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仙，不来根葱吗》赊月色

29、呵呵，叔叔

　　小葱跑回来焦急走来走去，一会儿看一眼那个哭泣的孩子，那样子比被火烧到根还难过。这还是阿姜第一次看到这棵葱在撒娇耍赖闹脾气之外这样情绪外露。
　　在阿姜还没想到该怎么宽慰他的时候，就见他忽然又抓起一大把果子向那个孩子跑过去，把那把果子放到那孩子的旁边。然而那孩子似乎是没有看到这把果子，依然趴在那尸体的胸口啜泣。
　　阿姜看到小葱挠了挠头，又忙忙碌碌地跑了回来，再次抓起一大串葡萄跑过去放到那孩子旁边，之后又是一捧蘑菇，一根萝卜，最后干脆直接将整个水桶都搬了过去。
　　仿佛那孩子的哭泣是件天大的事情似的。
　　最后小葱更是直接将那个脏孩子搂进了怀里，笨拙地拍哄着。阿姜站起来远远地看着，他第一次见到那个总是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的葱温柔的一面，他就像是在这一瞬间长大成人了一般。
　　虽然这样温柔的一面并不是对着他这个衣食父母，有点让人火大。

　　小葱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看到那个孩子身上背着尸体那一刻，他的心忽然就被揪了起来，那种痛楚是他漫长的葱生以来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同时在那个孩子的哭声中，他仿佛觉得一股浓浓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淹没，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他明明不再是以前……
　　小葱觉得自己很乱，他有吃的，他有很多的吃的。他有能力，他可以让植物生长开花结果，也可以驱散这些黑暗，他现在很厉害。
　　小葱将所有的吃的都拿给了那孩子，将他搂在了怀里一下一下的拍哄着。
　　所以，不要哭了。所有的吃的都给你。
　　那孩子哭得打嗝，他拿了个红果子塞到了那孩子嘴里，那孩子就老老实实的张嘴吃了。小葱就又塞一个，把红果子塞完了，又塞葡萄，直到把半桶的东西都塞到那孩子嘴里，那孩子才停止了吃东西。
　　那不再哭泣的孩子睁着黑黝黝的双眼向他郑重道谢。
　　“你……去……哪里？” 小葱指着那具地上的尸体慢慢的问。
　　“去城外把我姐姐葬了。” 那孩子悲伤的看了那尸体一眼。

　　于是小葱和阿姜就跟着这孩子一起去了城外，阿姜帮他刨了个坑，将那小姑娘干瘪如同老妪的尸身放了进去，因为那孩子买不起棺材，现在也没有棺材铺，于是阿姜就凝结了个冰棺给那小姑娘，才盖上了土。
　　那小孩张大了嘴看着这一切，这是……仙人吗？
　　他遇到仙人了吗？
　　小墩子墩子迈着小腿跑到仙人面前，就想要跪下磕头，但是被仙人拦住了。
　　“谢谢仙人，谢谢哥哥。” 小墩子对着这帮助他的二人深深鞠了个躬。
　　“我不是仙人。” 那仙人道。
　　小墩子眨巴眨巴了眼睛看着那个身材高大的仙人，真的不是吗？
　　“恩，不是。” 小葱跟着点头否认。
　　“那……” 小墩子迟疑，“谢谢叔叔。” 他又对着那个人鞠了了一躬，虽然这个高大的叔叔没有那个哥哥那么亲切，然而这两个恩人帮他安葬了姐姐，就算是让小墩子为他们而死，他也是愿意的。
　　阿姜的眉毛挑了挑，指了指身边的小葱。
　　“哥……哥哥……” 小墩子看着那个曾经抱着他的亲切哥哥怯怯的道。他的姐姐也曾经那样抱着他，但是他姐姐很瘦很瘦，没有那个哥哥的怀抱柔软，也没有那个哥哥的怀抱温暖。而除了姐姐之外，那些大人看到他就追着他打，说他是小偷。他没有偷的，他只是想闻一下下。那味道记住了，再饿的时候就回忆那些食物的味道，就不饿了，这是姐姐交给他的。
　　现在，现在，在他吃了那些特别好吃的东西之后，就真的不饿了。不止不饿，连之前的头痛和寒冷也不见了，他觉得他现在是此生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健康。
　　如果姐姐在的话，就好了。姐姐从来没有吃饱过。他真想让姐姐吃饱一回。想到了姐姐，小墩子的眼眶又红了。
　　而阿姜却没有理这小孩的心思。他额头跳了跳。
　　呵，叔叔……
　　伸手重重的揪了一下身边小葱头的脸。
　　“啊！！” 小葱头生气了。
　　哼，幼稚。阿姜在心中哼哼了两声。

　　之后二人又带着小墩子回来了城里，小墩子说什么也不走，反而是他们去到哪里就跟着去哪里。
　　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去的，那两个水桶里的蔬果，小墩子一个人吃了半桶，剩下一捅半。小葱想要将剩下的那半桶也给小墩子，但是小墩子十分惶恐的摇手拒绝了。
　　这样珍惜的东西，他一个人吃了半桶，现在想起来都有些觉得不可思议，怎么还可以拿更多。

　　天色尚早，于是二人决定继续回到刚才呆着的地方。已经遇到了一个小墩子，说不定还能够遇到什么大人。他们只是换些日用，应该还是有办法的。

　　带着那小孩又在两街相交的岔口处呆了一会儿。那两个小孩就凑在一起说话去了。小葱那家伙一字一顿的对那小孩在说着什么，时不时还拍拍那小孩的肩膀像是在安慰他。而那小孩也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小葱。
　　显然关系处的很好。
　　这个小孩自从吃了他们半桶水果之后 ，说话再也不是原来有气无力的样子，也一洗之前的死气沉沉，变得有了活力，更像是他这个年纪的小孩了。
　　阿姜忽然听到旁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耗子，又好像是人在偷偷摸摸做了什么。
　　他转头去看，那声音又戛然而止了。
　　等到阿姜再次转过头去的时候，那声音又再次响起。
　　阿姜没有再理会，他已看到他们旁边的那家铺子门外的板子被里面的人悄悄解了一块，但那板子依然堵在那里，只是露出了一条小缝隙，有个人巴在那条缝隙处，在偷偷的往出看。
　　过了一会儿，那板子吱吱嘎嘎的，被里面的人悄悄卸了下去。
　　从里面出来个人，怀里紧紧抱着个布包袱，犹犹豫豫的走到他们面前，停在了他们水桶的旁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们那水桶里的东西，咽了口口水。
　　那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但是却已经瘦得脱了形，面色蜡黄，看不出原本的面貌。她穿着一身打了补丁的旧衣裙，头发也有些蓬乱。
　　这时候在说着什么小话的小葱和那个孩子也停下来，转头看向他们这边。
　　“小梅姐姐。” 那小孩在见到出来的人后，喃喃叫道。
　　那姑娘看了他一眼，伸手将一缕散落的头发挽到耳后，对那小孩笑了笑。她应该是想给那孩子一个温和的微笑，但实际上那笑容中只能看到苍白和悲伤。
　　阿姜看向那个欲言又止的姑娘，问：“要买东西？”
　　“啊？” 那姑娘似乎被吓了一跳，随后反应过来又忙不迭的答应，“是……是的。大……大人，您可不可以……卖给我一根萝……萝卜……” 她慌乱的把他一直抱在怀里的小布包捧到阿姜的面前，“这……这些要是不够的话……我可以回家再拿。”
　　阿姜接过那布包打开，里面有一件男子的打了补丁的旧棉衣，在棉衣上放着一大一小两个袋子，大袋子里是满满一袋子带着麸皮的陈粮，散发着一股不宜入口的霉味。而小袋子里则是几两银子并一只小金钗。
　　阿姜将这些东西包好，将那包袱又递还给那姑娘，摇头道：“我们不需要这些。”
　　那姑娘几乎将要哭出来，她道：“我……我家还有别的。求您，我只想要一点点，如果这些不够一根萝卜的话，只要一半，不，一小口就行了，就一小口，一些叶子或者根都可以。求您了。我爹，我爹……” 那姑娘哭着就要跪下去，但是被阿姜一把拉了起来。
　　“我不要这些。” 他说，“你有箩筐吗？我想换几个。” 这些金银他要来也没有什么用，衣服倒是可以，不过棉服却是用不上的。无论是他还是那棵葱，在雪山之上都没有感觉到冷，何况是山下。
　　“有，有。” 那个姑娘把眼泪抹掉，忙不迭的点头答应着，提起裙子就慌忙跑回去了，仿佛怕跑慢一步，这两个人就不见了似的。
　　一会儿之后，她灰头土脸的抱着那大箩筐就跑了出来。
　　“大……大人，箩……箩筐，给您。”
　　阿姜结果箩筐，往里看了一眼，就觉得眼皮一跳。他看了一眼那个满怀期待看着他的姑娘，挑了挑眉。
　　这时候，那姑娘也随着阿姜的视线注意到了，这箩筐的底，竟然破了一个大洞。
　　这……
　　小梅又再次急得流出眼泪来。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这筐子在她家中放了几十年落尘，都没有再用过，早就糟掉了，怎么还能够用呢。

　　小葱这个时候也凑过来，想要像拍那小孩似的拍拍那个正在沉浸在后悔和悲伤之中不停哭泣的姑娘，但是被阿姜手疾眼快地拦住了。
　　小葱不满的看了阿姜一眼。怎么可以把女孩子惹哭呢。
　　阿姜叹了口气道：“你先别急着哭。要不这样。” 看着那姑娘停止了哭泣，阿姜指着站在他们身边的小孩道：“这一桶半的东西我都给你，这小孩先放到你们家照顾着。明天我们再带一些蔬果过来给你。 ” 刚给那小崽子埋葬完了唯一的亲人，他肯定是没地方去的。要是因此而赖上他们，他也是有些困扰。无论是他还是那棵葱，明显都是不会带孩子的，何况那棵葱自己都还是个孩子。但是也不能真放着那小孩不管，要是能托付给个人家当然是最好的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卷快写完了好开心~
发现没有几万字的存稿真是让人不安的事情，努力存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