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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相商议 ...

  •   回去时,院内极静。不曾闻人声嘈杂声,只余下清风拂过时生的树叶簌簌声并自山林间而来的虫鸟鸣鸣声。

      蔻娘是极喜欢这静谧的。

      倒也不为他,不过是这闲适教她实在不能不思起靖节先生的名句罢了,说来也正是葭娘前几日心心念念的那一句,正所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样的悠游自在,竟同诗篇中所写一样,到底是山中岁月好,山外岁月老了。

      思及此,蔻娘心中不免更觉惬意,面上神色亦不似方才与郑氏姐妹争锋时那般生冷,而是渐渐舒缓,变得淡然恬静起来。过得一会子,眉眼略一弯,唇角微微一扬,复又露出温柔本色来。

      待她走近了几步,抬眼望去,这才知院内虽不曾闻人声,却并非无人影。

      留着看院子的宝珞宝珠二人此刻便正坐在院中央的葡萄藤架下,手中持着绣绷,一面为蔻娘缝制些小物件儿,一面又和乐融融的谈天说地着。

      她两人都不是多么喧闹张扬的性子,此中宝珠虽略活泼些,然上次先是遭了蔻娘排喧,后又被如练耳提面命的管教了一番,如今便也很是懂了些规矩体统,本性虽是不变,却也不怎爱一惊一乍的了,既听得进旁人的话儿,倒也静得下心来了,活泼中不失沉稳,倒让焦桐鸣佩两个十分欣慰。

      因此这姐妹俩只是安静坐着,说些私心话儿。又兼她俩皆轻声细语的很,便连仅在几步外的蔻娘也听不仔细,倒也无怪乎她乍一听,竟听不见甚么人声嘈杂声了。

      蔻娘眼见着她姐妹两个相处得宜,无由的便觉出了几分红尘烟火气息,很是温情,心中更不免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慨,于是微微一笑,扬声道:“你两个倒着实会享受。”

      蔻娘这阵子时常出去走动,或远或近,归时便也不定,又见这两个丫头总是巴巴的等她回来,心里头既是好笑又是不忍。

      此时身处山中,又仍是春时,虽不似初春那会儿那样寒凉,但早晚间也总生凉意。这几个又都是从小便跟着她的,虽顶着丫鬟的名儿,却也着实不曾吃过甚么苦头,到底娇气,也实在怕她们万一冻病了竟生出个好歹来。

      因此特意嘱咐过不必着意留心她的行踪,只安生待在屋子里头,各做各的事也就是了。倘真要她们来伺候,那时自会寻她们的。

      岂料这两个丫头面上应的好,私下里却这样阳奉阴违呢!

      因而又微微蹙眉,嗔怪道:“我不是叫你们守在屋子里么?春生凉气,夜生寒气,亏你们平日还总做管家婆,劝我要爱惜身子,怎么到了你们自个儿就这样不上心,随意糟践了?要是真惹了病,那才是有你们好受的。”

      宝珠宝珞两个聊的正好,心思亦在他处,因此是当真不曾留意,更无从知晓蔻娘行踪,乍然听她这一句,又哪里有不生讶的道理?

      只是到底先将手中物什搁置了,起身与蔻娘问了安。宝珞方盈盈笑道:“娘子又说笑了,咱们哪里就懂得那些个意趣呢,不过是总听娘子说道着,耳濡目染的便也明白了三两分。原便是沾了娘子的光,有样学样罢了。再者,娘子体恤咱们虽是娘子的一片善心,是好的不能再好了的,然娘子心软,奴婢们却万不该借此作威作福,蹬鼻子上脸的。倘若擅离职守,误了娘子的要紧事儿,那便极是不妥了。话说回来,如此安分守己、谨言慎行,这也才正是奴婢们的本分呢,实不敢不从的。”

      这答的就是蔻娘前一句话了,话虽如此,宝珞倒也明白蔻娘的担忧,心里自然领情,因而又很是解释了一通:“娘子也不必担心奴婢们的身子,咱们哪里是那样没有分寸的人呢,自然是有所斟酌的。不过是估摸着天色已晚,依着往日的例子,娘子也该是时候回来了,这才提前出来等候罢了。其实也并不曾吹着多少凉风,亦不觉生寒,倒是舒爽畅快非常。”

      这一席话条理分明,字字珠玑,更胜在答者不骄不躁,蔻娘听之自然颇觉满意,便抚掌笑曰:“哪里来的这样伶俐丫头!话儿都给你说尽了,我还有甚么好说道的呢?依着我瞧,竟不是我教的好,原是你自个儿便伶俐的过分了。”

      宝珞是个聪慧丫头,又素来得用,蔻娘待她虽不复对宝珠那样宽容,反是严厉非常,然这又何尝不是对她的看重?宝珞自己也明白这一点,更何况她本就是个能干人儿,往日里受的夸奖亦不在少数,是以得了主子褒扬虽欢喜,却也并不张扬,不过莞尔一笑足矣。

      宝珠在一旁瞧着倒也有些眼热,但她知道自己在稳重妥帖这上头学不来宝珞,哪怕现学了想来也是及不上宝珞的,未免画虎不成反类犬,倒是不美了。因此有意按自己的法子来,朝蔻娘撒个娇。这原便是她的长处,蔻娘也一向吃她稚气未脱这一套的,于是有心故技重施。

      只是心思到底较之前细腻了几分,细细打量下,便发觉娘子虽仍与她二人玩闹,心绪却明显不如往日明朗,一时便也不敢有所作为,生怕又莽撞惹了她生气,于是讨好问蔻娘:“如今膳食怕还没有那么快备齐,娘子饿么?可想用些点心垫一垫么?奴婢去做就是了。”

      经她这一提,蔻娘便想起先头那一茬了,当下便应道:“也好,你去帮你焦桐姐姐打个下手罢。”她想着寺里到底清寒,出家人意在果腹,却不重口腹之欲,即便吃也不过只七八分饱。那小师傅年岁小,饿的应当也快,糕点若送的早些,兴许晚课时分前倒能用一些呢,却也正是最新鲜的时候,因此有心催上一催。

      主仆几个这样叙了一番话便也罢了。

      蔻娘在外头逛了这样久,纵使身上无尘,然从小被养出来的爱洁性子却总教她心里过不去,因此将焦桐宝珠两个打发去做点心后,自己便入屋内梳洗去了。

      待梳洗罢,才出来,便听见外头略有几分喧闹,心下奇怪,忙掀了帘子去看,却见原是宝珞鸣佩两个,便问:“这是做甚么呢?”

      宝珞见是蔻娘询问,屈了屈膝,笑答:“原是奴婢同鸣佩姐姐见这葡萄藤生的有些野了,正商议着是不是该使人来修剪一二,不想竟扰了娘子,实在罪过。”

      这一架葡萄藤却也是有来头的。

      这几间房舍正如当日小沙弥说的那般,皆是最寻常不过的白墙黑瓦,规制也都一般,并不十分宽敞,只恰恰容下蔻娘并丫鬟们住着罢了。至于房内摆设更是简单,断不似家中那样处处精致可爱。虽是收拾的干净整洁,然间间相似,终究没有甚么太大的差异,到底也失了几分意趣。

      蔻娘转了一圈,别的竟都未曾看中,唯这一间院内搭起的一架葡萄藤很是得她的心意,只爱它质朴无华,倒颇有几分乡间田家的感觉,故便在此处住下了。

      蔻娘是很偏爱这一架葡萄藤的,鸣佩宝珞等婢倒不似她喜欢的那样纯粹,实则却也多不明白她因何喜欢,现下有此一问,不过是看蔻娘格外青睐,因此不敢不上心罢了。

      然蔻娘之所以喜欢,却正是喜欢这葡萄藤野生野长的意趣,所谓“物以稀为贵”,自然是因她少见,这才觉得稀罕不是。当下听了她两个的主意,心里既是好笑,一时又有些语塞,有心解释却也觉得未必解释的清,只好哭笑不得道:“这却是不必了。这藤子生的倒很有几分野趣,瞧着正是家里头没有的模样,故此才显出几分难得来。倘教人修了去,便多了一板一眼的匠气,泯然众物,便也没甚么意思了。”

      鸣佩宝珞不过是随口一提,以示自己行事周全,考虑周到。如今听蔻娘不情愿,那自然是要以她的意愿为重的,便也不再多说。

      蔻娘又随口一问,方知焦桐宝珠两个仍在厨房做点心,尚未说甚么,便听鸣佩关切道:“娘子在外头闹了这样久,也当饿了罢?先传人上了素斋来填填肚子,点心便留作晚间备用罢。”

      她先时想应好,再想了想,却改了口:“倒也不必这样折腾了,算一算时间,四姐姐也应当刚梳洗完,还未来得及摆饭,我去她那儿吃一顿就是了。”

      她心里想着,今日冤家路窄遇见了郑氏女。虽不曾落了下风,但到底是平白受了一顿气。四姐姐偏又是个爆碳性子,指不定就要越想越气,就是她自己,也未免存了些余怒,倒不如去四姐姐那儿,姐妹两个相伴着说说话,说不得便能心平气和许多。

      蔻娘收拾妥当,不要人传话,也不教人跟着,自个儿便转去了隔壁,却正是蕊娘住处。蕊娘素爱奢华精致,富丽堂皇之物,此间住所与她而言皆不过寻常,住哪一处都无甚分别,因此只择了靠近蔻娘的一间住下,别的好处尚且不论,单与蔻娘来往倒是十分便宜。

      蕊娘独坐堂中,手捧了一盏茶喝着,见蔻娘进来,也不觉诧异,只是淡淡吩咐身边人:“去同厨房说,将五娘子的份例一并送到我这儿。”

      又起来拉了蔻娘坐在她身边,看妹妹两眼,到底还是有些皱眉:“虽说两个院子离得极近,但你既出了门,身边的丫头总该跟来一两个的,怎能叫你落了单。宝字辈的丫头不省事,焦桐鸣佩两个还不知道这个道理?”

      蔻娘且听这话就知道姐姐心里头还存着气呢,虽是借机发作,但到底是为了自己着想,便也只好无奈一笑,好声好气的安抚她:“那里就是她们懈怠呢,不过是我想着姐姐这儿跟我那儿也就出门拐个弯儿的距离,她们一个二个的也都被我打发去做事了,忙的很,实在是没有必要折腾。再说了一天到晚的被他们跟着,我也实在觉着不自在。正想到你这儿来散散心的,怎么你又同我说这样的话呢。”她轻言软语,嗔道。

      蕊娘待她一向是好脾气的很,听她这样说,却也不恼,转了话风:“也是,倘你连在我这儿都不得畅快,那可是真没意思的紧。”她说的很是笃定,显是深以为然。

      蔻娘听着,笑了笑:“谁说不是呢。”继而又细细看了她脸色,问她:“还气着呢?”

      这一问,蕊娘的面色便愈发不好了,蔻娘见自己说中了,心里虽然觉得她生气不无道理,但未免她气性上来反将自己气坏了,还是劝道:“为着她们生气实在是不值当。”

      蕊娘轻抚鬓发,颇为头疼道:“我也知晓这个道理。只是她们说得那样过分,若不与她二人计较,我心里实在是过不去。若与她计较了,我又觉得未免跌份。”恰是两难境地。

      蔻娘听之,亦颇为感慨,很有些感同身受的意思。加之又听出她虽气恼,也不过是因郑氏女冒犯,心里不得劲儿罢了,倒远不至被气昏了头的地步,便也放下心来,不再多劝。

      只安静了一会子,细思一二后,又免不得有些忧心忡忡:“咱们今日虽借郑老夫人的名头将郑氏二女吓退,然终究只是一时之功。依她二人向来胡搅蛮缠的性子,只怕是没完没了,今日事来日未必不会重演。”

      蕊娘听了,立时便冷笑一声,话中满是不以为意的轻蔑:“咱们还怕她不成。”

      蔻娘听她这样理所当然,不免失笑,她会说这话自然不是因为惧怕,更多的是担忧郑氏姐妹会撇开她们这些硬骨头,专拣那软柿子捏。葭娘萦娘也就罢了,她二人虽年幼,但到底有个很会引经据典,指桑骂槐的葭娘压阵,她倒是不担心。反是蕙娘芷娘两位姐姐,本就有嫌隙在,只怕她们再受了旁人挑拨离间,会更加离心,少不得还要再闹上一场。

      故此便生出满满忧心来。但她到底没有说透,或觉兴许真是自己多想了,遂道:“姐姐说的极是,咱们自然是没甚么好怕的。只咱们两个牙尖嘴利的,想她们也占不得便宜,倒是无妨。我却担心她两个逮着姐妹们冷嘲热讽,专行那挑拨离间之事的。”

      她又叹了口气:“说来到底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是这已明晃晃生了坏心的人呢。”

      蕊娘听罢,面色便稍稍和缓,她虽无大智,却也绝非有勇无谋之辈,自然知道妹妹的话是在理的,只是蔻娘先前这样说,在她听来未免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才略微不快。但她又一向好哄,听蔻娘温言相劝,将道理说开了,自然也就不会再胡搅蛮缠,于是道:“你这话是极有道理的,也是,不管怎么着,终究是该给姐妹们传个信儿的,总教她们做些防备,省的像咱们今日路上突遇,倒失了先机了。”

      姐妹俩默默将这一桩记下,想着明日相见时必要多提上一两句,便也不在这上头多花心思了。

      恰巧素斋上了,上的也正是时候。

      京华寺的素斋本是京中出了名的,陈家虽不算豪奢,却也不缺银钱,在吃穿住行这些个小事上更是从来不会亏待家中子嗣的,因此小娘子们日日享用的都是最上等的席面。姐妹两个此时复又净了手,和和睦睦的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用起斋饭来,看着倒很是惬意享受。

      饭过半晌,蕊娘蔻娘正私话间,便听紫袖进屋来报:“娘子五娘子,焦桐姐姐来了。”

      姐妹两个都知焦桐方才去向何处,对视一眼,心里便已有了成算,笑言:“让她进来罢。”

      焦桐却不是空着手来的,手里正拎了个竹编藤制的笼子。制笼子的人手艺只是一般,那笼子说不上如何精巧雅致,但足够结实,瞧那笼里雪白的兔子不时扑腾着,活泼好动极了,竟也不曾将那笼子毁了形。

      蔻娘远远一望已然十分满意,待焦桐走近了些,再一打量那笼中兔,皮毛比之至若刚抱走时明显柔顺白净了许多,想是特意擦拭过,又给它梳了毛的。

      为此,她又在心里将这位小沙弥赞上了好些回,能够沉得下心来认真做事的总是教人更另眼相看几分的。她也的确有些喜欢这位小沙弥,又想他近几日陪伴之情,再加上今日反受她们姐妹牵连,当下便暗自决定等离寺那一日再赠他些小玩意儿,倒也不辜负人家一番用心。

      焦桐来自是要回话的,她先将那竹笼子放在桌上,以供一屋子姑娘家看个新鲜,这才朝蔻娘蕊娘两位主子道:“奴婢已按了娘子的吩咐给至若小师傅送了东西,连着佛经也一并供上了。去时并不张扬,一处的师傅们也都只以为是供佛经顺带的。”

      她大意说了几句场面话,方道:“奴婢瞧至若小师傅倒挺喜欢那点心的,说是好吃又好看,下回奴婢若再去供佛经便再与他捎些。”

      蔻娘自然是点头称好:“改日也换些新花样给他尝尝。倒也不必去的太勤,太过刻意,顺其自然即可。”

      焦桐盈盈笑应了一句,这才指了那笼子道:“小师傅说奴婢去的正好,倒也省的他多跑一趟,平白惹人注意。”

      蕊娘蔻娘对此倒并无多少关心,她二人想要这只兔子不过是打着去两个妹妹那儿献宝的算盘罢了,自己却没有多想养的。此时一琢磨,确也有一日不曾见葭娘萦娘了,索性便使人拎了笼子,又将蕊娘这儿的茶点新拣出来一盒子,姐妹俩便相携着探望妹妹们去了。

      两人心中有数,此刻葭娘保管还在萦娘那儿,兢兢业业的督促她将二姐姐布置的功课做好,因此也不必再派人去问了,直接往萦娘的院子走就是。

      她们住的是真不远,一溜儿房舍皆置在一处,两人再是莲步轻移,也委实要不了一盏茶的功夫。

      蔻娘本无心打扰两个妹妹,因此并未弄出甚么大动静便已到了萦娘院内,正欲进屋时,便听屋内萦娘气呼呼的嚷了一句:“姐姐实在过分!”

      这声音实在是不算小了,乍一听,蔻娘蕊娘两个立时怔在原地,对视一眼,心里均有些忐忑。萦娘惯是天真活泼,性子里却又有那么点不大明显的怯懦。换言之,她是不敢跟姐姐们闹别扭的,正所谓以长为先,以嫡为尊,她哪个都没占着,再加上本性使然,因此在姐姐们面前多是一副乖巧模样。

      如今竟这样大声的咋呼这一句,说实话是有些不像她了。蕊娘蔻娘听得心惊,想的不免也多了三两分,莫不是前头两个姐姐尚未劝和,这两个小的却又闹开了罢?

      这一下子,心便提的高高的。只是既已在这儿了,无论在外头百般猜测都是无用的,总该进去看个究竟才是。

      蔻娘定了定心,先掀了帘子进去,调笑道:“咱们七娘子这是作甚?你两位姐姐在院门外都听见你一声狮吼,这嗓门实在是敞亮。”

      葭娘萦娘不意蕊娘蔻娘竟在这个时候来,皆是一愣,随即面上又是欢喜不已,起身与两位姐姐见过礼,便叽叽喳喳的问她们因何而来。

      “还能做甚么,”蕊娘会意的斜了蔻娘一眼,眉眼带笑的虚点了点妹妹们,“来看看咱家两个天魔星处的好不好。”

      这话一出,萦娘的面色便生出些许恼意了。其实原在她姐妹二人进门前,萦娘便很有些气恼,不过是见着了两位姐姐,好容易才将这恼意换做笑意罢了。后头听了蔻娘调侃言语,那也是羞赧居多。不想此时又听蕊娘如此说道,当下便又有些气鼓鼓的了。

      此情此景自然尽入蕊娘蔻娘眼中,两人互使了个眼色,心道,如此还有甚么看的必要么?只问出个细则就是了。

      蕊娘说罢,蔻娘便抿唇一笑,言曰:“姐姐何苦费那口舌功夫。只瞧她两个吵吵闹闹的样子便知必是有不好的。”又见两个妹妹俱是一副被说中了的模样,戏谑道“偏这两个又争辩不出个究竟。如今见咱们两个闲人夜来,可不是正抓着了人?想是要请咱们做一回断案的判官了!”

      她言笑宴宴说了这一席话,又偏了头去看两个妹妹:“是也不是?”

      葭娘只矜持笑着,微微点了点头。萦娘却爱娇,过来拽了蔻娘的手,委委屈屈的将原委讲了个清楚。

      说来也还是为着蕙娘给她布置功课那回事。

      蕙娘生性温柔体贴,萦娘又一贯受这位姐姐的宠,在她面前不说如何没大没小,但也几乎是有求必应的。在萦娘眼里,蕙娘便是姐姐里最为和善好说话的人儿,自然不以为她会如何生气。如此心里就先生了懈怠,想着随便绣上一幅图交差了事也就是了。

      偏葭娘是个固执性子,又很听了蕙娘一番教训,言说是将萦娘交于她了,倘不用功便要来个连坐。葭娘一不愿有负姐姐所托显得自己无能,二来也确是因她在这上头有些造诣,要求未免也更高些,便不欲让萦娘搪塞过去,因而这些时日总拘着她。

      蔻娘听清这原委,便止不住的发笑,有心说两个妹妹未免太稚气了些,这些子小事有甚么可计较的?但看一看妹妹们的脸色,到底怕这两个恼羞成怒,便努力肃着一张脸,听萦娘同她抱怨。

      萦娘是实实在在的委屈:“六姐姐也太苛刻了些,改了一回两回三回竟还不满意,成日里只抓着我破题,也不叫我动手绣了,说是立意差了,再怎么绣也绣不出新意。”

      萦娘只觉为难,说句实在的,她年岁本就小,从前也不过学着编些络子,拿针却是这一两年的功夫。她在这上头实在不见甚么天赋,技艺便也只是寻常。就是上次姐妹们一道儿给大姐姐家的小外甥缝制衣裳时,她也不过负责理线劈线或是简单的封边绣些花花草草。

      说白了,就是葭娘有所要求,她的技艺也实在有限,强求不来的。更何况蕙娘虽未明说时限,她们也不好一直拖着不是,葭娘这样追求立意却延了时间,萦娘自然是不满意的。

      萦娘说的头头是道的,然蕊娘听罢,却也觉葭娘所作所为不无道理。她们心里都明白,蕙娘脾性好,温柔可亲,善解人意,又不爱生气,妹妹们自然都很是愿意同她相处。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位姐姐如同大姐姐一般受妹妹们敬仰,只是因为她们都不怕她罢了。

      尤其是这个最小的。因着萦娘最幼,蕙娘便总爱多照顾些,偏她自己又委实不是个严厉讲规矩的人儿,每每见了萦娘撒娇便一退再退,只做得红脸,唱不来白脸。

      也因此,萦娘待她未免少了些敬畏之心。

      然这一桩并不妥当。倘是陈荣还在的时候,有她一力管教着妹妹们,便有个过于柔和的蕙娘在旁也无妨,正是刚柔并济。偏荣娘已经出嫁了,出嫁前还将妹妹们皆托付给了蕙娘芷娘,纵有芷娘泼辣爽利能撑场子,但到底蕙娘居长,总不好太过弱气的。

      是以蔻娘蕊娘虽听萦娘这一番抱怨,却并不打算为她做主。一是两个小的自个儿吵吵闹闹的,这一点小事,她们做姐姐的实在没必要下场拉偏架,也省的教妹妹们觉得她们有所偏颇,心里头不畅快。二来却也是杀一杀萦娘的娇气,不说要如何懂事明理,至少该同姐姐们一样,懂得敬畏,别总下二姐姐的面子,倒让她在下人跟前失了威风。

      因此,蔻娘只笑吟吟的各打五十大板:“葭娘这样做是有些苛刻了,咱们七娘子才多大的人儿?针线是能拿了,但水准实在有限。你求立意是好的,只也待她宽容些,别寻那繁杂的花样子,她必绣不来,你又多添了一桩烦心事。”

      见葭娘微微一愣,含笑应了。转头又去说萦娘:“你这样的散漫性子怎么能成?就是要有你六姐姐这样坚定执着的品性,遇事先想着退缩怎么行呢?你六姐姐正是读书人的好品貌,一身傲骨铮铮,你也该学一学的。咱们不求你绣出何等天书天画来,恒心总该是有的。也不需想那些个多的,能有心思慢慢磨就是了。”当下便说的萦娘极是羞愧,连连应是。

      蕊娘从头到尾只笑坐一旁,看蔻娘以玄妙言语将两个妹妹好一顿说教。她抿唇一笑,不做多言,待蔻娘说的口干舌燥了,便轻轻将她的茶盏推过去,接口道:“你们五姐姐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嘴上不饶人的很,实际上可不还是疼你们疼到骨子里了去?”她招一招手,示意焦桐将那竹笼子放在桌上:“瞧瞧,她给你们讨甚么来了?”

      府里是没人养兔子的,葭娘萦娘此时正是看了个新鲜,兴致勃勃的很。

      两个做姐姐的也无意与她们说些烦心事儿,因而只是看她两个笑闹,亦不忘点了焦桐去与葭娘萦娘的婢女说个究竟,其实也是怕她们养不好,到头来伤心的还是自家妹子。

      焦桐回来前是问过这兔子应当如何打理的,此时也不消蔻娘多说,自己便将葭娘萦娘身边的问梅碧珠拉来好一通嘱咐,详尽非常,倒叫两个小丫头记得头昏脑涨的,忙求她慢些再说一遍。

      两处各自笑语连连,室内一时温情满满,和乐融融。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9章 相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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