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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69 ...

  •   二人并肩而站,面对亭下一片池,这时节,荷花开得正好,一朵拥簇着一朵,从一片碧绿中穿出来,不见一丝污垢,粉白光滑,亭亭玉立。朝珠从没有像此刻这样觉得荷花这么好看,宫中不乏名贵较弱的花,就连那特意从白洋淀移植过来的珍贵睡莲,也没有眼前的一株粉荷来的清新静雅。

      “真好看。”她不禁喟叹。“嗯。”周喻和从喉头里滚出一声,算是对朝珠这句话的应答认可,两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这却不是那种令人窒息的沉默,而是默契的、心安的,静谧美好,朝珠想不到,有一天,她也可以遇到一个这样的人,一个就算彼此间不说话,光是靠近了站着,就能使她心满意足的人。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静默间,忽听见耳边传来这么一声,他嗓音低沉,犹如水珠滚玉盘,朝珠呆愣一下,半垂着眼,从眼角睥见他的胸前系带,抿唇接下下一句,“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周喻和提眉,好似没想到她会接下一句,他不过就景说出一句,倒是没想起这下一句,一时间听到,有些意外,“你倒是读过几本书。”

      朝珠嗔怪一样地看了他一眼,心想,好歹是公主,想起他寺中藏书,嘴里便带刁,“不过几话杂句,可比不上你。”

      周喻和一手撑在桅杆上,并没有用力,上身转过来,面对朝珠,又倾身逼近她,眼中有清浅一层笑意,“贫僧读书一向都是不求甚解,只读多凑个数罢了,适才公主那句是个什么意思,还要请教。”

      朝珠早被他的一时动作给逼退了一步,也不敢与他正面两眼相对,撇过头,一截脆弱莹白的脖子便呈在他眼前,周喻和眼底开始漫上看不清的幽深,等眼前的人儿开始说话时,看着那半张张张合合的红唇,再慢慢消退,他在心里说,不急,还不急,再等等。

      这一句的意思是见不到美貌的好男子,只有狂妄粗俗的小子,本是用于男女相会的,自己刚才下意识接上一句,不想其间意思,却成了打情骂俏的话了。这时候听见周喻和问,脑子一下子便转过来了,哪里肯真的解释给他听,口中推脱,“你都不知道,我哪里知道什么意思。”

      虚得很,周喻和这时却是个十足的浑人,回身,手指点了点额头,好像真在回忆什么,“唔,贫僧又记起来什么意思了,不如为公主讲解讲解?”越到后面声音越低,像哄骗小孩的拐子。

      朝珠不见了镇静,脸红起来,如六月桃花,周喻和只看了一眼便不动声色地撇开眼,真是遭罪,不见了想,见了却狂。不如不见,这想法一起,又觉得心里堵塞得很,跟着眉都皱将起来。

      “不、不用你解释,我读书也要个不求甚解,这样很好,知的多不如不知。”

      朝珠这样窘迫,换做以前,周喻和早就顺着她的意,轻轻揭开这个话儿,就不讲了,并不会真逼急了她。今天却因为那股心里那股来的莫名的劲,不肯松口,“嗯?找的哪个子都,公主看我却是个粗人。”

      “不是。”脱口便反驳回去,声小得好似哼哼,咬咬唇,到底没再说,周喻和哄她,“那我是什么,公主看我是什么。”眼睛直直望着她的,直要望穿心底。

      朝珠终于恼了,却也是一副动人的景象,眼底倒映出他的影子,清澈透亮,与他对视,诉控他欺负人,嘴倒是紧紧抿着,知道自己再多长一张嘴也说不过着个人。

      周喻和被她一望,便先投降了,心软了,撑不住这样的目光,伸手遮住她的眼,感觉她的睫毛刷子一样,在他掌心中刷了几下,痒到心里,终于了悟,此人怕是自己命中一劫,是灾是福,都会挂在心里,牵住他的神魂,绊住他的脚,至死方休。

      堀江周喻和不说心狠手辣,该有的手段还是会有的,不是初出茅庐的无名小子,自然明白这个人的存在意味着什么,软肋。多少人的忌讳,可偏偏叫他撞上。他该有多少骄傲,就算有这么个软肋,也不带怕,可是乌鲁鲁一事让他明白,软肋不管在于谁面前,都是一样的,在这里,他也是寻常人。

      周喻和眼底的光明明灭灭,朝珠看不见,可她敏锐地感觉出强大的人的低沉,之前的恼样子收回来,故作轻松,“先前父皇母后吩咐我们过来时候,还以为大兄府里没有真正得用的人呢,昨天一见我住的院子,才知道什么是卧虎藏龙呢。”

      这心软的小姑娘在哄他呢,周喻和无声勾唇,不再遮她的眼,放下手,背到身后,“为什么?”头歪过来,水光晃荡在他脸上,泛出润泽,朝珠只觉脸一烫,有点发慌,垂下眼,“我住的院子景致布置的十分好。”觉得说得有点枯燥,复认真地加了一句,“陈设摆件的倒在其次,花种的十分好。”

      周喻和眨了下眼,“你喜欢?”

      朝珠不假思索回道,“那是自然,以后再有父皇赏的私邸,我便都要这样布置。”她这话有点夸大成分,不过刚才察觉到周喻和的一点低沉,故意为之罢了,好转移他的一点注意。

      不想这话却大大愉悦了周喻和,向来喜怒不轻易上脸的人,这会子笑露了牙,眼睛微眯,朝珠奇怪,心道:寂贞怎么比父皇还喜怒无常。便问他,“你开心什么?我从来没见你这样笑过。”真好看,如春分拂面,让她的心酥酥麻麻,比他还奇怪。

      “没什么。”周喻和摆手,眼底笑意还未褪去,“你喜欢就好,笑你像个小孩,都要这样布置,还有什么意思。”他没说,开心的其实是朝珠对布置院子的人的夸赞,秀峰院其实是他先前小住过的,大皇子府并没有内外之分,后来季郴病愈,内宅便不适合他了,他便搬到外院,只是用过的东西还在秀峰院,这会朝珠来了,他怕匆忙布置的院子不妥帖,索性还有秀峰院,便再添添加加些东西,让朝珠住了进去。朝珠不知道缘由,夸布置院子的人手巧,不就是夸周喻和人嘛,又因为她的这点不知道,听起来更不像是客套话。

      朝珠听他笑话自己,也不恼,知道他心情转好了,也跟着开心,嘴里满不在乎,“都一样多好,等我住惯了,以后不管去了哪个地,都是熟悉的。”话说到后面有些惆怅,因她想起自己的以后,如今没有半点打算,以后她该是个如何景象。

      听了这番话,周喻和倒是难得点头赞同,“也不错。”又问她,“之前可有学过主持中馈之道?”朝珠老实回答,“其实是有教习嬷嬷的,略说过一点,也没有太下心学。”

      周喻和点头,沉吟,“如此,这中馈之道,原是驭人之术,不论哪里,讲究的都是个利益,水至清则无鱼,一些克扣,在范围内的,便给他们吃去,事儿办好就行,本着口里要的那份肥肉,他们也会把事做好。你只是暂住这儿的娇客,太过计较,反倒不美。莫要仗着身份,瞧不上下边伺候的人,时常让你不舒坦的,便是这些人。”

      朝珠知道他是为她好,事无巨细,竟连这些内宅之事都开口提点了,一时间正色起来,点头应好,像个乖乖受教的学生,模样瞧得他心里发笑,开导道,“不用紧张,不是什么大事,一时半会也出不了什么大岔子,我还在这里住,有什么事遣细妹到前边叫我便可。”

      朝珠皱眉,经他这么一说,她倒是真有一事,不知如何解决,颇为烦恼,只是不想拿出来,用这 点小事来麻烦周喻和。周喻和自然看得出来,手指一曲,弹在她额头上,“啵”的一声听起来倒是挺响,朝珠疼得猝不及防,怒目看他,“做什么打我这一下,按法,你这都够打个五十板了!”可见很是愤怒了。

      周喻和轻笑,不以为意,抬手曲起中指,作势要再弹一下,吓得朝珠两手捂头,却没有弹下来,那手攀上她的发髻,转眼便拿下来,朝珠晃晃头,觉得多了点东西,待伸手要取下来看,周喻和按住她的手,低声道,“莫动,我偶间得到的小东西,很是适合你。”声音近的就像在耳边,朝珠乖乖地就不动了,两人交握的手也没有松开。

      正是胶着的时候,李病影子一样的闪出来,站在亭角,颇没眼色道,“先生该走了,那边来信了。”

      朝珠吓得猛将手抽回,周喻和不急,回头冷淡地瞥了李病一眼,“去吧。”李病走后,见朝珠埋头,也不迫她,只说,“今日便到此,你身边那个宫女的事不用急,如今你姨母二哥暂时伸不出手来管你的事,过了时候,要留要弃,随你心意。”

      朝珠惊讶抬头,“你怎么知……”周喻和好笑,“你写脸上了,我刚好看懂了。”真是傻。转身向着回廊一处招手,见细妹从阴暗处走出来,朝珠耳边一烫,方才那么着急,忘了细妹了。又听周喻和立身与细妹嘱咐些东西,朝珠才告别了周喻和,主仆二人慢慢回了秀峰院。

      等回去后,散退了人,坐屋里,往头上摸了又摸,终是忍不住,将东西拔下来,却是一支玉蝉搔头簪子,小巧精致,拿手上看了又看,最后寻了匣子装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微笑,我来啦。没辜负胖友们的嘱托啊,老泪纵横
    蟹蟹可爱的凤梨的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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