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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从爷爷奶奶家吃过饭,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罗晓谕洗了澡,换上了干净的睡衣,坐在床沿上一只手拿着毛巾胡乱抹着半干的头发。
      另一只手,拿着奶奶偷偷塞给她的存折。

      开户日期是去年她生日的第二天,每个月定期存进去三千元。
      每年生日,她都会收到一份同样的礼物,而且存款的数额,随着老两口退休工资的增长也在逐年增长。

      罗晓谕明白,这是爷爷奶奶对她的偏爱。

      自从刘美娟出了国,罗晓谕就成了没妈的孩子,爷爷奶奶不放心孙女,也不相信自己那一根筋的儿子能照顾好孩子,强制性地要求他们搬回去一起生活了十年,直到罗晓谕上初中。
      因为有他们毫无保留的关爱,即使罗晓谕在单亲家庭长大,已经想不起来母爱是什么滋味了,却从没觉得跟别的孩子比,自己少了什么。
      她明明不缺爱。
      只是偶尔,她也会很羡慕一个正常的三口之家,就像大伯家那样,吵吵闹闹,相濡以沫。

      正惆怅着,手机短信铃声响了起来。
      先把存折小心放好,罗晓谕从扔在椅子上的书包里拿出手机。

      一条未读短信息,来自袁鹤。
      【你那日记的事儿,是你同桌捅给冯丽娜的吧?】
      罗晓谕滑出键盘,回复得很简短。
      【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
      继续擦头发。
      【冯丽娜大喇叭似的到处宣传,我妈回家告诉我的】
      罗晓谕看了一眼,起身去卫生间挂毛巾,没回复。

      路过客厅,老罗房间的门开着,罗晓谕凑到门口,看到他正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
      真是难得,他平时下班回来就够晚的了,还要闭门造车到半夜,今天居然不务正业了。

      “爸,找什么呢?”

      背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倒给老罗吓了一跳,慌忙地回头,看到是罗晓谕,又继续撅着屁股找。
      “想找找高中时候的毕业照片,也不知道塞到哪儿去了。”

      罗晓谕走过去蹲下帮他一起找,试探地问:“爸,这么多年你都跟没这东西一样,今天怎么想起来找啦?忆往昔峥嵘岁月稠啊?”
      “怀旧,你爸我当年那也是......”,他一时还没想好形容词。
      “恰同学少年,书生意气,指点江山?”
      老罗明显仍然沉浸在跟老同学偶遇的惊喜中,对罗晓谕笑而不语。
      “爸,今天吃饭时候,大伯说的话不会是真的吧?”罗晓谕手搭在老罗肩膀上,语气充满同情。“你高中时候苦恋的女神,跟你最好的哥们成了一对?”
      老罗“嗯”了一声,又挥挥手:“去去去,小孩不要打听大人的事。”
      “行,这么多年你也不容易啊,你找照片,不会是今天遇着了那宋阿姨,一下勾起你的青葱回忆了吧?”
      罗晓谕整理好手里几本被老罗翻出来的旧书,把它们码放整齐再放回箱子里,推到床底下。
      箱子是旧式的皮箱,里面还有衬布,她放好了书,看到箱子淡绿色的衬布下,有一块四四方方的阴影,看尺寸,应该是一页纸。
      抽出来一看,是一张已经泛了黄的老照片。
      两男一女,年轻的老罗站在最左边,中间的男人很符合七八十年代的审美,是个剑眉星目的帅哥,最右边的女人......长得很像林纾的妈妈。
      把照片翻过去,背面还有字。
      “1989年秋,与友林、宋二人留念。”

      罗晓谕的脑袋里刹那间万头羊驼呼啸而过。

      把照片递给老罗,他惊喜道:“你怎么找到的?”
      丝毫没注意到罗晓谕的咬牙切齿。

      从冰箱里拿了一根梦龙,罗晓谕粗暴地扒掉了包装,嘴里咬着一大口甜腻的巧克力回到自己房间,用脚踢上门。
      她知道自己嗜甜的程度已经不正常,可满嘴的糖能够让她感到安慰,甚至,能感到满足和平静。

      床上趴着的手里被她翻过来,屏幕上小信封闪烁,又有两条未读短信。
      【这事儿传得可真够难听的啊,连我都听说了】
      【你到底写了什么天怒人怨的?我这儿可帮你压下去不少了啊】
      一滴融化的巧克力蠢蠢欲动地往下滴,罗晓谕忙嘬了一口,单手打字回复。
      【会引起你生理性厌恶的东西,不过还是谢谢】
      很快,袁鹤又回复。
      【好吧,不过老同学不用这么客气,要谢还得我谢谢你】

      罗晓谕点点头,把手机收起来不再回复,专心吃冰棍。

      吃完冰棍她又咬冰棍杆,咬得支离破碎,木刺扎了嘴唇。
      她“嘶”了一声,胡乱抹抹嘴,刺痛感依然在,她也毫不在乎。

      如果说男女间的亲密行为会让袁鹤感到生理性厌恶,那么对于她来说,现阶段,只有林纾和他妈,有这个能耐,让她一想起来就浑身难受。

      曾经苦苦暗恋的女神成了寡妇,带着优秀的儿子苦苦支撑艰难度日,这对老罗来说的确是个重温旧梦的好机会。
      而且女神的儿子还那么工于心计,又跟老罗志同道合,成为重组家庭,他们一定会相处愉快,父子情深。
      她甚至已经想象到自己被扫地出门的凄凉场面了。

      罗晓谕把脸埋在两个枕头间,发出一声受伤小兽似的悲鸣,使劲儿锤了两下柔软的枕头。
      抬起头,枕头上小猪和□□熊的笑脸不变,仍然憨憨地看着她,她又伸手把凹陷抹平。

      一想到宋秀娟会带着林纾入主她的家,成为她后妈,她连觉都睡不着了。
      ———— ————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罗晓谕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和冯丽娜成为盟友。

      第二天一上午,罗晓谕除了顶着黑眼圈上课打瞌睡以外,过得还算顺心。

      似乎几门课的老师都在冯丽娜的授意下,齐齐找林纾的麻烦,真是让人......神清气爽。

      英语课上,吴老师在分段讲解一篇关于“坚强”、“勇敢”的完形填空。

      她翻译完一个长句子,眼神四处巡视了一圈,最终定格在林纾身上。
      而他本人毫不知情,低头在草稿纸上快速进行着某项运算。

      罗晓谕自然是不会提醒他的。

      “林纾,你来说一说下一个空填哪个词,为什么要这么填。”
      他的反射神经还很管用,听到自己的名字,像是屁股被烫一样立刻站了起来。

      转过头向罗晓谕求助,收获一个甜美的微笑。

      前桌的女声回过头,小声用口型告诉他:“第六十页,二十三题。”
      “什么?”林纾追问。

      “我刚刚翻译到哪句了?是这只蝴蝶,在下大暴雨,打雷闪电的时候也不害怕,它躲在了一棵大树下,然后,发生了什么?”她的语气很严厉,并且已经走到了林纾身边。
      “可,可能是被雷劈死了?”林纾小声地用反问回答。

      教室里爆发出哄堂大笑。

      “站到后面去!”吴老师又推了推她的蝙蝠纹眼镜,全程监督着林纾站到了教室最后面,才转过身回到讲台。
      ................................................

      “冯丽娜好像放过我了,昨天我爸妈没来,她也没打电话到我家告状。”
      跟罗晓谕不同,□□今天满心都是劫后余生的窃喜,拉着罗晓谕像只欢快的麻雀一样叽叽喳喳。
      况且今天她又抢到了两份红烧肉套餐,吃得嘴唇都亮晶晶的。
      “你说,林纾今天好倒霉啊,你看他被那么多老师训,脖子都红了,咱班不少女同学都可心疼了。”

      罗晓谕嘴唇上扎的木刺经过一夜的发酵,已经让她的嘴轻微地肿了起来,没涂带颜色的唇膏都娇艳欲滴。
      她没好气地舔舔嘴:“他都是装的。”

      “怎么这么说?”

      “你爸没来家长会错过了,冯丽娜到处拿他当好学生典型显摆呢,就把他乐于助人将我从堕落的道路上拉回来的事大肆宣扬了一番。”

      □□一脸的不敢置信,吃了几块红烧肉以后又似恍然大悟似的,言之凿凿:“他肯定是暗恋你,用这种方式吸引你的注意。”

      “你真是霸道总裁看多了。”罗晓谕的嘴疼得她没什么心情吃东西,只吸吮着一根吸管喝果汁,“爱情从打小报告开始?你以为长得好看的男生都像你的英语班小哥哥。”

      “那你承认他长得好看了?”

      “斯文败类。”罗晓谕把自己的果汁喝光,又去拿□□的,她光顾着吃了,一口都还没喝。
      “没准在不远的将来,他还会成为我的便宜哥哥呢。”

      “唔,我没想到这层啊,昨天家长会,你爸肯定被他妈迷倒了。哎,你没妈,他没爸,你爸好像也挺喜欢他的吧,你们就是吉祥如意快乐的一家......”□□说着说着还唱了起来。

      “我爸要真的娶了她,自挂东南枝的就是我了。”
      □□看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语气也严肃了起来:“那你准备怎么办啊?忍气吞声吗?”

      “我能怎么办,他妈和我爸以前就认识,这事不怪他,我只希望他也能被找一回家长,声名狼藉一次,很公平的。”

      □□同情地点点头:“他那么乖,你这个愿望是很难实现了。哎,袁鹤!”
      她冲罗晓谕身后打招呼。

      罗晓谕回头,袁鹤手里端着用过的餐盘站在她背后,笑着对她们点点头。
      ———— ————
      下午两节实践课,分别被物理和化学两门课瓜分了。

      物理课已经上完了,老黄的课代表一路小跑着从办公室取了课上要用的一套实验装置回来,在讲台上摆好。
      他们的有机化学属于选修内容,因此教学大纲上要求的几个演示实验拖到现在才做。
      今天要做的几个是甲烷、乙烯以及乙炔这几种常见、结构简单有机物的性质分析,包括如何制取、沸点、与酸碱结合的反应等。
      装着浓硫酸的烧瓶已经在铁架台上固定好,酒精灯蓝色的外焰隔着石棉网加热着瓶中的液体,课代表正拿着小勺往量杯里盛高锰酸钾颗粒,一边提醒从他身边走过的同学小心别烫着。

      这是个二十分钟的大课间,教物理的袁老师还没走,半倚在教室门上,给围上来的同学答疑,林纾拧着眉毛,手里攥着一本习题册,站在一旁耐心地等。
      他之前向老袁提出了一个关于能量转化的假设,老袁对此表示很感兴趣,但要求他针对所提出的假设,能够提供相应的公式和数据支撑,他这两天课上课下都在研究这件事,总算有了一点眉目。

      罗晓谕洗完手,从卫生间出来甩着胳膊上的水往教室里走,快走到门口,却被袁鹤拦住。

      他跟林纾差不多高,凭着一副清俊相貌一直蝉联七班班草将近两年,是年级不少女生的暗恋对象。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就算罗晓谕初中就跟他一个班,知道点关于他那不堪回首的往事,为了避免给自己惹祸上身,从没在她们面前跟他单独说过一句话,更不用说像现在这样——近距离的对视。

      袁鹤伸出一只胳膊,拦在罗晓谕的身前,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这个动作看起来不是要找她约架,就是在跟她调情。

      他说:“你的愿望,很快就要实现了呢。”
      罗晓谕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从他身边绕了过去。

      进了教室往自己位于第四排靠窗的位置走,却没留意脚下。
      没看清楚是谁突然伸出来的一只脚,绊了她一下,她脚步受阻,身体还保持着惯性,直直地向前扑去。
      眼看着就要一头撞上讲台上咕嘟咕嘟沸腾着的浓硫酸烧瓶。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讲台上的课代表都来不及移开铁架台,前两排几个还在座位上能够近距离接触到事发过程的同学都不忍心地捂上了眼睛。

      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哗啦”声和铁器倒在木质桌面上沉闷的“咚”声,从门口窜过去的一道瘦长身影稳稳地挡在了罗晓谕的身前。

      她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疼得“嘶嘶”地抽着冷气的林纾,自己被他牢牢地箍在怀里,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
      他抱得很紧,以至于罗晓谕觉得自己的C都被勒成了A,而且,一点松手的意思也没有。
      罗晓谕奋力地挣脱出来,指着他小声骂了一句:“你这是性骚扰!”
      她满脑子都是羞愤,没注意到他紧紧咬着的嘴唇和满额头的汗珠。

      “快去医务室啊!”还是门口的老袁最先反应过来。
      周围目瞪口呆愣着的同学也凑上来,把林纾扶起来,查看他后背的伤势。
      本来就很薄的校服被灼出了一个洞,好在烧瓶在两个人的冲击力之下被撞碎,里面的浓硫酸洒出来的不多,大部分都直接泼在了讲台上,现在还在滋滋冒着白烟。
      林纾的后背主要是扎进了不少的玻璃碎片,伤口不大却很多,流出细细的血线。

      “我跟他去!”
      “我可以照顾他!”
      班里的女生们围了过来,有这么个美女救英雄的机会,谁愿意轻易浪费,几只手都搭在了林纾的胳膊上,把帮忙的男同学挤得老远。

      罗晓谕也看见了林纾的伤口,手足无措地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趁着所有人都在关心林纾,偷偷摸摸地想退到墙角,手腕却被人抓住。
      是林纾,他嘴唇都咬破了,有气无力地说:“袁老师,麻烦一会儿黄老师来了,帮我和我同桌请个假,我想让她陪我去医务室。”

      老袁点点头:“既然是因为她受的伤,这个责任也应该她自己负。”

      林纾背疼得厉害,他弯着腰,仍然死死握着罗晓谕的手。
      罗晓谕身体僵硬着被他拉着往外走,旁边热心的女同学看不过去:“你倒是扶他一下啊。”

      就这么被一路拽到了医务室,进了门,林纾才放开她。
      校医已经接到了老袁的电话,见他们来了,就指挥林纾到病床上趴着,她自己则拿着剪刀剪开了林纾的衣服。
      见到呆呆站着的罗晓谕,语气很不耐烦:“愣着干嘛,帮忙打下手。”
      “我能做点什么?”
      校医看着林纾背上的伤口,皱着眉:“你按着他点,我得把这些玻璃碎片清理出来才能给他包扎啊。”
      林纾一声不吭趴在那儿,像只安静而温顺的大狗。
      罗晓谕顾不上心里对他的厌恶感,蹲下身,拿出兜里的湿巾给他擦擦额头上的汗。
      “是不是很疼,对不起。”
      林纾费力地牵动嘴角扯出笑容:“不疼的,我没事。”
      背上被校医拍了一下:“还嘴硬!”

      清理完伤口,林纾光着上身趴在床上,手上扎着吊瓶。
      “打的这是消炎药,背后伤口呢不深,就是注意勤换药别感染,还有,有条件的话去防疫站打针破伤风吧,药没了叫我来拔针。”校医嘱咐完,摘下口罩和手套,噔噔噔地走回了她办公室。

      黄昏时的太阳把天空和云都染成了金黄色,偶尔有风吹动淡蓝色的窗帘,不远的操场上传来嬉闹声。

      乳白色的屏风后,两个人都沉默着。

      林纾深吸了几口气,率先开口:“对不起,我一直有件事没告诉你。”
      罗晓谕惊讶地抬头。
      “我偷看了你的日记,还...在看完之后把它交给了冯老师,但那是因为......”
      罗晓谕打断他的话:“你没看过《情人》吗?杜拉斯的。”
      林纾摇摇头。
      “算了,我知道是为什么了,你没看过也不稀奇,那么多老师也都认为那是色|情、低俗,这事也差不多过去了,你因为我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哪好意思再怪你呢。”
      罗晓谕看他仍然是一脸做错了事的表情,又安慰道:“是冯老师到处跟人说的,你不用这样,就算没有你,她们也不喜欢我。”

      至于林纾偷看她日记的原因,罗晓谕没问。
      人都有好奇心,就像她还是熊孩子的时候,去别人家做客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翻人家的抽屉。

      屋里又恢复了原先的安静,只听得见两个人的呼吸,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林纾转过头,看到的是趴在他床边枕着自己手臂睡着了的罗晓谕。

      清醒时候的她,美得很有攻击性,不爱说话不爱笑,下巴昂着,就像一只高傲的小狐狸。

      而此刻,她的睡颜恬静,长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抖,微微嘟着嘴,透出一股娇憨。
      上唇有点肿,他一早就看到了,那儿扎着一根细小的木刺。

      林纾舔了舔自己的唇,破皮流血的地方还隐隐作痛。

      他盯着那根小木刺,忽然很想尝尝它的味道。

      于是他俯下身,动作极其温柔小心,到她面前低下头。
      闭上眼睛,将自己的嘴唇印在那道小小伤痕上。

      小木刺的味道跟他想象中一样,甜丝丝,带一点桃子味,不知道是不是她擦了桃子味的润唇膏。

      他连呼吸都是压抑着的,心脏却狂跳,像是做了件多么了不起的事一样。
      隐秘的激动又无法向人言说的兴奋。

      睡梦中的人儿似乎觉得受到了侵犯,眉头轻蹙,张开小嘴反咬了上去。

      嘶,疼。
      却也给了他机会,趁机和她唇齿交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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