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丁奏鸣曲》甄倪_

8、马桶

　　童安看看窗外，依旧是让人艳羡的美景。这间豪宅，就连客房都带落地玻璃窗。

　　有个人跟自己说说话，不开心的事情确实忘得快，就像刚刚这样说说笑笑该有多好？她和丈夫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吧？唉，童安又叹了口气，去洗澡吧！

　　三房两厅三卫……这里好像还带了杂物房？香港的豪宅通常还配有保姆房，一眼望去，这卫生间的设施也是足够高级的。说句心里话，这样的配置，确实让人羡慕。虽说童安和丈夫现在购买的房子和以前那潮湿阴暗的出租房相比已经非常好了，但始终不算是市中心，各方面的配套设施还是没法跟这里相提并论的。毕竟，这里是“豪宅”呀……

　　记得刚入住新房的时候，童安和丈夫说过：

　　“这不应该是我们的终点，而只是一个节点。你的上升空间还很大，要继续努力。我们可以争取换更好的房子！”

　　说这句话的时候，童安的出发点其实是为了鼓励。但现在想想，或许，从始至终，就是因为她在丈夫身上施加的压力太大了，才会让他想要逃离吧？

　　不不，童安摇摇头，不要再想那个人了。

　　童安从马桶上站起，准备按键冲水。怎么……没反应？不是吧？再按？没有开水阀？不对啊，水阀是开了的，水箱呢？水箱的水也是满的。这按键根本按不下去，这，这怎么回事？这房子看着还是新的啊！啊！！怎么办！？……

　　*

　　半山豪宅也会坏马桶？这和以前在市郊租的楼龄二十年的老房子有什么区别？现在怎么办好？用莲蓬头冲？不不，这得冲到猴年马月呀？

　　记得小时候一位对生活特别讲究的女性长辈曾经跟童安说过：

　　“童安，作为一名淑女，到别人家作客应该尽量不用或者少用主人家的洗手间，因为这样事后会给主人家造成清洁上的困扰哦！”

　　这样的做法对不对，童安从来没有细想过，但是潜移默化地，童安在行动上还是落实了这句话。只是，今晚！确实忍不住了！在莲园的时候水喝得太多，粥也吃得太多！呜！！怎么办？

　　“有事敲我门啊……”

　　脑袋里飘起了丁尚文进书房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所以，现在怎么办？找丁尚文？

　　“叩叩，叩叩”。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对丁尚文说这件事，童安连敲门都没了勇气。

　　“怎么了？”

　　丁尚文一开门，看见半低着头一脸尴尬相的童安，他大概是猜着了不是什么好事。

　　“那个……”

　　童安清了清嗓子：

　　“你这儿，有，有水桶吗？”

　　“要水桶做什么？”丁尚文一脸的困惑。

　　所以，要说出真相吗？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童安！加油！不，到底该怎么说好！？

　　“那个……那个……抽水马桶好像坏了，冲不了……”

　　还没等童安说完，丁尚文就直接走到了马桶旁，拼命地按了两下冲水键：确实毫无没反应。他叉着腰，眼睛盯了下马桶盖，又看看童安。

　　这是什么意思？他盯着马桶盖做什么？难不成他在好奇盖子下面的内容吗！？

　　“淑女，是不应该随便用主人家的洗手间的，因为这样会给主人家带来清洁上的困扰……”

　　长辈的话在童安的脑子里不停地重复播放，就像弹幕一样，一直在童安的脑子里飞来飞去。童安此时的头是低得不能再低了。

　　丁尚文又按了两下冲水键：

　　“怎么就坏了呢？”

　　“对啊，原来半山豪宅也会坏马桶啊……”

　　“我不知道哎，这客房从来没人用过，你是第一个。交收的时候没有检查清楚，唉，我也没那时间一样样去检查。”

　　丁尚文右手叉腰，左手拼命地挠着后脑勺。

　　也对，来这儿的客人估计都是直接用主人房的吧？不不童安，这思想太坏了。

　　“所以，你这儿有水桶吗？”

　　估计也不会有。

　　“没有，我找物业问一下。”

　　轰！……这台风究竟有完没完？都怪这什么森特，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啊！？

　　*

　　水桶借到了，物业人员提着一套清洁工具站在门口，也是一脸的困惑，但是又不方便问。这个时间点，还刮着台风，估计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人来修。

　　“那个，谢谢了。”拿到水桶，装满了水，童安准备关上浴室门。

　　“需要帮忙吗？”丁尚文一副调侃的语气和表情，笑的可乐呵了。

　　“不用！谢谢！”

　　“真的不用？你这脚能行吗？这么大桶水，你撑得住吗？”

　　“真的不用！”童安一把将丁尚文推了出去。

　　撑不住也要撑！实在尴尬！

　　这个场景真熟悉，记得以前租的房子也是经常坏马桶。修好了又坏，坏了再修，搬过三次出租房，每一次马桶都是坏的。因为房子太老了，所以，洗手间经常会备着一个大水桶，还有舀水的工具。

　　那时候年轻，觉得这样像是一种乐趣，但日子久了，也会渐生抱怨，毕竟在结婚前，童安还从来没有用过坏的马桶。为了抽水马桶这样的小事，她和丈夫在出租房里住着的最后一年终于大吵了一次，最后丈夫说的话，言犹在耳：

　　“对！童安！你没有用过坏的抽水马桶！你还没有住过出租房，没有看过房东的脸色！如果你不是和我结婚的话，毕业工作了你大可继续跟父母住在一起，回家喝着妈妈煲的老火汤，工资可以拿去出国潜水吃喝玩乐！因为你不用承受缴房租的压力！不用把三分之一的工资贴补家人，给弟妹存学费！可是你知道我刚毕业的时候租的是什么样的房子吗？坏的抽水马桶让你感觉很糟糕，但对我来说有抽水马桶可以用已经很好了！”

　　砰！丈夫摔门而出的背影童安至今还记得，像一个响雷，震醒了一直沉浸在美好幻象中的童安，这个在温室中成长起来的，丈夫口中的“大小姐”。现在想想，他们夫妻的感情，好像就是被这些琐事慢慢磨光的吧？

　　“好了吗？”

　　丁尚文居然在门外候着。

　　“好了！”

　　童安开门，看见丁尚文笑得嘴都裂了，支着一只手在门框上，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戏不是已经完了吗？有必要笑得那么开心吗？唉，也对，眼前这位身份尊贵的丁大公子，估计从来没有体验过不能一键即冲的抽水马桶吧？

　　*

　　“有那么好笑吗？”

　　“哈哈哈，还真挺好笑的。”

　　“哎，明明是你家的抽水马桶坏了好吧？半山豪宅也会坏马桶，该笑的人是我才对！”

　　“那就一起笑啊！哈哈哈哈！谁说半山豪宅的马桶就不会坏的？”

　　“这品控未免也太差了点儿吧？这房子不是新的吗？还不如现在我家用着的那个呢。”

　　“哈哈哈哈，真的？什么牌子的？有空我也换一个。”

　　“VOVO啊。”

　　“哈哈哈，这个不也是VOVO吗？你看？”

　　还真的是VOVO，这个牌子太普遍了，好像上至大酒店大商场大公司，到普通人家里很多都是用的这个牌子的卫浴产品，几乎成了卫浴的代名词了。原来连豪宅也不例外。

　　“不会吧？不可能啊，这个牌子，出了名的品质保证。我家的那个已经两年了，我父母家的十多年了，都跟新的一样，马力强劲啊。你这儿不是新房吗？”

　　“哈哈哈，装修是新的没错，但这房子已经有五、六年了。哦，不过这马桶没换，交房到现在都没人碰过。你一来就发现问题了。哈哈哈，谢谢你啊……哈哈哈哈哈！”

　　“哎，你笑够了吗？都笑了一个泡面的时间了！”

　　“哈哈哈哈哈！什么叫‘一个泡面的时间’？哈哈哈哈！我发现你这人还挺逗的，没事儿的时候挺斯文，一有事儿就跟炸了似的叽叽喳喳噪个不停。哈哈哈哈……”

　　“复合型性格没听过啊？我还能一秒变成女汉子呢！现在最吵的人是你吧？能不能别笑了？我要洗澡了！”

　　“复合型性格又是什么？我只听过人格分裂，你又发明了一个新词，哈哈哈哈……”

　　童安这一刻的脑袋弹幕全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简称：脑弹。

　　话说，这房子是重新装修过的？怎么风格看着像是发展商附送的呢？既然这样，还有必要重新装修吗？品味真是奇怪。还是，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不为人知的凶杀案？然后，满墙都是血，天花板也是，地板也是……不不不，童安，你这脑洞未免开得也太大了些，收一下！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还在笑！难不成在书房里嗑药了？

　　“这房子啊，其实是我一朋友的，但是只住过一回，一直空着，我就借来住了，反正香港我也不常来。”

　　K-O！好吧，猜错了。

　　“我洗澡了！”

　　“砰！”，把这个“哈哈哈”推出去，关门！

　　终于可以安静一会儿了。这个卫生间虽然不算太大，不过还真挺漂亮的（除了坏掉的马桶）。好吧！童安，既来之则安之，今晚干脆就好好享受享受这人生中难得一次的豪宅之浴吧！忘掉所有烦恼！

　　……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