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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梦灯成烬(十五) ...

  •   已故太子死亡风波虽大,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也都过去了,这个世界不会因为某个人停止转动,死亡就是如此残酷不讲任何情面。

      孙义芳兢兢业业做太子做了一年多,领兵外出的孙鹤衍终于回来了,此刻丝路已经全部打通,沿途的外族或者是野蛮部落都已经被清扫干净,一些危险路段,则就地取材烧制水泥修了路,比之过去,如今的丝路让无数的商人趋之若鹜,可以想象将来的繁华景象。

      而国内两年前所修的几条大型商路,则极大程度上促进了东西南北的物资流通,似乎在不经意之间,整个国家都变得十分不一样起来。

      北方贫瘠苦寒之地,多种植新推广的多产粮种,当初黄河大水之时,已经推广开来大规模种植的玉米救了无数的人,而不似过去那般,朝廷有心赈灾但能抽出的钱粮却极为有限。

      而商路的扩展,让诸多货物的运输成本降低,很多东西都价钱变得便宜,所以百姓日常的生活物资变得丰富,有些地方可能一辈子都吃不上海鲜的,如今竟然能吃到那些遥远地方运过来的珍贵食物。

      虽然看上去百姓好似收入没有提高,实际上人人都能感受到日子在一天天变好。有些见识的老人则说,这就是为何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的原因,盛世将临呀。

      皇帝孙仁也有所感。

      商路盈利简直惊人,两年之内不仅收回了成本,还提供为数惊人的过路税收,当初那些出资的大商人不仅仅是得了名望,还有终身过路免税的资格,这些人也都个个欢天喜地,一直吹嘘自己眼光独到,爱国爱民之类的。

      全国商税竟然首次超过了盐税,成了整个大胤第二大财政来源,据户部尚书所说,怕是将来可能会超过农税。

      这些改变,普通百姓只是能隐隐约约感受到,说是说不清的。朝廷高层的官员却是看着这些桩桩件件的数据心惊,心中对于孙义芳的看法顿时不一样了,毕竟这些改变似乎都和这位新太子有关。

      如今的人比较相信天命,心中不免觉得,前太子之死如此离奇,怕是真的就是命中受不得这么大的尊贵,给真正的那个让路呢。

      孙鹤衍在外消息不灵通,一回来就发现自己的弟弟真的做了太子,一时之间心中不知道是怎样的感觉。但是对于他来说,孙义芳做皇帝自然要比其他兄弟要好,他因为天生喜欢男子,这辈子估计没有后代,自然也就没有争夺的野心,之前反对只是怕孙义芳以卵击石,自取灭亡,但是如今这种形势大好的情况,怎么可能再反对。

      就在孙义芳在朝中的地位越来越稳固,在各级官员心中评价越来越高时,游鸿吟给出了进一步的意见。

      “如今盐政怕是要有所改善。”游鸿吟终于将手伸向了盐政:“食盐是所有人都离不开的必须物,这其中的利润怕我不说殿下也知道。”

      如今孙义芳在朝中历练许久,自然明白:“先生是说盐政无论开局多好,时间久了必然会因为庞大的利益而变得糜烂,是吗?”

      “不错。”

      孙义芳说:“这个是大家都明白的事情,但是盐政同样是国家无法避开的一个环节。先生可是有妙策?”

      游鸿吟将之前就写好的计划书交给了孙义芳:“在下已经将要说的东西写在这里了,殿下近几日不如仔细读读看。我从未出过仕,可能有些想法会显得理所当然,欢迎殿下过来与我一同探讨。”

      游鸿吟在计划书中详细讲述了如何低成本制盐。如今使用的制盐方法大多是煮卤出盐,所耗费的成本很高,产量也低,这也是为什么盐原本价钱就高的原因。游鸿吟给出了晒盐的常规产盐方法,这种方法在现代是落后的生产方法,但是在如今的时代,却是最科学最便捷最低成本的产盐方法。同时他还标出沿海有哪些地方适合当盐场,这近十个盐场建立起来后,完全有能力供给全国用盐,虽然这些地方位置不太好,但只要修水泥路连接商道,那么构成高盐价的运输成本也将节省一大块。游鸿吟的意见是直接取消盐政,削减原本的机构,养着盐政那帮官员也很费钱粮的,人数实在是有点多,转而将盐场这一块儿直接挂在户部名下,对外销售食盐的时候直接全国统一定价,这样百姓不会吃到高价盐,而户部财政收入也不会减少太多。

      孙义芳回到东宫花费了一个晚上看这份资料,他对忘柯先生的意见一向重视,但是面对这份提议,他犹豫了。

      这种产盐方法很惊人,的确是对产量有了极大的提高,但是同样这种制盐方法太普通,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可言,太容易泄露了。

      这种事情孙义芳也不好和幕僚商议,他手下的幕僚对政务和朝堂的争斗还熟悉一点,对这种有关民生的大事总会站在官僚这一方去想,很难去考虑百姓的利益,尽管他们口中都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都说社稷为重,民次之,君为轻,但实际上,真正忧国忧民的,怕是没几个。这也是为何孙义芳喜欢和忘柯先生交流,对他十分尊重的原因,国士无双这个词并非每个读书人都能担当的起来。

      纠结了几天,孙义芳依旧无法拿主意。他听忘柯先生话中意思,似乎是自己也拿不准这个方案是否可行,他第一次听到忘柯先生说自己没有把握。

      最后,孙义芳决定,这件事可以找人商议一下。

      中书省除了左右两位丞相外,尚有几位平章政事,其实就是丞相预备役,都是比较年轻,能力足够,有潜力做丞相的重臣,平日里话语权很重,他们本身的才能也足够协助天子和丞相处理全国事务。

      这几位平章政事中,有一位比较年轻,但为人十分聪慧,能力很强,出身于琅琊王氏,名王藻川,也是孙义芳在做太子前,就一直关系很好的朋友。是的,这王藻川今年才三十出头,只比孙义芳大几岁,曾经是孙义芳的少时玩伴,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自孙义芳被册封太子后,也是此人第一时间释放了善意。

      孙义芳明白王藻川的想法,他年岁太小,要做上丞相怕是还要多等个十几年,世人都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纵然王藻川能力出众,也无法博得其他人的信任,让他年纪轻轻就登上高位。但是,如果得到了太子的信任和首肯,说不定这个时间就会大大缩短,这就是王藻川站队孙义芳最重要的原因。

      孙义芳决定拿着这份计划书和王藻川商议一番,比起他这个半路出家的太子,比起从来不曾为官的忘柯先生,王藻川对这件事的看法要客官现实的多。

      “来人,”孙义芳说:“替我送份请帖给王藻川王大人,邀他下午吃茶。”

      东宫正德偏殿,来往宫女井井有条的摆盘,宴桌上已经摆了不少茶点,刚整理好不久,就有侍从将王藻川从外头带进来了。

      “见过太子殿下。”

      孙义芳笑道:“子襄何须多礼,劳烦你沐休日还跑一次东宫是有些问题想要请教。”

      王藻川倒是新奇:“殿下过往到不曾有如此举动,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孙义芳挥退了满屋子的宫女侍婢,说:“有一份东西希望子襄能给我一点意见。”

      说完,便将那份计划书递给了王藻川。

      王藻川看后,原本还在为刚开始那几句毫无文采的话语皱眉,心中奇怪这人怎的字还不错,文笔却如此差劲,但是很快,他就顾不得那糟糕的行文,而是全副精神都在内容上了。

      孙义芳也不着急,亲自动手倒了一杯茶,拿起来慢悠悠地品味,还顺手吃了块点心,觉得有些甜腻,手就改变方向伸向了一盆咸味点心。

      大概过了半个多时辰,边读边思考的王藻川才回过神来,端起茶水解渴,酝酿了一会儿,说:“殿下,你可是数年之前就招揽了一位谋士?”

      孙义芳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其实,怕不只是我有所猜测,朝堂上几位大人,甚至皇帝陛下,大概都是有所察觉的。”王藻川冷静的说。

      “谁人手下没个帮手,不错,数年前曾有一位先生投靠于我。”孙义芳知道忘柯先生的事情怕是瞒不了多久了,但是忘柯先生又不是见不得人,被人知道就知道了,只要没人过来挖他墙角就行。

      “想必这么多年来,太子殿下所作所为均和此人有关?”王藻川说。

      “是,忘柯先生才华横溢,国士无双,他给我提了许多建议。”

      王藻川有些遗憾的说:“那殿下怎么不替此人推荐,如此大才于国有利,若是单纯做个幕僚太过浪费了。”

      孙义芳沉默,王藻川看这种表情就知道,太子并不想将人放出来做官,而只想将人握在自己手中。

      王藻川停了停,知机地停住了这个话题,将焦点重新放到了这份计划书上:“其实这个政策非常好,唯一的问题就是,怕会引起盐政体系的大动荡,这一部分的官员人数并不少。”

      “机关冗杂,人数过多,这是衰败之始,动荡也是扫除毒瘤的必然代价。”孙义芳说。

      王藻川最后迟疑地说:“这个计划虽好,但是可能陛下并不会同意,太子想做实事,怕是有些困难。”言下之意就是此事还是等你做了一把手再去思考这些问题。

      孙义芳笑了笑:“我明白了。王大人的意思就是这份计划本身没有问题,只是比较难以执行。没关系,世界上总有些事情是需要人去做的,我是太子,不会去逃避自己的责任。”

      王藻川心中佩服,觉得自己没有站错队,离开之时还和孙义芳谈了一些其他政事,然后被孙义芳送出了宫。

      而孙义芳转头就出了宫,去了神游园,知道忘柯先生比较贪嘴,还带了不少宫中的美食过去。

      游鸿吟刚刚午睡醒来,上午和一帮来神游园游玩的文人喝茶观景有些累,午睡的时间就长了些,孙义芳来的时候,刚刚起来洗漱完。

      “这午睡错过了用膳,殿下倒是善解人意送来美食,解了在下燃眉之急。”游鸿吟将人带到了四周环水的洛神水榭,那里环境优雅,温度适宜,而湖边种植的鲜花都已盛开,此刻正是暗香来袭的时节,十分适合下午喝茶聊天。

      两人坐下,游鸿吟的注意力大多放到了美食上,而孙义芳却是开口:“先生,不知是否愿意出仕?”

      游鸿吟停下筷子,说:“若说没有权利之心,那定然是骗人的,但是此刻并非我露面的时机。”

      孙义芳听懂了游鸿吟的暗示,知道他就算是出仕也会在自己登基之后,心中欢喜放心之余,又多了一丝愧疚,但随即他便说:“先生待我之心,时刻铭记。明日,我打算启奏父皇,尝试改革盐政,先生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游鸿吟倒不曾想到孙义芳这么快就做了决定,愣了一下后道:“殿下,此事你需要将过往盐政失败糜烂的例子都列举出来,朝堂辩驳之时最重要的大概就是两点,反对之人一般会从盐税和外族制裁上着手,而我已经将其中优缺点和替代方法写清楚,殿下只要理好自己的思路就好。”

      “嗯,我明白。”

      游鸿吟思考一番,最后说:“如果陛下不同意,殿下大概要据理力争一下,哪怕陛下生气了也不能退缩,只是千万不要彻底激怒陛下,避免招来灾祸,这其中的尺度把握恐怕要殿下自己小心掌控。”

      虽然不知道为何,但是孙义芳答应了。

      等孙义芳斗志昂扬地回宫,一直旁观的刘梦知跑了出来:“这一局我看不明白。”

      游鸿吟说:“哪里不明白?”

      “此刻孙义芳是太子,有必要为了个盐政和皇帝死磕吗?”盐政是有不对的地方,但是和皇帝较劲似乎就比较危险,收益太低了,等孙义芳登基后再处理也是一样的。

      游鸿吟冷笑了一声:“你以为,这里面斗的真的就是盐政吗?”

      刘梦知虚心请教。

      “盐政利益涉及到的,除了其中的官员外,最多的其实是盐商,而有超过七成的私盐商人都在江南地区,扳动盐政必然引起江南不稳。孙仁年岁大了,这几年精力一天不如一天,若说原太子死前他尚有进取的野心,此刻多方打击,又有世家从中作梗,怕是那野心早已消磨殆尽,只剩下求稳的心态,所以他不会动盐政,也不敢动盐政。”游鸿吟说。

      “既然如此,那你还让孙义芳去撞枪口?”刘梦知咽了口口水说。

      “这不一样,”游鸿吟说:“这种争斗其实是我想告诉世家一件事。”

      “什么事?”

      “曾经无懈可击的老虎,已经老了。”游鸿吟说:“老得已经不会去选择最正确的办法,只会选择最稳妥的办法了。”

      刘梦知即便是没了身体,也觉得冷汗直流:“你想斗倒皇帝?”

      游鸿吟笑吟吟的说:“当然不是,开国之君的威望不可能如此简单就被灭掉。”

      “那你这么做的原因又是什么?世家不是傻子,不会给你当枪使的。”

      “我,我只是想告诉我们的陛下,内忧外患有很多,国事家事都不顺,活的不要那么滋润悠闲。”游鸿吟叹了口气:“顺心舒适才能长命百岁,劳心劳力怕是就要早登极乐。所以你呀,过去的不幸能忘就忘吧,活的舒心点才有好日子。”

      他要的就是孙仁的劳心劳力,开国之君除了让他劳累早死,其他手段都难以生效。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多开国君主,哪怕老后昏庸了也不会被人赶下台,其他刺杀手段也不靠谱,只有这种方法了。嗯,过劳死也是楷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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