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丁奏鸣曲》甄倪_

68、散席

　　“尚文……”

　　“你叫我什么？”

　　“丁尚文……”

　　“不是，你刚刚不是这么叫我的。”

　　“丁尚文，你待会儿回去的时候，记得注意安全。上车前检查清楚车子有没有问题，回到家附近的时候，记得让保镖多留意附近的情况，看有没有可疑的人出入，知道吗？”

　　“你刚刚叫我什么来着？”

　　“我叫你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昨晚那个人，是来直接要我命的。我来上海才没多久，认识的人也就你们几个，又没有跟什么人结过怨。这件事背后肯定有人指使，我怕……他们想要对你下手。答应我，一定要注意安全，知道吗？”

　　“你再叫我一次‘尚文’听听？”

　　“我饿了，给我弄点吃的吧。我的手现在伤成这样，也不能煮饭。”

　　“好，我给你煮点粥吧？记得上次你发烧的时候好像有教过我，等着！”

　　丁尚文下了床，走到厨房。童安起身，看着窗外的阳光和静止的树木：一觉醒来，世界好像还是这样，一切看着都没有变；人还活着，可是感觉心，好像瞬间苍老了几岁。

　　丁尚文在厨房里哼着歌，叮叮当当地拿出厨具煮粥：

　　“童安！米在哪儿？”

　　童安的手机响了。会是谁？未知号码：

　　“喂，你好。”

　　“你好，请问是童安小姐吗？我是丁总的秘书。”

　　丁爸爸的秘书？看来，是关于新工作的事。

　　“你好。”

　　“我打来，是想通知你一下，丁总吩咐我安排的工作已经确定好了，在马来西亚。是一家华人创办的小型科技公司，职位是运营专员，我想你应该能够胜任。工资方面，与你现在的收入相仿，当然了，这也是丁总的意思。公司会给你安排好住宿，租金等杂项费用全免。你看这样的安排是否满意？”

　　童安没有说话，沉默了很久。为什么，偏偏要是这个时候？

　　“童安，米在哪儿？”

　　丁尚文走到卧室，看到童安正在讲电话。

　　“童安小姐，童安小姐？你在听吗？”

　　“嗯。”

　　“丁总托我转告你，已经决定好的事情最好不要反悔，否则后果可能会很严重。他希望你能尽快交待好上海这边的事情，然后尽早动身。拖久了，对大家都没好处。不知你是否已经告诉小丁先生辞职的事呢？”

　　“嗯。”

　　“那就好，具体的情况我会通过电子邮件向你进行详细的说明，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那就先这样了。”

　　“好的，再见。”

　　“童安，谁打来的？”

　　丁尚文拿着饭锅站在卧室门外，看着像个家庭煮夫。童安有些晃神，有那么一秒钟，她突然觉得两人现在的状态就像是新婚的夫妇：假日一早醒来，丈夫为自己殷勤地煮早餐，多么简单而温馨的日常！只是，一想到刚才的那通“逐客令”电话，还是禁不住地把她拉回到了现实：

　　“哦，是房东，更换水管的事。”

　　“你的米放哪儿了？”

　　“炉灶下面的柜子里。”

　　“好嘞，等我！很快就好！”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打来？五分钟前，她还躺在丁尚文的怀里，而现在，却要再次面对赤。裸裸的现实！该怎么对丁尚文说？说她还是决定要离开他，在一起经历过这么多事之后？

　　“唰！……”

　　厨房里传来了米粒倒进电饭锅的声音。然后是水龙头的出水声，再然后，是电饭锅放进锅槽里的声音。童安很想冲进厨房，像往常在6001里那样，放肆地骂丁尚文一通：

　　“丁尚文！你忘记洗米了！”

　　原来，这样看似再普通不过的日常对话，到了现在，对童安来说却是那样的珍贵。

　　“童安，上次你妈给你快递来的面搁哪儿了？”

　　“冰箱上面。”

　　“好！等着！”

　　童安，丁尚文，你喜欢他吗？那么，布羽呢？不知道，脑子好乱！去一个陌生的国家，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没有家人，没有丁尚文，这次，你是真的要自己一个人去独自面对现实了。该怎么对丁尚文说？童安，你有勇气留下来吗？不，和丁尚文在一起？这合适吗？你对他只不过是一种依赖，一年多了，天天相处在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对，你对丁尚文只是依赖！你喜欢的是布羽，是布羽！一定是昨晚的事情让你惊吓过度了。童安，别让这幻象冲昏头了，千万不要！你和丁尚文，不可能的！

　　*

　　大约一个小时后，丁尚文终于把煮好的粥端到了茶几上，另外，还有一大盘——炒面。

　　“童安，看！这次终于没有炒糊了！我是按照上次你说的方法去做的，快尝尝？哎呀，我忘了你手受伤了。来，我喂你！”

　　丁尚文夹起炒面，伸向童安嘴边。

　　“我自己来吧。”

　　“哎呀，你手都成这样了，还怎么拿筷子啊？快点，尝尝！呵呵，怎么样？觉得怎么样？”

　　“嗯，好吃。”

　　“快试试这粥！”

　　“嗯……也好吃。”

　　“呵呵，看来，我还是蛮有做菜天分的嘛！”

　　丁尚文一边说着，一边也夹了口炒面往往自己嘴里送，脸上洋溢的全是幸福的笑容。童安就这么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丁尚文，一直没有说话。

　　童安，不要再拖了，长痛不如短痛。不要像当初对待布羽那样，给了他无谓的希望，到最后，却又在他身上再插上一刀！这样的痛，谁也承受不起，尤其是丁尚文！童安，现在就告诉他！勇敢地告诉他！你跟他是不可能的，你对他没感觉，顶多就是谈得来的朋友。你要走了，你要离开他了，以后给他买早餐的人不再会是你！童安，亓童安！告诉他！……

　　“丁尚文，我……”

　　丁尚文突然停下了手里的筷子，低着头，问到：

　　“你又想跟我说什么。”他的脸上似乎没有任何的表情。

　　“我……找到新工作了，在别的城市，一个月后就走。”

　　“……，所以，刚刚打给你的不是什么房东，是录用你的公司，对吗？”

　　“嗯。”

　　“所以你还是决定要辞职是吗？你还是决定要离开我，是吗！？”

　　丁尚文看着童安。不知是因为昨晚一夜未眠，还是因为太过激动，他的双眼已经泛红，眼珠子一直在转，试图想要在童安身上找到确切的答案，不，更像是一种诘问。

　　“嗯。我昨天……已经通知过你了，不是吗？”

　　丁尚文听罢，慢慢地放下了筷子，起身，直接离开了童安的家。“砰”！关门的声音如此响亮，终于，震醒了童安。

　　童安在茶几前坐了很久。期间，保安张叔还带着锁匠上门为童安重新装好了门锁。童安像一个脱了魂的人，一直呆坐着，直到快天黑。

　　童安，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童安看着窗外天空中傍晚的霞光，突然想起粢饭店门前的大石头，径直起身，也没有顾上收拾桌上的碗筷，拿起手机、背起包，离开了家。走到往日去6001上班的公交站，上了车，来到了粢饭店门前。

　　*

　　粢饭店还是像平常一样关着门，童安在大石上坐下，仔细瞧了瞧眼前的粢饭店：店门上好像贴了一张告示，走近一看，“店铺出租”四个大字直接映入眼帘。再抬头看看阁楼，窗帘没有了，窗户旁边摆放着的书桌也没有了，还有“阿郎粢饭店”那五个醒目的大字招牌原来也撤走了。粢饭店，就这么突然人去楼空了！

　　童安赶紧跑到隔壁的馄饨店：

　　“老板！请问，旁边的粢饭店，怎么突然结业了？阿郎老板去哪儿了？”

　　“哦，阿郎啊？他呀，昨天就走了，说是决定要回西南老家养老去了，顺便啊，哈哈，找他的初恋情人！以后不会回来咯！”

　　“什么！？明明昨天早上还好好的呀！他没有跟我说过这里要关门啊。”

　　“你没看他最近发了疯似的卖葱油饼吗？一开始就卖100个，后来啊，越做越多，来排队的人也不少哦！他卖的也不便宜，喏，比对门那家饼店卖得可贵多了哟，难道你没发现呀？说是想最后再多赚点钱，好回去养老……”

　　轰！童安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瞬间被什么劈开了一样，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慢慢地，童安走回到大石头上坐下，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粢饭店：

　　散了，都散了，呵呵。就像《红楼梦》里一样，再怎么样的兴旺热闹，终究还是抵不过散场的结局。一个个都离开了：布羽、董虹、丁尚文，阿郎老板……童安，你也要离开了……

　　因为明天还剩一寸记忆
　　泪水染红眼睛
　　所有的过往还灿烂无比
　　却不可及
　　对世间的离别深信不疑
　　因此才会相依
　　没等看见年华流失散尽
　　就变灰烬……

　　童安走到6001的大楼前，天空，开始下起了毛毛细雨。童安就这么站着：眼前这栋外表装潢得豪华至极的公寓大楼，看着像是这样熟悉又是那么地陌生。对啊，从第一次走进这栋大楼的那天起，童安好像就从来没有好好看过它，原来，它是长这个样子的啊？外立面装饰得如此浮夸，其实，一点都不好看。

　　再见了，6001，为什么，会如此地不舍？再见了，丁尚文。再见了，李嫂、陈师傅、王阿姨、王师傅还有没来得及道过谢的阿来保镖。再见了，一切的一切，再见了，在这里有过的所有酸甜苦辣的记忆……

　　【你问我发生了什么，无光的夜不动声色；心似淬火不能触摸，温柔无因果。一霎风雨我爱过你，几度雨停我爱自己；如何结束一身冷清，梦来了又去……】

　　“童安小姐，童安小姐！”

　　童安抬头，怔怔地从第一层楼开始往上数，想要找到6001的所在。保安拍了拍童安：

　　“童安小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站着淋雨啊？快进去吧！”

　　“不了，不进去了。再见……”

　　用天真换一根烟的光阴
　　我离开我自己
　　像倦鸟归去留下的空寂
　　安安静静
　　安安静静

　　*

　　“爸！你到底对童安做了什么！？”

　　丁尚文离开童安家后，直接奔向了丁浩峰的办公室。丁浩峰看着丁尚文，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

　　“童安都跟你说了？很好。”

　　“她的新工作是你安排的对吧！？”

　　“对。”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做错什么了吗？你凭什么这样随意支配我身边的人！？”

　　“又是这个问题。凭我是你爸！我不想看着自己的儿子一次又一次地在感情路上摔倒爬不起来！作为你的父亲，我有义务帮你重新站起来。”

　　“爸……”

　　“童安是个好女孩儿，不管是性格还是工作表现，本来，我都还挺满意的。你的私生活，我向来不爱干涉，未来你想娶个怎样的人回家，我原来也没有太多的想法。可是童安，她一直和那个布羽的关系不清不楚的，而你呢，还偏要去趟这浑水，到最后受伤的还不都是你自己！
　　那天在你家，看见你站在厨房门口望着童安的眼神我就知道，你这次又是陷得有多深。就像上次那样，你刚毕业时在香港买的那处豪宅，你以为我都不知道吗？房产证上面写的是谁的名字！？到最后她还不是就这么扔下你跑到国外去了！？然后你就成天花天酒地的，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你的心里在想什么以为我会不知道吗！？我是你的父亲！
　　对，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忙着工作，你母亲又常年躲在国外，我承认，在家庭关系上，我和你母亲都做得不够好。但是，尚文啊，你要明白，没有哪个父母是不关心自己的孩子的，爸爸我不需要你找什么门当户对的女孩当我儿媳妇，我只求你，接下来的人生，能有个圆满幸福的家庭陪伴着你，能有个人安安稳稳地和你携手走到老，不要像你妈那样，抛下丈夫和儿子不管，一声不响地就跑到国外这么多年不回来……”

　　“爸，你不了解童安，她不是那样的人。我能感觉到，她是喜欢我的，布羽，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他都已经离开了不是吗？爸，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让童安彻底忘记那个人的。”

　　“你还想要等多久？她和布羽都分开这么多年了，一直都还没忘记对方，你打算又要在她身上耗多长时间？八年？十年？二十年？你知道我等你妈回来等了有多久吗！？……”

　　“爸，童安是童安，她和妈不一样。给我三个月的时间，就三个月，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有信心，童安最后一定能够忘记布羽，她最后的选择一定是我，只会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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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最最亲爱的读者，故事讲到这里，我想到了两个氛围截然相反的结局。一个，将作为正文结局，而另一个打算用作“番外”。结局还没写，如果各位想要看到“番外”故事，请你们继续为我打CALL，我很需要你们的支持，谢谢你们！爱你们！
注：本章节中所引用的歌词来自杨乃文的《我离开我自己》，望各位读者知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