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丁奏鸣曲》甄倪_

28、生日

　　不知不觉地，又走到了那个公交站。童安坐着发了很久的呆，两眼无神地看着眼前的车来车往，一直到夜灯亮起，才勉强缓过神来。可是闭上眼睛，全都是丁尚文和董虹的辣眼画面。童安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快些清醒过来。掏出手机，找到了最近的一家电影院，随手买了三场电影票，一头钻进了暗黑的电影放映厅里。

　　一进影厅才发现，第一部正在播放的电影居然是爱情片。男主和女主正在亲热地搂搂抱抱，不多久，眼前看到的画面就变成了丁尚文和董虹。童安又拼命地晃了晃脑袋，再看看银幕，怎么还是丁尚文和董虹！？童安吓得爆米花摔了一地，直接冲出了放映厅。

　　第二部电影是丧尸片。一开始还好，可是不知怎么地，等到了丧尸出场，看着它们一张张的狰狞面孔，童安的眼前居然浮现出了丁尚文那闭着眼睛一脸陶醉的样子！不不不！！童安，这是丧尸！这是丧尸！这是丧尸啊！怎么还是丁尚文！还是丁尚文！？

　　第三部电影，是变形金刚。看着面前的变形金刚打来打去，童安才慢慢感觉勉强好了一些，那也是这个晚上她唯一能完整看完的电影。

　　走出电影院，已经将近十二点。童安不想回去，转头看到路边有家咖啡厅，就进去喝了一杯咖啡，又换成了几杯大啤酒，再慢吞吞地吃完了一盘水果沙拉，才摇摇晃晃地，就着手机地图一路寻回了6001。

　　才刚走到小区门口，就看到丁尚文站在那儿不停地打着手机，脸上一副很焦急的样子：

　　“亓童安你到底去哪了！？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你手机为什么一直打不通！？”

　　丁尚文看见童安那亮着的手机屏幕，生气地举起了她的手。童安迷迷糊糊间记得，好像不知在什么时候，把丁尚文的电话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你去喝酒了！？你是怎么回来的？走回来的？”

　　童安虽然喝了几杯酒，但还是没有醉得彻底：

　　“你们……完事儿了？”

　　丁尚文听了既生气又觉得尴尬无奈：

　　“今天，今天下午的时候……我明明关了门的，可能……没关紧，门自己又开了，我没察觉……所以，所以才……”

　　“呵呵，丁尚文，你有必要跟我解释得那么清楚吗？那是你的家！你想干嘛就干嘛！我！我和李嫂！和陈师傅和王阿姨！只是给你打工的外人！我们本来就无权干涉你的私生活、对你的私生活评头论足不是吗！？只不过……只不过很不幸地……你们家真的每天都有那么多不同的人在出出入入、热热闹闹地，一会儿是董虹，一会儿是什么双胞胎姐妹花儿，一会儿又是只愤怒的小鸟……所以我拜托你，我拜托你，再怎么不情愿，再想怎么任性，也请你下次记得关好门！好吗！？
　　丁尚文，你知道什么叫做‘性的羞耻心’吗！？我母亲是从事法律工作的，我还大概懂一些。来，我现在就给你普及一下知识点啊！就是，就是……呃……就是，像强。奸！猥亵！侮辱！不穿衣服走在大街上那些！你这是侵犯了……侵犯了别人的性羞耻心你懂吗！？那是人类……那什么……本能保护自己的潜心理……潜心理……活动！
　　……
　　我今天晚上一个人也想了很久。我觉得自己实在是一个太不称职的助理了……作为一个称职的下属，在那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做呢？我应该……我应该当作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瞧见！悄悄地，悄悄地走过去……走过去给你们关好门，又或者应该……不发一言，直接离开……”

　　童安扑在丁尚文怀里，居然，看到了丧尸：

　　“呵呵！我终于，终于看到丧尸了！终于不是丁尚文和董虹了！呵呵呵呵！终于，不是很多个丁尚文和董虹在我眼前飘了，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童安像个疯子一样兴奋地又是拍手又是跳。顿时引来了路上仅剩不多的几个人的侧目，保安闻声也走了过来。

　　丁尚文已经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好一路半推半拉半抬地将童安送回了6001。

　　*

　　“为什么，不管在我眼前是什么样的女人，我看到的，始终还是……你？如果注定了换来的都是拒绝，那我情愿选择站在远处，默默地守候……”

　　第二天，星期六。丁尚文消失了。房门都是开着的，没人。手机也打不通。童安想，一定是昨晚酒后的那番话说得太重了。想打给Wendy问问，又是假日，觉得不好打扰。郭文斌出差回来，顺道接走了洛洛。6001突然变得很冷清。

　　直到星期天晚上将近半夜，丁尚文才回来，仍旧不说话，一进家门就钻到了自己的房间。周一，一切好似又恢复到了正常，童安照常买早餐，丁尚文照常带上早餐就直接离开去上班。

　　周二，董虹来了。看见丁尚文不在，居然态度和先前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主动拉着童安谈起心来：

　　“那个……那天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了。”

　　“哦，没事，是我的不对，不应该这么一惊一乍的，还打扰到你们了。我下次一定会注意的，抱歉。”

　　“童安，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才发现，其实你还真挺善解人意的。我嘛，和外面那些女的不一样，我是真的喜欢尚文，不全是因为他的钱。所以看到你住在他这儿，我开始确实是有些不高兴的……”

　　“呃，我很快就会搬走的！只要发了工资，我马上就搬！”

　　“呵，这事，不急，不急……我也相信你不会长久在这儿住下去，对吧？那个……我今天找你谈话，是想拜托你件事儿……”

　　董虹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大堆，总结下来的意思其实就是让童安帮忙着做做”间谍“工作，像是及时告知丁尚文的行程、有没有带女生回家等等。

　　童安听完后沉默了很久，想着，这事儿，可就难办了。再怎么说，丁尚文才是她的老板，要是让他知道童安随意将日程告诉别人，估摸着这份工作也就要黄了。可是眼前的这位董小姐，也不是个简单的主，她还经常这么出入6001，得罪了她，估摸着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人在屋檐下，又岂能不弯腰？童安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勉强答应了董虹的请求，至于以后该怎么做，唯有走一步算一步，见招拆招了。“间谍”工作就像走钢丝，平衡掌握好了，就不至于跌死。

　　“走！陪我挑内衣去！”

　　“啊？”

　　“我想挑一套惹火一点的内衣，你来一起帮我搭搭眼。反正我看你整天在这儿也没什么事要忙。”

　　确实，童安都快闲得长毛了。逛逛街也不错。

　　“童安，你觉得这套怎么样？” 还是一贯的鲜红色，童安摇摇头。

　　“这件呢？” 黑色。

　　“唔，我觉得，其实你偶尔可以换换风格，例如……换点清淡些的颜色，像是……这种。”

　　童安拿起了一件纯白款式稍微保守一点的睡裙，几乎和她那晚在香港半山公寓里穿的差不多。

　　“这件！？也太土气了吧？一点儿都不性感！”

　　童安没敢说，像这种“土气”的睡裙，丁尚文可是给他的“白玫瑰”一连准备了好几件，全躺在香港那所公寓的衣橱里。

　　“我还是喜欢这套！”

　　董虹重新拿起了最先看中的那套鲜红色性感内衣，直接走到了收银台结账。

　　童安的电话响了，是丁尚文：

　　“我有份文件落在书房里了，你现在拿过来。” 啪，电话挂上了。

　　“谁？尚文吗？”

　　“嗯，他让我帮我他送份文件到公司。”

　　“我来送吧，顺便中午约他一起吃饭。”

　　童安想，文件这么重要的东西，又岂能随便假手于人？

　　“那个，要不我和你一起到公司，你再拿进去给他？”

　　“那也行，走吧！”

　　*

　　第二天丁尚文走后没多久，董虹又来了。说今天是她的生日，想和丁尚文一起过，两人已经约好了晚饭就在6001吃，让童安帮忙着准备一顿西式的烛光晚餐。

　　董虹拉着童安到了商场，买了很多晚餐要用到的装饰品，然后就是到超市买菜。她似乎对西餐很有研究，牛排怎么挑选、什么牌子的性价比最高，她都非常清楚。买菜的时候还会货比三家，说是不喜欢太铺张浪费，能省则省。童安看着这样的董虹，突然觉得有些自愧不如，唉，自己当了家庭主妇这么多年，每次买菜却都还只是停留在看到喜欢的就拿，上了秤就直接给钱的初级阶段……

　　“要不我打给陈师傅，通知他早点过来？”

　　“不用，叫陈师傅今天别来了。今天的晚餐我要亲手准备，这样才能显出我的诚意啊。”

　　童安看着眼前的这位姑娘，突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明明今天是你的生日啊，该表示诚意的人是丁尚文才对吧？不过估计他也不会这么做。

　　童安趁董虹不在时，悄悄在网上订了个蛋糕，用的是她自己的钱。就当是，给董虹的生日礼物吧，希望她能喜欢。

　　董虹还吩咐童安联系了两位现场的小提琴伴奏，一切几乎准备妥当，接下来就是回6001好好准备晚餐了。

　　蜡烛、鲜花、装饰品……回到6001后，童安一边忙着饭厅的布置，一边忙着联系乐队，还要负责到厨房里给董虹打下手，切菜、煮菜、煮意面和酱汁、给牛排进行事前的“按摩”。最后，便是轮到董虹亲自出手煎牛排。

　　蛋糕送到了：

　　“不知道你今天生日，也不知道你喜欢怎样的礼物，所以这个蛋糕，就当是我的一点儿心意吧。”

　　“童安，谢谢你！哎呀，看我这，忙活了一整天，都忘了给自己买生日蛋糕了，还好有你记得。我好感动呀！”

　　联系的乐队也很快就到了，童安将他们提前安排在了起居室，吩咐他们等时机到了，听口号命令再出来。看看时间，离董虹与丁尚文约定的晚饭时间还剩十分钟。童安找了个借口躲到自己房间，给丁尚文打了个电话：

　　“喂……”

　　“什么事。”

　　“今天董虹生日，你准备礼物了吗？没有的话，我现在去买还勉强来得及。”

　　“我已经到了，在门口。”

　　丁尚文一进门，董虹就扑了上去一阵猛亲，还送上了一大扎玫瑰花。

　　“生日快乐。”

　　丁尚文仍旧一脸的冷淡，笑都不笑。不过，他居然准备了礼物，童安看见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是送给我的吗？谢谢！尚文，爱你！”

　　然后又是一顿猛亲。丁尚文的脸上已经留下了好几个口红印。

　　“尚文，看，这些都是我今天亲手为你准备的，忙活了一天呢！快点上座吧！”

　　童安见时机差不多，就退到了起居室门口，免得影响二人的烛光晚餐。按照董虹的计划，等晚餐吃得差不多了，就该吩咐乐队出去演奏，童安负责上蛋糕。

　　可是，才没多久，就听到刀叉被摔在了地上的声音。童安赶紧跑到饭厅，见丁尚文起身：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可以在我面前准备什么烛光晚餐。”

　　丁尚文斜眼看了一下童安，便径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童安捡起了被他摔在地上的刀叉，看见丁尚文餐盘里的意粉和拌菜还吃剩了大半，至于牛排，动都没有动过。

　　董虹整个人蜷缩着身体，低头小声地哭着。童安上前安慰，却被她一下推开了：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童安！？他要这么对我！今天是我的生日啊！呜呜呜……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哪句话说错了，他一开始还吃得好好的，就是随口问了句，这些全都是你准备的吗？我说是，童安也有一起帮忙。然后他就突然大发雷霆，直接摔东西！呜呜呜呜……”

　　伴奏的乐队好像也听到了争吵的声音，其中的一位一脸尴尬地走到饭厅问：

　　“请问……这伴奏……还需要吗？”

　　“抱歉，不需要了，让你们白跑了一趟，对不起。费用已经转到你们的账上，你们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董虹呜呜地哭着，越哭越大声，哭着哭着，直接起身，甩门离开了6001。

　　童安站在丁尚文的房间门口，很有冲动疯狂拍门把他臭骂一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回想起他在香港时说过的话：

　　“那一顿饭，是我平生第一次和自己爱的人吃的唯一一顿烛光晚餐。”

　　难道，是这顿烛光晚餐让他想起了“白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