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仙，不来根葱吗》赊月色

4、失忆是个老梗

　　以致于第二天那个人醒来的时候，小葱依然在哀悼自己的那个八百条细根之一上面的那点儿根尖儿，而没有发现动静。

　　“你是谁？”

　　泪哒哒的小葱忽然听到身边响起这样一个声音，循声看去，对上了一双深如寒潭，明如月影的眼睛，那双眼睛正看着自己。
　　就是那双眼睛外的其他部分……依然是惨不忍睹的满脸血污。
　　咦？
　　小葱看着那双眼睛愣住，前一天还有一口气就咽气的人，现在突然就中气十足的与他说话了。现在人类的恢复能力都那么好了吗？
　　那人也没有再说话，也是定定地回望着他。
　　两双眼睛四目相对了许久。

　　直到那个人率先转移了视线。他先是四周看了看，然后又扫视了一下自己的全身，表情中的不解与凝重随着时间变得愈加深沉。
　　之后他又抬头看向了小葱。
　　“我……怎么了？”
　　这就说来话长了，昨天天上乌云密布的时候，你从天上掉下来摔碎了，把我好不容易长好的葱叶子都给砸歪了，然后我就莫名其妙变成人了。看在我莫名其妙变成人感觉还不坏的份上，你砸到我就不和你计较了。然后我为了救你，把你拖到小白熊的洞里，小白熊就不知道为什么跑了。然后我正担心你要死掉，正想怎么救你的时候，你就一口把我的根咬掉了。重重的一口！可疼可疼的。我要救你你还咬我，快疼死了。
　　想到那疼，小葱的思绪停滞在昨天被咬掉根尖尖的那个瞬间，无限的徘徊，和这比起来，其他的就都不叫事了。他动了动小脚趾，还是觉得好疼。虽然葱生那么长，但是作为一颗重口味的葱他自来一不被兔子待见，二不在豺狼虎豹苍鹰白熊的食谱里，所以长那么大他还从来没有那么疼过呢。他明明是要救这个人的，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恩将仇报。谁能想到，他竟然咬他，咬他。
　　陷入自己思绪之中不能自拔的小葱，越想越是委屈，越想越是泪汪汪。
　　他张嘴想要对于这个男人的无良行为表达控诉。
　　然而话全部堵在喉咙口，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距离当人类时太过久远，他早就不记得该怎么开口说话了。
　　他张开嘴，又闭上，再张开嘴，又无可奈何的闭上。
　　最后跺了跺脚，出离了愤怒的以最大的恶意瞪向问问题的男人。
　　对面那男人被看得很是莫名其妙，然而却并没有将小葱的愤怒当一回事。他现在心中也是千头万绪，不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不知自己这一身形容狼狈是由何而来，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回忆往昔，他最开始的记忆，只有不知道多久之前，全身如同身受凌迟碎骨一般的疼痛，与身下的极寒。
　　他感觉到他的血裹着生命力从身体中流出，每流出一滴，都是无尽的痛苦与绝望，他渐渐感觉不到身下的寒冷，他知道自己在逐渐失去人类的温度，他没有这些疼痛之前的记忆，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如此凄惨，但却知道自己肯定是活不成了。
　　刚刚清醒过来就要死去，也真实讽刺。
　　而某一瞬间，他忽然感觉不到痛苦了，并不是说不痛苦，而是完全的感觉不到了，像是被什么隔离开了一样，也像是他忽然就超脱了他的□□一般。那也许是回光返照。他睁开眼睛，看到了一个少年，那少年正担忧的看着他。
　　原来，还有人担忧他。
　　他忽然觉得有些高兴，这感觉并不坏。
　　随后，他就再次昏了过去。他知道自己这次必死无疑了，因为什么都不记得，所以没有什么毕生憾事，如果说有小小的遗憾，那就是要是能在死前看清那少年的模样就好了。
　　他那么担心自己，自己却不记得这个少年是谁。不知是他的友人，还是他弟弟。
　　再次陷入无尽黑暗前，男人这样想。
　　只是没想到，他还能再次醒来。
　　他再次的见到了那个少年，只是这少年正很是愤怒的瞪视着他。不过虽是充满了怒气，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恶意。这表情倒是更像是小孩子在闹脾气撒娇。
　　而这时候男人才注意到，这少年竟然赤身果体完全没有穿衣服。
　　在如此寒冷的环境之中，这孩子竟然不会感觉到冷，依然神气活现。

　　小葱瞪着那个男人，但是那个男人竟然完全的不为所动。反而是脱掉了自己染血的外衫递给他。
　　做什么？
　　“穿上吧。” 那男人作了个穿衣服的动作。
　　小葱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竟然还是果着的状态，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一身的肋条，再看了眼那男人明显宽厚过他的身板，他还是接过了那件衣服。
　　然而，拎着那件被血染成紫红色已经完全失却原来颜色的外衫，果然还是有点嫌弃的。生长在洁白无瑕的雪原如此久，他有点不太想穿这件一看就很脏的衣物。
　　可惜作为一颗葱他之前又不用穿衣服，自然也没有衣服。当然就算是用穿，在这样鸟不生蛋的雪山也找不到买衣服的地方。
　　而正在小葱感觉可惜的时候，一道玉色光芒自他的头顶升腾而起，围绕着他转了一圈。霎时，一件麻布青衫已经穿在了他身上。
　　嚇！
　　小葱吓得原地一蹦。这是什么鬼东西？

　　木愣愣的甩了甩宽大的袖子，这这是……发生了什么？
　　他悄悄的扫了一眼坐在地上的人，见那人毫无所动。就又扫了一眼，那人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的看着他。
　　似是察觉到小葱的视线，那男人问道：“你是刚刚修炼成人？”
　　他有修炼过吗？如果无所事事的在雪山上呆着也算是修炼的话，那他倒是修炼了挺久的。不过他估计，他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变成人的。小葱忽然想起昨天被这个男人砸到的那个瞬间，以及在这个男人从天而降之前，天上飘落的那些很漂亮的光点，以及落到他身上的那一大片光芒。肯定是这两者之一让他变成了人，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个。
　　看小葱许久没有回答。那男人却是扬起嘴角对他笑道：“莫怕。天下精怪千万，皆为感天地阴阳而生，此为天道。” 然甫一语毕，那男人即捂住了自己的脑袋，表情也变得很是疑惑，像是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知道这些一般。

　　小葱歪了歪头。他才不是妖怪，他是颗葱，而在他是葱之前，他似乎又是个人，只是那些许久许久之前的事情早已经不记得了。现在他又变成了人。由人变葱，又由葱便成了人，就是妖怪了吗。但是妖怪怎么听起来不像是好人的样子。不，他不是妖怪，他只是棵葱。他之前想要找到时间静静，来思考自己究竟是什么。但是他还没找到时间，这个重伤得快死的人，就又活蹦乱跳了。唔……还没跳，不过估计也差不多了。

　　不过比起自己到底是什么，小葱还是更关心这个有天而降的男人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他看着那个男人，用手指指了指他。

　　“我？” 那男人不解的问。 “什么？”
　　小葱张嘴想要说话，然而依然还是徒劳。他只能又指了指那个男人。
　　这次男人倒是理解了。
　　“你在问，我是谁？”
　　小葱点了点头，然后就看到那男人苦笑了一下。
　　“我也不知。我以为你会知道。”
　　小葱摇了摇头，他才不知道呢。
　　“那你不是我的什么人？” 那男人问。
　　小葱再摇了摇头。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后又问，“你救了我？”
　　点了点头，当然是他救的，他拉着那么大一个人走了那么远的路，他容易吗。
　　“多谢。我实在是……” 那男人在自己身上搜索了一大圈之后，发现自己手上戴着一个玉色指环，那指环不大，但是光华流转，清澈透亮，上面还隐有暗纹。他将那指环摘下来放在眼前端详了针，企图从这看起来就造价不菲的指环上找到些许他身世的线索，可惜还是徒劳无功，一点印象都没有。接着他将之递向对面少年，“实在无以为报。我现在身无长物，唯有此环可报答一二。”

　　小葱接过那指环，很是好奇的看了看。发现没什么好玩的，又毫不在意的将那指环扔还给了男人。
　　“你……” 那男人有些不解。
　　然后在下一秒看到对面的少年对着自己手里的东西那迷之嫌弃后，他什么都没有说的，默默的把指环又戴了回去。
　　之后他看到那少年很是好奇的看着他，手指了指他的头，表情很是疑惑。
　　他摇头回答道：
　　“没有骗你，此刻之前的所有事情，我都完全没有记忆。”
　　他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要回到哪里。更不知道自己是谁，叫什么名字。
　　他现在知道的，也只有眼前身处的这个散发着骚臭气味不知道位于哪里的凌乱山洞，以及面前这个有些古怪的少年。

　　怎么会都不记得呢。虽然他也不是每一天都记得，但是他还记得他葱生中其中一些早起观赏日出，傍晚目送日落的日子。不过他估计他不记得的那些日子，与他记得的那些倒也差不多。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失忆？
　　听起来还怪可怜的。
　　小葱走到那男人身边蹲下来，伸出手来摸摸那男人的头，脸上是同情的神色，上次他有这种感觉还是在看到他那个小草同伴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类五马分尸的时候。就是这人脑袋硬硬的，还血呼呼的。和柔软的小嫩草的叶片完全不是一种手感。
　　小葱抬起手来，看到自己手心上被沾到的血，又看了看那男人脑袋上的他留下的他的血手印。他忽然就不怎么同情了，他开始有点嫌弃了，咦~~怪脏的。
　　把手在那男人的衣服上抹了抹，抬起手来，震惊地发现手上的血更多了。
　　不带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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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爱失忆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