损害姐妹俩的感情，寒了大房的心，辜负了外祖母的一翻教导。

　　袁老夫人先是错愕，想不到她还没敲打，这小妮子就先开窍了。

　　尤其是她的一翻叙说，让她想起了她的闺女，不由地心生怜爱，她的闺女也是如此的聪颖，每次都让她不舍得生气。

　　袁老夫人道：“罢了，你也赔过礼了，大房那边也给你送了点心，这事就算这样过了，日后不得再这样嚣张跋扈了。”

　　“孙女谨记教诲。”杜若磕了个头，才站起来道:“外祖母，大舅母送的点心可好吃了，咱俩一道吃吧！”

　　袁老夫人自然是说好的。

　　杜若去了永和堂没多久，袁盛安那头也得到了消息，他一扫因袁老夫人偏心偏爱而得的阴郁，顿时连太阳底下的阴影都明媚起来了。

　　他命小斯在院子里摆起了茶点，正边吃边等着永和堂那边大闹起来。

　　……

　　一个晚上过去了，天黑了，天又亮了。

　　杜若大大方方地从玉衡院出来，穿过长长的回廊，踱步到前院，又从前院来到靖安侯府门前。

　　门外早已候了两方人马，有靖安侯府备的马车与护卫，还有景王府护卫。

　　杜若看着领头的一人骑在马上，看到她出来，便下了马，对她颔首笑了笑。

　　这个护卫看起来有些年轻，但胜在有礼貌，杜若也对他一颔首。

　　此时靖安侯府的柴管家走了过去跟景王府那护卫谈话，杜若看到他们有说有笑，相互之间都颇为恭敬，可以看出景王府的护卫不仅功夫到家，连素养也到家。

　　正所谓人分三六九等，当然下人也分三六九等，同样是护卫，景王府的护卫自然比靖安侯府的护卫要有面子得多，因此在这样不对等的情况下，景王府护卫依旧能对靖安侯府的护卫下人向对她这个主子一样有礼，那就是人家府里人的素养问题了。

　　对于这一点她颇为满意。

　　上一世她因为袁盛安而没去成景王府，这一世决定不走从前的路子。

　　想起景王妃每一次来咸城都要来靖安侯府看看她，而她还是第一次去景王府。

　　如此一翻胡思乱想，春婵已经提着重重的两大包袱出来，里面是杜若换洗的衣服，还有带去景王府的小礼品。

　　“搬上车吧。”杜若道。

　　杜若一早打发吉祥去了永和堂给袁老夫人报信，而杜若出门前，春婵本想唤两个小丫鬟帮忙提东西的，可被杜若一句话制止了。

　　她说：“我不喜欢别人碰我东西。”

　　所以春婵便只能一个人扛了。

　　杜若远远看到吉祥气喘吁吁地往这里跑，她就跟柴管家示意可以出发了。

　　她在春婵的帮助下上了马车，待坐定后，便撩起车的窗帘子，她已经看到吉祥走到门口了，而春婵正抬起一只脚想跨上马车。

　　杜若从窗帘子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把一串钥匙递给她，“你不用跟着去景王府了，留在这帮我看紧库房，我不放心其他人。”

　　春婵呆若木鸡，片刻后才回过神来，钥匙圈已经在她手上了，她红着脸地把脚缩回来。

　　她脸上有羞愤，有尴尬，杜若是真的因为信任她吗，为何她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

　　吉祥匆匆看了一眼满面绯红的春婵，便上了马车。

　　前方护卫一声令下，两对人马把马车围个铁通似的出发了。

　　袁盛安接到杜若已经出发的消息，一气之下把屋子里的杯盏都砸了。

　　“好一个杜若!”这就是他等了一夜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