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崩面瘫仙君》老亁爹

11、尸群

　　张挽澜带着墨流痕离开之后，张清尘和张恒之围住张逍煜，张逍煜抱着脑袋苦叽着脸，“二哥，表哥，我错了，我不该把家里的弟子带来这里。”
　　张清尘无奈的摇摇头，张恒之露出一抹慈祥的笑容，吓的张逍煜头发都要竖起来，好在两人也没有为难这个小弟，说叨了两句就离开了。
　　张逍煜长舒一口气，溜到张挽澜的院子，躲在拱门后面，看见张挽澜和墨流痕在催墨阁前说话，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哀怨惆怅。
　　踮着脚偷偷靠近些，想听一听两人在说什么，哪知张挽澜突然迈步走开，墨流痕紧跟在后面，只是那一双手一直虚放在张挽澜的身后护着。
　　张逍煜心下奇怪，墨仙这动作，明显是在保护，他为什么这么小心翼翼的护着自家大哥？
　　晚上用膳的时候，张挽澜当着族里人的面将墨流痕纳入张家，墨流痕换上浪纹蓝衣，坐在一众弟子之间，一头银发相当晃眼，一眼就能看见。
　　所有人都知道这届宁魂会的胜者是个痴儿，只是张挽澜亲自承认的人，没人敢小看。
　　张家的家宴上，为了欢迎新弟子，一屋子觥筹交错。
　　张家虽然家风古板，家训众多，只是对于许多事情还是非常宽松的，比如这家宴，张恒之和张清尘商量着，总归是放松娱乐的宴会，不能过于严肃正经，所以允许弟子在这种时候高声谈笑，松懈神经。
　　墨流痕拽了拽那翩翩飞扬的腰带，有些受不了这厚重华丽的族服。
　　当初在李家的时候，穿着那琼花红衣，墨流痕就感觉是在受刑，哪有人把衣服做的这么精致华美，穿的时候都不好意思随随便便，边边角角都要注意到，偏偏墨流痕就不是那种拘小节的人。
　　缈雾黑衣用的是昆仑山上的桑蚕丝做的，穿着又轻又滑，夏天还有降温的功效，样式简单，穿着方便，哪有这么多条条框框。
　　杯盏谈笑间，墨流痕一个人溜到了外面，蓝海之滨靠近大海，夜间的海浪声清清楚楚，星空下，一整片仙府华灯连片。
　　“原来这就是你住的地方，等以后事情都结束了，我就带你回幽兰坞看看，你一定会喜欢的。”
　　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墨流痕竖着耳朵辨认，应该是个不大的孩子，张家不大的孩子，不就是张逍煜嘛，这小豆丁出来做什么？
　　“墨仙墨仙！你告诉我，大哥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张逍煜从背后突袭，一把抱住墨流痕的大腿，让墨流痕动弹不得。
　　“我怎么知道？也许是我长得很漂亮？”墨流痕摸摸自己的脸，嘿嘿笑开，张逍煜嫌弃的松开墨流痕，嘀咕：“傻子就是傻子，我怎么会问你这种问题！”
　　“那你认为是为什么？”
　　张逍煜搔搔后脑，酝酿了半天，忸怩道：“二哥和表哥说，你像大哥的一位故友，所以大哥才待你这般好。”
　　“故友？”墨流痕眉头一挑，“谁？”
　　“我和你说过的啊，李家的李子辰，一个傻子，比你还要傻，可是和大哥还有破天哥哥的关系可好了，破天哥哥经常教他看星象，大哥也总是维护他，你今日出现，二哥和表哥的表情明显不对，后来我偷听他俩说话，他们都说你像李子辰，我不喜欢那个傻子！”
　　哎哟！自己是何时惹到了这个小祖宗，让他怨恨着自己到如今？算来，自己也是第一次见到张逍煜吧？
　　墨流痕斟酌着问：“你为什么那么讨厌他？他做什么惹你生气了？”
　　“谁让他总是霸占着大哥！以前大哥那么温润可亲的一个人，他就整天粘着大哥，知道大哥心地善良，不忍心拒绝他，所以总是跟前跟后，我出生到现在，大哥还没有对我那么好呢。”
　　得！原来是吃醋了。
　　墨流痕以前就发觉，张清尘和张恒之对于张挽澜有一种深深的依恋，对于任何过于亲近张挽澜的人，都有一种天生的敌意，如今张逍煜也是这般，看来这是张家兄弟的通病。
　　自己的泷哥哥实在是太完美了，掳获一切物种的心。
　　“那也不能全怪他吧，你大哥也有错。”虽然自己喜欢缠着张挽澜，但是张挽澜一直任由自己，也算不得自己的错。
　　“就是他的错！就是！大哥没错！大哥把他当作最亲近的弟弟，他却说那种话伤害大哥，现在大哥有了心魔，性格大变，全是因为那个傻子！你们这些傻子，没有一个好人，总是胡说八道，然后归咎于自己痴傻，天下哪有这种道理！”张逍煜对着墨流痕的脚边啐了口唾沫，气呼呼的迈着小短腿跑了。
　　墨流痕低垂眼眸，“是呀，天下哪有这种道理。”
　　酒足饭饱之后，各弟子回到西苑就寝。
　　张挽澜拎着一小坛扶春酥，独自来到海湾边的那栋小楼里，苍龙的龙尾在水里飘荡，张挽澜拆开酒塞，仰头饮下一口，酒水顺着白皙的脖颈滑下。
　　“咳咳——”喝的太急，被呛的扶着栏杆咳嗽，张挽澜将酒放在一边，抚着双眼，恨恨道：“当初说好带你来看海，你却先食言了！”
　　白绫上，渗出一丝血迹。
　　墨流痕夜半之时，悄悄溜到了后山，晚饭没吃饱，打算来这里找些野味，族服穿的歪七扭八，腰带被解下挂在脖子上，挠着肚皮在山顶溜了一圈，突然一阵尿意袭来。
　　“嘘嘘，嘘嘘——”墨流痕找了一处地方开始放松。
　　林间传来一阵异响，一道黑色的人影迅速穿过，墨流痕赶紧提起裤子，瞳孔在月色的照耀下急剧收缩，看清来人之后，心里一惊。
　　那东西，竟然是一只飞尸！
　　破破烂烂的衣服，似曾相识的样式，虽然周身腐烂，但仍旧行动迅速，只有一个眼珠的眼睛四处观察，鬼鬼祟祟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来者不善。
　　嘿！跑了个霍紫苏，又来一个本家，今个非要捉一只活的问清楚！
　　对于这只飞尸穿着缈雾黑衣，墨流痕表示不能忍，自家老爹当年制作的族服，可不是这样糟蹋的！
　　再往前走几步就会触碰到张家的结界，飞尸似乎感受到了阻拦，在墨流痕惊讶的眼神中，直直地冲向结界，一道波纹散开，墨流痕见状，赶紧跳到身边的一棵树上，敛去气息。
　　飞尸仍旧锲而不舍的撞击着结界，墨流痕赞叹这家伙好毅力，一定要把张家人给招来，果不其然，没到三个数，张恒之就带着几名弟子匆匆赶来。
　　月色之下，那飞尸与一众张家人对峙，竟未显露丝毫的怯懦，反而张大嘴巴吐出一股黄色的气体，墨流痕晃悠着双腿，皱起鼻子。
　　“不识好歹！”张恒之抽出腰间长剑，乌黑的剑柄上刻着一只眼眸，闪着澄澈的光，墨流痕嚯了一声。
　　名剑清瞳竟然在张恒之手上，不错不错，担得上这把好剑。
　　清瞳剑发出铮铮响声，对于面前的阴邪之物表现出极大的杀意。
　　张恒之单手提剑，步步逼近，那飞尸也不闪躲，扬起脑袋，嗷呜嚎叫出声，寂静的山林瞬间响起同样的呼和，接着，数十道黑影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
　　看着眼前十几只飞尸，墨流痕恍然顿悟，原来，这家伙是在等待援兵，怪不得这般有恃无恐，只是，区区飞尸，在张恒之面前又能猖狂几时？
　　“二公子。”
　　墨流痕回过头，阴阳千玉带着几个弟子匆忙赶来，发丝凌乱，两颊嫣红，应该是跑的过急，气息不稳。
　　“阴阳家主，这飞尸群从何而来？阴阳家又是如何守门的？”张恒之语气不善，墨流痕暗暗咋舌，没想到张恒之对待女儿家竟然也是这般严厉。
　　阴阳千玉颤着红唇，稳住气息，单膝跪在地上，“是阴阳家办事不力，还请二公子责罚。”
　　张恒之扶起阴阳千玉，看着那些蠢蠢欲动的飞尸，道：“先把这些东西降服再说，你用御骨笛控制住这些凶尸，剩下的人跟着我！”
　　墨流痕优哉游哉的坐在树上看着下面的一出大戏，寂静的树林间响起哀嚎声，和着御骨笛的笛音，听的人毛骨悚然。
　　张恒之收起清瞳，阴阳千玉气喘吁吁的擦掉额角的汗珠，低头看着满地腐尸，眼神微变。
　　张家弟子不常外出猎尸，就是有机会，也都是零零散散的几只，还是头一次见到一群飞尸，不免有些惊吓。
　　“缈雾黑衣，幽兰坞那群东西！”
　　墨流痕无语问苍天，只是穿了幽兰坞的族服而已，就把罪过又推到了幽兰坞，这些人，对于本族的偏见真是一时半会改不了了。
　　“我刚刚用御骨笛操纵这些凶尸，可是他们意识清醒，丝毫不受影响，有人在附近用更厉害的冥物指挥，能敌得过御骨笛控魂之力的，怕是招魂幡了。”阴阳千玉的脸色并不好看，举起御骨笛，笛子上出现一丝裂痕，“对方灵力太强，我敌不过，御骨笛受损。”
　　阴阳千玉不敢抬头看张恒之的脸色，眼中自责之意溢出，身后的弟子也是极其不安，担心张恒之降罚于阴阳家。
　　“千玉，你，不必每次都这样逼着自己。”张恒之嘴唇动了动，拍拍阴阳千玉的肩膀。
　　被张恒之触碰到之后，阴阳千玉身子一缩，似乎是要躲避。
　　“二公子，千玉是家主，就该担起这责任，此次是千玉处事不当，请二公子务必责罚。”说着，作势要跪下去，被张恒之拦住。
　　“你是女子，不必为难自己，我刚刚语气是重了些，你别在意，阴阳家，很好。”
　　我怎么觉得现在的气氛非常诡异呢，这两个人之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不过张恒之说得不错，阴阳家的确很好，是张家最为锋利的一把剑。
　　阴阳千玉点头，只是分明是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却还强忍着，弟子们纷纷化作盲瞎之人，眼观鼻鼻观心。
　　“你且回去，剩下的我来处理。”张恒之有些烦躁，对着阴阳千玉挥挥手，阴阳千玉领命离开，张恒之掏出符纸，催动之后，一团绿色的火苗沾到尸体上，瞬间燃起熊熊大火。
　　“回去！”
　　不消片刻，地上只剩下一堆烟灰，墨流痕跳下树来，蹲在灰前，伸手捻了一点放在鼻尖。
　　果然，药香味！
　　当初在云泽城时，自己碰到霍紫苏，当时还被那一股脂粉味呛得喷嚏连连，后来闻到了酒楼掌柜的身上的味道，才知道霍紫苏身上的味道不是胭脂味，而是药香味。
　　霍家被尊为医仙，自然是整日与药材打交道，身上沾有药香味不稀奇，可是，这些身着缈雾黑衣的飞尸又不是霍家人，如果自己没猜错，应该是当年被老爹逐出幽兰坞的那群恶鬼。
　　这些人后来遇见了谁？
　　为何会去攻打霍家？
　　又为何会被炼制成凶尸？
　　沾染药香，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炼尸之地长满了药草，炼尸之人也是常常与药材接触，才懂得如何利用草药炼制尸体，懂得药理又种有草药的……
　　李家主封印、捉鬼和行医，家里种有一片药田，只是规模极小，且经常有人去采药，应该不可能有藏尸的地方，再者，李崇文的医术也没有高超到可以炼尸。
　　石家门下的炼蛊苗家倒是种了大片大片的药草，只是苗家主炼蛊，向来瞧不起中医这套望闻问切的技艺，因此草药都是用来喂养蛊虫，而且苗家没有理由炼尸，苗家家主不喜欢尸体，看见就会狂吐不止。
　　幽兰坞也有一片药田，由钟离打理，钟离也是养尸御鬼的高手，自己不能为钟离正名，所以，钟离完全有嫌疑，但钟离不会利用自己的族人，这点，自己还是完全信任钟离的。
　　不能排除任何一个，也不能冤枉任何一个，只能继续追查下去，藏尸养尸的地方，一定是三者之一！
　　大致理出了一些头绪，墨流痕知足的离开揽曦山，刚刚经过这么一遭，张家现在一定不安稳，自己趁乱混进去，应该不会被发现。
　　墨流痕猜的不错，张家的确是不安静，张挽澜的院子里，下人来来往往，手里端着热水，墨流痕伸着脖子看了看，竟然是血水！
　　“灵虚君怎么了？！”墨流痕一把抓住一个下人，语气狠戾。
　　下人被这个傻子的眼神吓到了，手里的盆落地，血水洒出，墨流痕松开下人，急急忙忙的跑进拂兰轩。
　　“不行！我要去江左找李叔叔过来，继续这样下去，大哥撑不住！”
　　墨流痕同张清尘打了个照面，张清尘步子一顿，随后侧身错开，墨流痕知道张清尘默许了自己进屋，一刻也不耽搁。
　　屋里，张逍煜红肿着眼睛守在床边，张挽澜躺在那里，床边放着白绫，沾满了鲜血。
　　“墨仙~”张逍煜回头，委屈的叫了一声，又哭起来，墨流痕强忍着心里的痛苦，蹲到床边，握住张挽澜的手。
　　好冷！没有一丝活人该有的温度。
　　“大哥不会出事吧？流了好多血，呜呜，爹爹还没有出关，大哥要是出了事，蓝海之滨该怎么办？”
　　墨流痕握紧张挽澜的手，神色黯淡，张逍煜泪眼婆娑的趴在床上，哭声扰的墨流痕心情烦躁，看见白绫上的血，墨流痕莫名心烦意乱。
　　性情大变，双眼渗血，全是自己造成的，他如今的痛苦，全是自己一手给的。
　　两个人守了张挽澜一夜，第二天一早，张清尘就带着李崇文匆匆赶来，墨流痕有些惊讶速度这么快，不过现在不是疑惑这些的时候。
　　李崇文看到墨流痕时，目光一滞，胡须颤了颤。
　　“李叔叔，您赶紧给看看。”
　　李崇文将目光从墨流痕身上收回，坐到张挽澜身边，伸手探着张挽澜的脉象，张逍煜扒着张清尘的腿，两人都是紧张不安。
　　“脉象平稳，无碍了。”
　　“无碍？”张清尘诧异出声，“昨夜渗了那么多血。”
　　“清尘，你大哥这是心病，来的快，去的也快，说来我也有责任，那日，子辰说了那么重的话，是我管教无方，我该给你们赔罪。”李崇文语气低靡，两眼无光，胡须花白了许多。
　　昨日，似乎是李子辰的头七，怪不得，李崇文似乎一夜老了许多。
　　“既然无事，煜儿，你去吩咐下人给大哥煎药，李叔叔，您刚刚路上说有要事相商，还请移步书房。”
　　李崇文又回头盯了墨流痕，墨流痕无意躲他，大大方方的靠在窗边任李崇文看个够。
　　都说父子连心，自己同李崇文也相处了三年，李崇文对自己自然会有一些熟悉感，只是，李子辰已死，这世上，只剩下墨流痕。
　　“李叔叔？”张清尘轻唤。
　　“走吧。”李崇文失望的落下眼睑，同张清尘离开拂兰轩，临走前，张清尘叮嘱墨流痕照顾好张挽澜，张逍煜哭丧着脸跑开。
　　张挽澜的眼睛因为失血过多，一圈乌紫，白绫吸收了血迹，变的雪白无瑕，墨流痕伸手搭在张挽澜的眼眶上，手指轻轻揉捏，张挽澜舒服的哼了一声。
　　“放心，等所有的事情结束，我们就离开这里，再也不要管这些破事了。”墨流痕同张挽澜额头抵额头，一双墨瞳迷恋的盯着张挽澜的睡颜。
　　张逍煜亲自给张挽澜喂药，墨流痕心里还惦记着李崇文要和张清尘商量的要是，便偷偷溜到了外面，此时是早课时间，除了过往的下人，没有其他人。
　　墨流痕鬼鬼祟祟的找到张清尘的书房，见四下无人，便顺着梁柱爬到屋檐下，单手扣住悬梁，戳开窗户纸偷看。
　　张清尘和张恒之坐在一边，李崇文坐在另一边，三人都是端着严肃脸，也不知道刚刚谈了什么。
　　张恒之突然开口问道：“李叔叔，听闻当年霍家灭门，是您和爹爹以及其他两家的家主去处理的后事，恒之冒昧问您一句，仙门征战，战后都会有记录簿记录死伤人数，霍家可是有战簿记录，当年有多少人去世，又有多少人幸存？”
　　李崇文捊捊胡须，眼神悠长，仿佛在回忆往昔，“我们赶到之时，霍家早已是一片断壁残垣，焦土成片，断臂残肢，血流成河，当时因为没人同霍家来往密切，也不知道霍家内部的具体情况，所以只能将现场的尸体全部入殓，至于幸存与否，无人知晓。”
　　“那当时幽兰坞的邪祟是如何处理的？没有焚毁？”
　　“倒是焚毁了一批，另外一批，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全部被瞬移之术给移走了，当着四大家主的面，瞬间消失不见，而有瞬息移物之术，又有救这些邪祟动机的，只有幽兰坞的鬼帝，所以，我们才断定，当年灭门霍家的，是幽兰坞那群人，至于目的，至今不明。”
　　放屁！放你娘的屁！墨流痕气的心里骂娘，把毕生所学的污言秽语全部在心里过了一遍，还是觉得不解气。
　　有移山倒海本领的，是自家阿娘，何时又变成老爹了？再者，这术法全是阿娘在昆仑山时，从鸿钧老祖身上学来的，天晓得是不是鸿钧老祖其他的弟子做的，凭什么都推到自家老爹身上，真以为鬼帝就无所不能？一群无知之徒！
　　“总之，霍家之事，绝不会这般简单，背后怕是包藏祸心，我们还是小心为妙，至于李叔叔你刚刚说的，我这就随你前往云泽城，正好可以探明，昨晚的飞尸群，是否来自江左那片。”
　　“若不是辰儿的事扰的我分身乏术，我断不会来此叨扰，这次就全仰仗张家了。”
　　“李叔叔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