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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三合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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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竖起的车壁圈出了狭小空间,对于三个人而言委实太拥挤了。但即便如此,淑子小姑娘还是尽量往车角上缩。
淑子的病还没有完全好起来,颠簸的路况几乎要让她的骨头散架。夹着寒意的风卷起破帘子贯入,她不由拉紧了身上的衣服。
她实在是怕惨了和她同车的妖刀姬。
虽然实际上妖刀姬并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事,但这并不妨碍她在别人心目中竖起的恶鬼形象。
妖刀姬对一路颠簸的状况熟视无睹,好整以暇地靠着车壁看书,只有在冷风吹进来时,只伸手替黑睛明拉了拉衣服。
忽然间,她笑了一声,合上书说道,“这种天,要是还留在野外,一定会被冷死的。”声音愉快的就像是,旭日和风时,那一池荡漾的绿波。
听到妖刀姬那含笑的笑声,带着哭腔的男人声音隔着帘子传进来,“已经是最快了。”被妖刀姬收拾过的男人们眼中,这是比一般恶鬼更恐怖的存在。
妖刀姬闻言耸了耸肩,无所谓的说道,“反正冷死的肯定不是我。”
黑晴明皱了皱眉,妖刀姬越来越“活泼”了,算一个说法就是她不知道在哪里受了刺激,病得越来越重了。
正从一个人到妖怪的转变。
妖刀姬伸手抚平了黑晴明皱起的眉头,轻头说道,“没事的。”声音平和,像是温水一般,她不同的态度就像是两个人。
黑晴明歪头躲开她的手,妖刀姬神态自若,没有任何尴尬的收回手。
等妖刀姬来来回回把和歌集翻了好几遍,天终于黑了下来。妖刀姬对这条路并不陌生,她起码走过两遍。
寒风在旷野上呼啸而过,就像是鬼魂的呖叫。妖刀姬走下车,缎子一般地黑发散开,女郎花色浸染的褂衣划过地面,她抬头看看悬于高空的冷月,轻吐出了一口雾气。
她脑子不知道是怎么转弯的,忽然问车里的黑睛明,“你觉得我们两个像是私奔,还是我劫持了你?”
妖刀姬摸了摸鼻子,某女妖夜半摸走阴阳师,竟是因为两(丧)情(病)相(单)悦(恋)。这到底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不,只是单纯的没脑子而已。
“我是安倍晴明对你来说打击很大吗?”车内寂静了一会,就在妖刀姬觉得对方不会回答时,黑晴明却出声说了句莫明其妙的话。
妖刀姬啊了一声,说道,“没有啦,顶多就是有点不习惯。其实你叫安倍晴明还是达芬奇都,不,还是叫达芬奇更好。”
黑晴明,“……”真是一点都不想理她。
黑晴明的反应其实在妖刀姬的意料内,毕竟一起生活了半个月。
妖刀姬也不知道怎么去形容黑晴明,历史上的安倍晴明又是什么样她更不可能知道。
但经过半个月的相处来看,他应该是个温柔和有些寡言的人,但妖刀姬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个心不见底的人。
就像妖刀姬在那个夜里和他讲的那个细思极恐的故事一样,他也是个细思极恐的人。
黑晴明的忍耐和不动声色,这种失去撑控也会让妖刀姬觉得惶恐。
妖刀姬伸出手,像春葱一样的手指在月光下现得又长又白,但妖刀姬知道自己的手在看不见的地方,积着一层又一层的血污。
比如那个噩梦一般的早晨,假如不是金鱼姬,椒图就会被她给……妖刀姬春葱一般的手捂住眼睛,那一层又一层血污,从她手指的隙缝间流出。
洗不干净的。
黑晴明的话其实说对了一半,她的确受到了刺激,但和他是不是安倍晴明其实没有什么关系。
他一点都不在意对方是安倍晴明还是达芬奇,因为有病的是她。
那个抑止不住杀伐之心、肆虐之心的人是她。
妖刀姬是想杀掉安倍晴明把他做成标本的,但那是不对的。妖刀姬是妖刀姬,安倍晴明是安倍晴明,这个世界没有谁是属于谁,也没有谁是没有了谁就活不去的。
自己只会是自己。
道理她都懂,让她知道自己并不是被刀所操控,限制不了本性的只是她而已。
她只是很卑劣的把屠杀的罪,推到那把刀的身上。
但现在没有刀了,她必须直视自己察觉到黑睛明有所恢复,有所谋划时的,杀心和控制欲。
如果说她最大的缺点是不能控制自己,那么她最大的优点就是自知者明了。
从黑晴明在她手里没有死的那一刻起,她就把数罪的稻草压在对方身上了,她对黑睛明有一种变病态的依赖感和占有欲。
她不知道要不要杀他。
不远处,干硬的泥土忽然裂开,“澎”的一声泥土炸开,一双接着一双腐烂的手扒着泥土。
凄惨的月光渲染着夜的蓝色。
妖刀姬正差使着别人生火,她现在正把蘑菇切片用树枝串起来架火上烤,一不留神就把树枝也跟着烤了。
火势差点蔓延到手上,吓的妖刀姬赶紧扔掉蘑菇串,差点引发起一场火灾。
妖刀姬只好重新拿起一根蘑菇串另烤。与此同时,车厢内假眠的黑晴明睁开眼,摇曳的火光隔着竹帘印进车厢,如同夕阳下的水波潋滟,却印不进他的眼底。
神色晦暗难明。
寒风吹过荒草发出“沙沙”的声音,月白凉如水,难闻生迹。
妖刀姬随便把手中烤好的蘑菇递给身边的人,说道,“把刀给我。”
她等了半晌,也不见谁把刀给她,便收回了手,又烤起了另一串蘑菇。
黑晴明摩挲着指腹,他并不担心妖刀姬打不过,重要的是背后有谁?他心里啧了一声,除了八岐大蛇还能有谁。
被封印的那么久,有本事借刀杀人,他也是好本事。
“那、那个……”忽然一个待从指着草丛间惊呼道。
大家闻言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这荒草掩映中,有一群人摇摇晃晃的向他们走来,对他们形成的一个包围圈。
难看都不是很真切,但腐烂的臭味却是掩盖不了的。
正在吹蘑菇的妖刀姬停下嘴上的动作,解释道,“大概就是类似于僵尸或者丧尸的东西,就是能动的尸体。”
说完她就继续吃起她的蘑菇来了,随着她话音落下,周遭又只剩下风吹荒草的沙沙声。
但这种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便被打破,随着尸体越来越近,终于有人问妖刀姬,“那我们要怎么办?”
对方的声音还算镇定,听上去还能打,于是妖刀姬说道,“把手脚都砍掉,就不能动了。”
车厢里的黑晴明闻言嘴角一抽,作为阴阳师的他当然有自己的方法治退。如果是武士拿刀砍的话,把脑袋斩下才是最佳选择。
但妖刀姬砍手砍脚的方法,理论上也没有问题。
他才懒得去提醒呢。
待从们拔出刀,“啊!”得一声长啸便向尸体冲去,砍了起来。刚咬下一口蘑菇的妖刀姬,看着他们砍手砍脚的动作,不由停下咀嚼的动作。
然后僵硬的咽下蘑菇,大喊道,“脑子呢?我开玩笑跟你们说砍手砍脚,你们就信了!当然是砍脑袋呀!”
黑晴明忍不住笑出声来,真不愧是妖刀姬能做出来的事。
妖刀姬想了想,将手中半根蘑菇递给黑晴明,走到尸体面前。
尸体腐烂后的样子是真的不好看,尤其是这种张着口对你流口水的样子,格外令人反胃。
“我觉得这东西对眼睛的杀伤力,远比他的实际攻击值要高。”妖刀姬一边说道,一边抡起巴掌向尸体扇去。
事实又一次证明了妖刀姬的高武力值,那一巴掌下去,脑袋便直接爆开了。喷射出来的并不是血液和脑浆,而是沙土。
被沙土溅了一脸的妖刀姬整个妖都懵懵的,好像用手不大好,于是她改用手把尸体推倒,用脚爆脑。
看上去很可怕的尸体实际上外强中干,加上妖刀姬的干涉,收拾起来很容易。
待妖刀姬干掉最后一具尸体,走到车前问黑晴明,“作为女孩子,我是不是太暴力了?”
作为妖怪的话,妖刀姬的行为倒是很普通,但是女孩子,黑晴明迟疑了一下说
道,“随便你。”
妖刀姬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转身到溪边去洗头发,决定等头发洗干净后做一个淑女。
但第二天的太阳升上天空,荒草结霜,凉薄的日光不能驱散雾气,小车又在颠簸的路上行驶起来。
路上很自然地遇到了被毁坏的墓,妖刀姬有些忧郁地看着泥坑,那些尸体按照黑晴明的意思已经烧掉了。而这些墓八成就是昨晚那些尸体的了,也不知道她是在问谁,“等这些人的亲人来扫墓,看到这番景象会怎么样?”
并没有人回答她这个有些尴尬的问题。
难得的是黑晴明也走下了马车,因为伤还未好的缘故,他消瘦的身形不由的晃了晃,妖刀姬急忙扶住了他。
“你要查什么?”妖刀姬问黑晴明。
黑晴明没有回答她,只是抽出手蹲了下来,用手捏起一撮土,最后站起身来,隐藏在袖子下的手捏了术式,便由着妖刀姬将他扶上了马车。
接下来一路便也没有什么事发生,平安的回到了甲斐国。
刚进了甲斐国没多久,妖刀姬便往淑子头上罩了一件褂衣,“披好。”她叮嘱道。
淑子愣了愣,妖刀姬勾起了一个凉薄的弧度,“不走等死吗?”
命运就好像一个奇怪的轮回,她上一次来甲斐国便是从马车上逃走的,再一次回到甲斐国,还要再带上两个人逃。
妖刀姬叹了口气忍不住扶额,真是任重而道远。
哪怕带上两个累赘,妖刀姬逃的也很顺利,托她凶名在外的福,她要跑也没人敢拦着。
妖刀姬并没有去找她的大侄子相野雅行,而是到宿屋开了两间房。妖刀姬扶着黑晴明在其中一间屋子,屋中的碳火刚刚燃起,寒流还不曾散去。
哪怕嘴上说不想到人类聚集之地的妖刀姬也不由的松了口气
虽然宿屋里有做饭,但妖刀姬还是决定亲自下厨以洗刷鱼汤的耻辱。
于是她丢下了似类有了自保能力的黑晴明,跑了出去。甲斐国到底还算是个上国,虽然物资远不及平安京,但在制度上而言也宽松了不少。
妖刀姬在集市上找到了南瓜,两只手就可以圈起来的大小,圆圆的,橙黄色,在寒冷的冬天里格外的显眼好看。
她一看到就喜欢上了,南瓜的话可以做南瓜羹和南瓜瓤肉,这搭配好像不错唉。
买上两个南瓜还要去买肉,最后去粮店买小米的时候遇上了一个熟人。
“刀刀姐。”有些惊喜的声音传了过来,熟悉的音色令妖刀姬浑身一僵,一转头果然看到了阿纤小姑娘。
妖刀姬不由自主的勾起了一个柔和的笑容,“真是瘦了哎!”
阿纤像苹果一样的圆脸的确清减了不少,已经可以看出,尖尖的下巴。妖刀姬忍不住皱了一下眉,阿纤好像还没有到发育的高峰期,才半个多月就瘦成这个样子,一定是饿的。
阿纤掐了一把自己的脸,理所当然地说道,“毕竟已经是冬天了嘛!吃的东西又少又贵。”然后阿纤的小脸便丧的下去,小声的说道,“而且春枝夫人已经去世了。”
妖刀姬呆了一下,这走的有点急呀!
但她还想起了另一件事,她向阿纤询问道,“那悦子女公子怎么办?”如果春枝夫人去世的话,那悦子的监护人就应该是父亲那边的人了。
最近的就是相野雅行了。
“五天前,雅行大人就让阿澄夫人带着女公子和他一起回京都了。”
所以大侄子他已经不在甲斐了。
妖刀姬一边包起小米,一边和阿纤说话,“你们都被遣回家了么?”
阿纤点点头,和妖刀姬说起大家的近况,“阿近姐姐和绿枝姐姐今年就要结婚了,两位女房我不是很清楚,大概也就是明年的样子吧。”
认识的人好像都要结婚了,妖刀姬嘴一撇,“你不会明年也结婚吧。”当然,她是开玩笑的。
阿纤低下头,脸上染了一层红霞,“我娘打算明年给我相看人家。”
妖刀姬:“……”小伙伴真的要嫁人了。
阿纤亮闪闪的眼睛盯着妖刀姬,“刀刀姐已经有夫君了吧。”
妖刀姬,“我万年单身狗的尊严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恕我直言,我不知道,我从头到脚哪一点看上去像结过婚呢,我身上不应该弥漫着单身女子的清香吗?
“刀刀姐你在说什么?”阿纤不解的问道。
“不,我只是想知道你从哪一点看出我结婚了?”
“因为我娘告诉我,结婚以后会变得漂亮。”
妖刀姬的神色有些抑郁,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自己变得漂亮了,还是去解释自己没有结婚也变得漂亮了。
不,首先要解决的是自己已经结婚了这个误会,妖刀姬想了一会,编造出一个很正常理由。
“阿纤啊!我并没结婚,我只是到了发育期而已。”妖刀姬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起来。
同时,妖刀姬也知道光是这样说,阿纤一定会顺着发育期这个词缠上这个话题,以后就需要果断的祸水东引,转移话题。
“春枝夫人是在我离开后没几天去世的吗?”
说到春枝夫人,阿纤也变得沮丧起来,“夫人是刀刀姐你离开三天后去世的,夫人的头七一过,雅行大人就立刻带着女公子离开了。”
春枝夫人的早逝是在妖刀姬的预料之内的,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她和相野雅行还在悬崖边缘推了春枝夫人一把。
妖刀姬又想起那个如樱花一般的女子,绚烂又短暂。
“其实都是良行大人的错。”阿纤忽然染着哭腔说道,“如果不是他,夫人和明灯就不会死了。”
妖刀姬从来没有听过明灯这个名字,但她大概知道是谁,“就是相野良行遇害当晚,原本要去仓库的人吗?”
那晚相野良行去仓库是为了和某一个女人相会的,只是妖刀姬才不知道女方的姓名。
相野雅行事后也应该查出来了。
阿纤有些惊讶的看着妖刀姬,“刀刀姐你知道?”
妖刀姬也不否认,懒散的点了一下头,“嗯,猜出来了,但我不知道明灯是谁。”
明灯是那群女孩中长得最漂亮的一个姑娘,十五六岁的样子,性格活泼爱笑,身材匀称,长了一张明媚又柔和的脸,就像她的名字一样。
明灯,既光亮又朦胧。
可就是这个像花一样的女孩凋零在她最美的花期中。
阿纤对明灯的感情远比春枝夫人要深得多,她一边哭一边说道,“都是良行大人的错,甲斐贵女那么多,他偏偏要招惹明灯姐。”
妖刀姬安慰地拍了拍阿纤的背,阿纤积压的情感却爆发出来了,一发可收拾。
“阿澄夫人也是……明明不是明灯姐的错。”阿纤哽咽着说着语序混乱的话,“夫人怀孕了,良行大人就……可是他干嘛要找明灯姐,夫人平日里对明灯姐最好了……明灯就骗他,没去而且。”
沉默不言的妖刀姬忽然开口说道,“因为不够尊重。”
相野良行当然不会去找甲斐的贵女们,因为他去了,他的风流韵事就会传遍甲斐国,他和春枝夫人坚贞的爱情便会成为浮光中的泡沫。
妖刀姬垂下眼,敛起眼底的情绪,“但你们就不同了,你们仰仗着春枝夫人生活,所以你们不会外传……尤其是对春枝夫人抱有愧疚的明灯。”
明灯骗相野良行夜里在仓库里见面,但到了晚上,明灯根本就没有出房门的打算。
结果相野良行被山虎秘卷所杀害,当第二天早上相野良行的尸体被发现,明灯就被吓得魂不守舍的。
直到下午,无意间听到约会内容的绿枝来问明灯,她昨晚为什么没有出去赴约。
这句话被路过的阿澄夫人听到了。
阿澄夫人为了春枝夫人的健康着想,命令绿枝封口,离开时相当冷漠的撇了一眼明灯。
心防崩溃的明灯不负重压,在寒冷的天气中发起烧来,但一直因为相野良行之死而产生的一系列忙碌中被忽略,不停的做事。
但她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昏过去的时候,就已经药石无罔了。
一直到,春枝夫人去世,阿澄夫人带着悦子离开甲斐国,绿枝的封口令到此为止,事情的始末才为人知晓。
明灯的死可以说是阿澄夫人故意所为,阿澄夫人的套路妖刀姬并不陌生,但她是不会对阿纤说的。
一开始的时候,阿澄夫人为什么会收留自己,妖刀姬心中是无解的。直到随着相野雅行离开春枝夫人家那一刻,妖刀姬心中才有了答案。
因为妖刀姬有一张与相野良行颇为相似的脸,不管是为了让春枝夫人心里舒服一些,还是希望能用这种堵心的方法,令春枝夫忘了相野良行。
人心之间,诡密莫测。
为了安慰阿纤小姑娘,妖刀姬在街上买了一朵粉色的山茶花送她,顺便打算带她去宿屋吃一顿饭。
她推开缩屋门的一瞬间,就看到黑晴明坐在桌前,两人目光交汇,妖刀姬眨了眨眼,不知道要不要过去。
黑晴明是一个喜欢静的人。
但其实并不需要妖刀姬犹豫多久,黑晴明就已经起身上楼了。
妖刀姬也摸不准,对方是善解人意,还是根本就不想看到她。
但她还是神色如常的招待阿纤小姑娘,阿纤扯了扯妖刀姬的袖子,小声问道,“刀刀姐认识那个人吗?”
“认识啊!”
阿纤头一偏,“你们关系不好吗?”
妖刀姬愣了一下,“还好吧。”这个真的不好说。
妖刀姬拉着阿纤坐下,点了几道菜,便和阿纤聊了起来。
“刀刀姐还记得春枝夫人的丈夫吗?”阿纤问道。
妖刀姬啜了一口蜜水,欣赏着白瓷杯上绘制的蝴蝶,轻声说道,“记得啊!那样的人才,我怎么可能忘得掉。”
至少这几个月是忘不掉的。
“怎么,这个人家里又搞出了什么幺蛾子吗?”难道是因为春枝夫人死了,想捞点好处。
“那个人的大哥,就是现任的国守的大人。”阿纤压低了声音说道,“听说他家大公子被自己同胞的妹妹杀了。”
这句话略耳熟啊!妖刀姬转了两圈杯子才想起,好像其中的一个主人公就在楼上。
至于淑子的哥到底是不是淑子杀的,这种没有证据的事最好不要瞎说。
但妖刀姬主观上还是认为,淑子杀了她哥哥的可能性并不大。妖刀姬挑起一个感兴趣的笑容,手托着下巴问道,“他们家发生了什么事吗?”
而且就算是淑子杀了她亲哥哥,淑子不是还在她手里吗。
阿纤双手捧着瓷杯取暖,摇了摇头,“不清楚,只是听传闻说那位女公子爱上了自己的亲哥哥,而她的兄长却爱上了一个身份卑贱的女子,听说那个女子来历不明,可能是个妖怪。”
“然后兄妹发生了争执,妹妹一怒之下宰了哥哥。”妖刀姬忍不住插嘴道,“真是喜闻乐见……啊不,老生常谈。”
这个传闻顶多半真半假,甚至一点真实性都不会有。
阿纤点点头,接着说道,“但其实照大家的说法,这件事背后的是国守的侧室。”
妖刀姬想了一下说道,“兄妹俩是正室的孩子。她虐待了兄妹两个,还是家产之争?”
虽然法律保证了嫡子的地位,但是可操作的漏洞也不是没有。
阿纤喝了口茶,点了点头,“嗯,兄妹俩是前面那位正室的孩子,大概五六年前就死了吧,那位侧室仗着得宠便虐待孩子,听说那个女妖怪就是她放进来的。”
妖刀姬摩挲着瓷杯的手指停了下来,“操控妖怪。”那晚的尸体是有备而来的,“那位夫人现在还好吗?”
阿纤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应该还好吧。”
待吃完饭,妖刀姬送走阿纤。正在向店家借厨房时,淑子披着褂衣走来,看不见脸。
她压低声音对妖刀姬说道,“是那个妖怪杀了我哥哥的,我哥哥再也没回来过。”她似乎用了很大的劲在压抑什么,浑身颤抖。
妖刀姬做菜的时候,一直在回想淑子的话。那个妖怪是谁,据淑子的说法是个白发坐在大匣上的女妖怪。
她想,她可能要去见一次惠比寿了。
妖刀姬端着南瓜羹和瓤肉拉开门,就看见黑晴明正执笔坐于案前画着什么。她端着食物走过去,放食物的瞬间,眼角的余光扫到那张纸。
第一眼是地图,第二眼是甲斐守府的地图。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知道,但她敢保证自己不会认错。
她眉毛一挑,嘴一咧,“你这是去偷过情吗?”
黑晴明没搭理她,自顾自的放下笔后才对妖刀姬说道,“甲斐守府内,还有一位正夫人。”
妖刀姬愣了一下,她知道黑晴明一定会出手搞些动作,但却没有料到他单枪直入,差遣她去做。
等她回过神来,黑晴明已经把地图转到她面前,自己开始喝南瓜羹了。
甲斐守府的地图妖刀姬并不需要去看,她的胳膊撑在案几上手托腮,用探究的目光看着黑睛明,“续娶的夫人有孩子吗?”
黑晴明放下汤匙,替她解答道,“有个女孩子。”
“那肚子里呢?”妖刀姬追问道。
“我怎么知道。”
妖刀姬想想觉得也对,黑晴明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可能看一眼就知道女人有没有怀孕。
如果真的有了,按照利害关系来讲,可能一石二鸟的获利者就是这位夫人。既然这种风口浪尖还没有消息传出来,估计是还没显怀呢。
“行吧,我今晩走这一趟吧。”也不是真的能指望看出什么,就是去探个底。
待夜色降临,街头归于寂。
妖刀姬穿着那件鸟羽色的振袖站在窗口,眺望远处灯火最为鼎盛之处——甲斐守府。
望看那个地方,妖刀姬心中升起了不知名的情绪,望着远方的灯火,她轻声问黑晴明,“为什么儿子死了,女儿又失踪了,那边还能开宴会呢?”
那般热闹的灯火与飘来的乐声除了宴会不作他想。
屋里没有点灯,只有清素寒冷的月光照了进来,黑晴明的身体隐匿在月光照不的黑暗中,久久不曾说话。
屋内屋外一片寂静,妖刀姬忽然又补了一句刻薄话,“总不会在庆祝吧。”然后纵身一跃,向甲斐守府急驰而去。
妖刀姬熟悉的翻过墙,冬日的庭院虽绽梅朵朵,但却因冷清显得毫无生机,甲斐府热闹的宴会无疑给的夜探行为增加了一层保护。
妖刀姬对这里有一种天然的熟悉,即便没有黑晴明的地图她也可以在这里通行无阻。她悄悄将门拉开一隙,确认没人之后猫着腰走了进去。
屋里虽然没有人,但火取中燃着香,妖刀姬嗅了一下皱皱眉,这个梅香的味道不大对,是因为各家配方不一样的原因吧。
妖刀姬绕过几副朽木色的水晶几帐,拉开障子门往里面走,那股梅香依旧还在。
这里的温度比外屋高了不少,屋内显然燃着碳火,有人?
不对,妖刀姬瞳孔一缩,她进的时候已经确定过没人气了,是忘了灭火还是……死了?
她目光一扫,寝台、妆台、摇车,妖刀姬直径走向摇车。
黑晴明说过,有一个女儿。
妖刀姬伸手探了探女孩鼻下有无呼吸,又将手放向脖子侧面,轻轻叹了口气,果然死了。
未必是正常死亡,妖刀姬将唇抿成一条直线,也不像有妖怪来过。
怎么死的?谁杀的?
从尸起时的所有记忆像海水一样在脑中睁开眼,妖刀姬睁开眼,将手伸进袖中,从寝衣的袖子上撕下一块布。
爬向一边的妆台找出递眉的小刀,飞速的走向外间,打开火取将正在燃烧的小香块切下一点,用布包起。
梅香这种自制的香丸,讲究的话应该取十六分之一烧,最多不过四分之一。
火取里的这份香丸应该是整颗,分量的不寻常也代表了这份梅香,比寻常的味道更淡。
想了想,妖刀姬又重新回到里屋,将妆匣内分门别类的香丸各取了一些包好。
最后抱着死婴离开屋子。
来不及,她把孩子抱走了,最迟宴会一结束就会被发现,到时候甲斐守府一定戒严,再想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在离开前她还要去一个地方取香丸。
那位谣言中,始作俑者的房间。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性,她那里藏有毒香丸的可能性更大。
取出香丸,妖刀姬用胭脂做上记号收入袖中,便离开甲斐守府。
她并没有直接回宿屋,而是在路上将所有香丸分成二份,去了惠比寿的神社。
惠比寿的神社一如继往,但妖刀姬的心中却多了一些物是人非的惆怅。
妖刀姬走进正殿,小声喊道,“爷爷、爷爷在吗?”
一身橘红的惠比寿骑着狮子乐呵呵的从神龛中从出来,慈祥又开心的说道,“妖刀姬你已经回来了吗?”
妖刀姬嘴角一抽,将事情做了一些删减,“没有,我刚出甲斐就出了一些事情。爷爷知道甲斐守府中的事情吗?”
惠比寿想了一下,说道,“你是在说魍魉之匣和文显松声的事情?”
妖刀姬反映了一下,这应该说的就是淑子的哥哥和女妖怪了。
但为什魍魉之匣听上去那么像男妖怪?妖刀姬心中默默的吐槽了一声。
然后便将婴儿递给惠比寿,请求道,“爷爷可以帮我看一下她是怎么死的吗?”
惠比寿接过死婴检查起来。
妖刀姬在旁边说起因果来,“我在外面拾到了她家的大女公子,结果在路上碰到了活尸,像是人为操纵的样子。所以回来后我就去了甲斐守府探查,结果发现她也死了,而且屋里的香也不对。”
说道,便将香丸交了过去,恳求似的看着惠比寿。
惠比寿默默得接过香丸检查起来,一番对比之后,指着从火取中取出的梅香块对妖刀姬说道,“这就是毒。”
妖刀姬认真起来,追问道,“里面还有这种毒吗?”
惠比寿指着其中半颗香丸,布上做着胭脂色的记号。然后手指一移,“这就是控制活尸的香。”
白布如雪。
果然,妖刀姬心中暗道了一声,问惠比寿,“寻常人会制这种香吗?”
惠比寿摇头,“便是寻常法师都不会。”
“所以背后一定是有人了,我来之前就在想,甲斐国一个月之内出了两件大事,背后一定有幕后黑手在搞鬼。爷爷你还记得象偿祭那天吗?我想幕后黑手那天一定就在。”
那天她看到的阴阳师是黑晴明无疑,但对比那时候的气息又有很大的不同。
于是妖刀姬做了一个假设,那天的黑晴明被一个疑似蛇类的东西附身了,他们是暂时的盟友,但很快他们就闹掰了。
大概就是阴阳师将山虎秘卷给相野雅行的那天晚上。
山虎秘卷中的白虎并不是无故醒来的,而是被唤醒的,答案就不言而喻了。
黑晴明身上的暗伤就是背叛的代价,而且这也解释了他主动插手这件事的原因。
经过妖刀姬得提醒,惠比寿想起了起了象偿祭那日,不由得严肃起来,对妖刀姬说道,“这件事你不用管了,先离开甲斐一段时间吧。”
妖刀姬愣了一下,“为什么啊!”
惠比寿很认真地说道,“因为那个妖怪很擅长挑起心中黑暗的想法,对方也不好对付,你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妖刀姬也不知道自己应该点头还是摇头,惠比寿知道她本质上是个什么样的妖怪,但依旧愿意庇护她,她不想骗惠比寿。
一晌安静后,妖刀姬摇了摇头,“走不了了,我已经涉局了。”
如果这个局依旧有对付黑晴明的意思在里面,她就脱不了身。
未必到了你死我亡的地步,但也不简单。
惠比寿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拦不了妖刀姬,给了她两个小鲤鱼旗,气呼呼地说道,“走吧走吧。”
妖刀姬眨眨眼,忽然扑过去抱住惠比寿,往他的猫脸上蹭了蹭。
心里比了一个Ⅴ,早就想怎么做了。
“妖刀姬!”被突然袭击的惠比寿大叫道。
妖刀姬心满意足的离开神社,依旧从窗户回到黑晴明房中。
黑晴明房中就像她离开时一样,不存点灯,只有一地凄清的月光在屋中静静地流淌着。
“你怀里的是什么?”黑晴明觉得妖刀姬怀里抱着的好像是一个婴儿。
“我到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妖刀姬解释道。
黑晴明眉心一跳,“那你就带回来?”谁路上到一具尸体会拾回家。
“不是,不论这个是被孩子被谁毒死的,我把尸体带走了,就一定会打乱下毒之人原本的计划。”
“下毒?”黑晴明眉毛一挑。
“我觉得那屋子里的梅香味道不对,而且屋子里也没有人,点香就太奇怪了。”
说完就将一堆香丸给了黑晴明,说明道,“用胭脂做记号的,是从侧室屋里拿的。”
她不知道黑晴明能不能测出有毒的梅香,但控制活尸的香他太概认得出来。
黑晴明的人一顿,心思真多。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文的时候忽然想出了一句话——晴明是狐与猿的混血
如果这一章是分章的话,那章节名和概要就应该是这样的。
夜半起尸,这张名字画风突变。
甲斐风云,乱的不成样子的八卦圣地。
染香之夜,恭喜刀刀的脑子重新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