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六十页》不止是颗菜

1、PAGE 01

　　「南宫耀嘴角勾起一抹邪笑，他将宫千雪往床上一推，手撑在她的耳边，轻呵一声：“我是不是男人？那我就让你知道，我是不是男人！”宫千雪面色酡红，她……」

　　到“她”字，这一页刚好结束。
　　林软心跳很快，举着小手电，快速往后翻页。

　　屋外在下雨，雨滴密密匝匝地斜打在窗户玻璃上，清脆而规律，书页翻动的细小声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猝不及防地，房门大喇喇洞开，门板摔在墙壁上，发出“砰”的一声！

　　林软下意识一缩。

　　紧接着，屋内亮起白炽灯光。
　　光线明晃晃扎入瞳孔，她不自觉躲闪，一边用手挡，还一边蹙眉眯眼。

　　童芳芳快步上前，扯过林软手里的作案工具——小手电和印着缠绵男女图片的言情小说。

　　花里胡哨的封面上，“邪魅总裁小甜心”七个字赫然映入眼帘，书页停留在林软还未来得及读的那一面。

　　童芳芳没仔细看，只瞧见“浑圆”“揉搓”“呻.吟”这些字眼，就和接了烫手山芋似的赶忙把书卷起，作势往林软身上扑：“看的什么书！看的什么书你！”

　　林软缩了缩头，扯起被子蒙住脑袋。

　　童芳芳气不打一处来：“就知道你这几天鬼鬼祟祟的睡这么早有问题，这么点大你就看淫.秽书籍！”

　　言情小说而已，哪里就淫.秽了？但童芳芳正在气头上，林软不敢顶风作案反驳母上大人，只躲在被子里不吭声。

　　屋外一声惊雷，雨声愈急，似乎在为抓包现场补充BGM。

　　童芳芳站在床边，用卷起的书去戳林软脑袋，语气里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和你堂哥一个德行，不好好念书，满脑子净想些杂七杂八的！”
　　到底是独生女儿，童芳芳也舍不得敞开了骂，絮絮叨叨念了半晌，见林软还是蒙在被子里，声音也缓下三分：“幸好你爸今天不在家，不然还不骂死你个小兔崽子！别以为能上一中尾巴就能翘天上去，你再给我看些乱七八糟的书试试看！到时候请家长就丢死你伯伯的脸了知不知道！”

　　至于吗……她总不会比堂哥林湛还丢人吧，大伯伯这点心理承受能力肯定是有的。

　　似乎知道她在乱想，童芳芳又用书拍她后背。

　　林软缩了缩。

　　童芳芳：“我也懒得说你了！快睡觉！”

　　“马上睡，妈妈你关下灯。”林软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有些闷。

　　“真是要气死我了你！”走之前童芳芳还碎碎念着，回头看林软。

　　伴随开关的“咔哒”轻响，被子外的光线一下子就暗了。

　　林软把珊瑚绒被拱开透气。
　　呼，总算走了。
　　她平躺在小床上，望向天花板上的顶灯，心从嗓子眼慢慢回归原位。

　　她一直竖着耳朵，过了一会，客厅里电视声戛然而止，她听到童芳芳趿着拖鞋进了自己卧室，而后关了门。

　　一时间，只余雨声清晰。

　　林软心念一动，在黑暗中摸索到小鲸鱼抱枕，拉开肚皮拉链往里探，很快就找到了藏在里头的备用作案工具——笔形手电。
　　就着光，她又从床垫下抽出另一本书：《蜜爱百分百：男神校草吻上瘾》。

　　嗯……其实她还是比较中意校草款的，毕竟总裁年纪有点大。
　　她用手指轻轻沿着边缘描摹封面上美少年的轮廓，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

　　-

　　熬夜看完一本小说，第二天出门时，林软眼底带了淡淡乌青。

　　萧潇在奶茶店等候多时，见林软穿着背带裙出现在店门口，她迫不及待扬起头，朝林软招手：“林软！这里！”

　　林软步子拖沓，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被女鬼吸干了元气，精神不振，神情恹恹。

　　走近了，萧潇也注意到她脸色不好看，瞪大眼睛忙问：“你干嘛去了呀？这黑眼圈，该不会一晚没睡吧？”

　　林软小幅摇头，一本正经回答：“没事，看了本书。”

　　萧潇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林软帮忙参谋，也顾不得在小事上多加纠缠。

　　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急促问道：“对了对了，说正事，你觉得我直接找他告白会不会太尴尬了呀？我应该怎么办？”

　　一想到杨洛要去一中，岑书敏也去一中，她仿佛就能预见两人光速发展奸情，然后确立关系甜甜蜜蜜携手考上TOP1，结婚生子三年抱俩成为恩爱模范了！

　　林软：“我想想。”

　　“对了，”萧潇想起什么，从书包里翻出一沓信纸，小心撕下第一张，递给林软，“昨天写的，你帮我看看这样行不行？”
　　她凑近林软，声音又压了些：“杨洛今天在学校打球呢，要不等会儿你陪我去，直接把这个塞给他算了，反正伸脖子一刀缩脖子一刀，也没什么别的办法。”末了还不忘补上一句，“周漾也在。”

　　听到最后那四个字，林软手上的情书轻轻颤动了一下。

　　她还没来得及仔细欣赏萧潇大作，就被店门开合的“吱呀”声吸引了注意。

　　手肘间夹着篮球的男生大步迈入，还喘着粗气——竟然是杨洛。

　　很快店门再次开合，又进来一个身形高瘦的男生。
　　男生头发被汗水浸湿，刘海贴在额前，鼻尖渗出了细密汗珠。半明半暗里，他的肤色是半透明的冷白，似乎再走近一点，能看清青色的细小血管。

　　杨洛走到吧台前点单：“一杯冰西瓜汁，”回头问，“周漾，你要什么？”

　　男声带着运动过后止不住的微喘，又带一点点变声期独特的沙哑：“西柚水。”

　　杨洛：“还要一杯冰西柚。”

　　两人说话时，林软和萧潇的眼睛都一眨不眨。

　　萧潇率先回神，握住林软的细小手腕，声音压得很低很低：“是杨洛！怎么办怎么办？”顿了一秒又马上说，“软软，你帮我给她吧！”

　　林软抽回目光，愣怔：“……现在？”

　　萧潇犹豫片刻，似是下定很大的决心，慎重点头。
　　她紧张兮兮的：“拜托了拜托了，我不敢自己给他。”

　　林软一时不知该怎么拒绝，看了看萧潇，又看了看手上的情书。

　　正踌躇着，杨洛已经注意到她俩，扬起手打招呼：“萧潇，林软！”
　　他箍住周漾肩膀一齐上前，语气轻松：“你俩也在这儿啊。”

　　萧潇紧张，不着痕迹地抓着衣摆，尽量自然地点头打招呼。

　　林软捏着情书，半晌没动。

　　杨洛和她俩是一个班的，知道林软一向安静不爱说话，倒没在意，他直接跟萧潇搭话：“萧潇，你考了哪所高中？”

　　这个问题直戳痛处，萧潇短暂沉默，而后假装洒脱地回答：“南附啊。”

　　南附在南城实在算不上好去处，杨洛打算换个话题。

　　而林软毫无防备地被萧潇戳中了痒痒处，腾地一下站起来，只得硬着头皮喊道：“杨洛。”
　　紧接着，她手忙脚乱抓起桌上不知是谁遗落的折页传单，背在身后，将那封情书夹在折页里，直直递到杨洛面前。

　　杨洛一愣。

　　空气中的尘埃似乎在那一刻凝滞不动，午后蜜色的阳光透过窗户折射进来，细小光束随着人影轻微挪动忽明忽灭，像是拉扯的拔丝糖浆，断续又缠绵。

　　不知何时，杨洛点的两杯饮料已经做好，周漾付完账，将饮料放到桌上。

　　毫无预兆地，他从杨洛身后伸出手，接过那张传单。

　　他的手指瘦长，骨节清晰可见，林软盯着，目不转睛。

　　折页外露出一角的信纸传来浅淡花香，字迹工整漂亮。
　　周漾视若无睹，没有任何停顿地，随手用传单折页包住往外冒水珠的饮料杯身，声音懒洋洋：“传单借我用一下，不介意吧？”

　　传单啊。
　　杨洛也回过神，看上去还有几分紧绷过后的轻松。他问林软：“你们在这边发传单啊，还有吗？不然我帮你们发吧。”

　　林软抿着唇不说话。

　　萧潇一颗心脏扑通扑通狂跳，还未回归原位，她忙摇头：“没了，这是……最后一张。”

　　杨洛了然：“那行，我们先走一步，再见。”

　　-

　　杨洛和周漾的离开和来时一样迅速又毫无征兆，留在奶茶店内的林软和萧潇都陷入了沉默。

　　“对不起，我下意识就想找个东西遮一下……”林软道歉。

　　萧潇趴在桌上，整个人都泄了气，声音恹恹：“哎，不关你的事，我自己都不敢直接给。”

　　林软不太会说话，更不擅长劝人，打算耐心等萧潇自我疗伤。

　　书上都说，女主角受伤的时候像一只孤独的小兽，喜欢躲在角落默默舔舐伤口，当然，男主角可以帮忙一起舔。
　　她不是男主角，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奈何萧潇看上去没什么女主潜质，一点都不忍气吞声，她翻来覆去长吁短叹，让林软一度怀疑自己欠她一笔巨款忘了还，她正在九曲回肠一叹三叠地提醒。

　　好半晌，林软终于开口：“你还想告白吗？”

　　俗话说得好，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萧潇还没衰，就已经竭了，她生无可恋地摇着头：“算了。”

　　林软一本正经劝她：“这样也好，也许你念高中就不喜欢他了。”

　　见萧潇飞来白眼，林软及时改口：“喜欢的话也可以等高考之后再做打算，早恋不好。”

　　萧潇不以为然，只鄙视地瞪了林软一眼：“你好意思跟我说早恋不好？谁天天去七八次厕所就为了路过十八班看周漾啊！”

　　林软辩解：“我是真的要上厕所。”

　　萧潇现在怨气很大，怼起人来毫不嘴软：“上厕所需要踮脚在十八班的窗边看？厕所开在十八班里了？”

　　林软小脸绷着一声不吭，直接去吧台点了两杯果汁，一杯重重地拍在萧潇面前。

　　萧潇看了眼，以为是封口费。

　　林软的声音毫无起伏：“祭奠我们死去的友情。”

　　萧潇：“……”

　　-

　　从奶茶店出来，周漾走在前面，步子懒散。饮料杯上的纸张被水珠浸湿，字迹已然变得模糊。

　　杨洛抄起篮球追上周漾，狐疑问道：“周漾，刚刚那什么传单啊，吓死我了，那递东西的架势我还以为是情书呢！不过确实也不可能，那女生，同学三年我们都没搭过几句话。”

　　周漾在前头走着，没应声。

　　杨洛又凑近问：“到底什么传单啊，我记得她俩家境还不错，不至于要出来发传单吧。”

　　“美术班，你要上？”周漾锁眉，声音不耐烦地上扬。

　　杨洛撇撇嘴，不感兴趣，很快略过了这个话题。

　　和杨洛顺路一段，两人分走两个方向，周漾随手扔了西柚水空杯，外面包裹的那张纸却留了下来。

　　纸张展开，字迹大片模糊，看不清晰，落款也洇成一团。
　　只最后一句还依稀可见：“杨洛，我喜欢你很久了。”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了会儿，慢条斯理地将半湿的情书揉成团，扔进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