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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连州有任侠 ...

  •   连州是卫国东南边境最繁华的州府,毗邻海湾,自古便是重要的通商口岸。前朝时曾有大家游历至此,写下一句“烁烁千葩通四海,醉生梦死是连州”,为此间更添一笔风流。

      府城中心有一座湖,名唤邀月,虽是深秋的季节,岸边仍开着应季的花,与秋风落叶映衬着,倒也吸引了不少文人墨客才子佳人来此地游玩。此刻,湖上就飘着许多画舫,以最靠近湖岸的一艘最为精美,通身漆着暗红色的漆,翘角凉亭无一不是精雕细刻,透过格子花窗可隐隐看到有女子顾盼神飞。

      “唉,真是无聊啊!”段湄托着腮百无聊赖看向湖岸,第七十六次叹气。

      她生的精巧,支手托腮的模样尤为可怜,谁知下一刻就变了模样,一双含情的眼眸喷出两股火束射向一旁悠悠下棋的青年男子,语气冲冲,“程仪,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这个时候不好好在你小破屋里待着偏要跑出来,这破地方有什么好看的!自己犯病也就算了还要拉上我!”

      程仪听到段湄的话并不言语,修长的手指捻起一颗白子,剑眉微微一皱,似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后将子落下,而后眉眼间绽开笑意,如霁月清风。这时候他才抬眼看向段湄,缓缓道:“湄儿,女孩子还是要文静些好,小心李年知道了又该唠叨你了。”

      段湄听了竖起柳眉,指着程仪道:“你少拿李年说事儿!他现在不知道被你派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哪有功夫来管我!倒是你——”段湄起身跑到程仪跟前,不怀好意的打量着他,“喂,突然跑到连州来作甚?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程仪笑道:“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也说了是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说我也能猜出来!能劳烦您公子仪的,除了宁宗也没旁的了。”段湄捻起一粒瓜子剥起来,“怎么,他们又出幺蛾子了?”

      程仪偏过脑袋,并不答话,反装模作样的轻叹道:“李年怎么还不娶你呢?留着你这么多嘴的丫头实在是个累赘。”

      “你——哼!”段湄将剥好的瓜子往桌上一扔,别过头去赌气不再理他。

      程仪见此失笑,唇边的笑容一如画舫外明媚的秋日。

      这时,有一衣着青灰色短褐的青年打了帘子走进来,段湄正冲着门口坐着,一眼就看到青年黑沉如墨的脸色,便问:“荣业,你是不是跟人打架了?打输了?”

      荣业讪讪不语,站定在程仪身前,抱拳躬身道:“公子,人跟丢了。”

      程仪敛起笑容,“怎么回事?”

      荣业摸着后脑勺,略显尴尬,“我在巷子边把人拦下了,想跟他们说我是浣花楼的人,结果还没说完就被人套了麻袋!”

      “什么?套麻袋!”段湄好奇地扭过头,“你到底去做什么了?谁的胆子那么大敢打我浣花楼的人!”

      荣业低下头不语,段湄还欲追问,却听程仪叹了一口气。段湄不解,朝他看过去,只见程仪两眼盯着棋局,一副扼腕不已的样子,嘴里还兀自喃喃:“可惜了。”

      “什么可惜?”

      “可惜了一盘好棋。”程仪手执黑子,一边在棋盘上打量,一边吩咐荣业,“加派人手继续去找。现在连州全城戒严,四个城门都有重兵把守,他们一时半会儿肯定出不去。”

      “是。”

      程仪打量半晌,黑棋最终没有落下去。他疲惫地把棋子丢进棋篓,揉了揉段湄的脑袋,温柔笑道,“听说六合楼新来了个说书先生,湄儿想不想去听?”

      段湄星眸立即迸出耀目的光亮,点头如捣蒜,“想想想!听说那个说书先生讲的是杨大侠的故事,我早就想去听了!”

      “好,大哥这就带你过去。”

      “公子——”荣业不得不打断兴致勃勃的二人,压下声音凑近凑近程仪说道,“属下还有要事禀告。”

      程仪观他面色沉重,便对段湄道:“湄儿去岸上等我。”

      段湄乖乖应下,一蹦一跳地出去了。房内只余主仆二人,荣业急道:“公子,属下发现一件事,刺杀那位爷的不只有傅家,还有宁宗的弟子。”

      “确定?”

      荣业回答地信誓旦旦:“是周鸣芳的大弟子项尧,属下之前曾数次与他交手,决计不会认错。”

      “宁宗……”幽修疏越的声音徐徐从薄唇中流出,程仪屈指扣着桌面,沉思有顷,“如果宁宗也同傅家一样,那此事就太可怕了。看来这位爷是碰到南阳王的底线了。”

      “公子,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程仪清雅的面容上顿时流露出几许奸诈的笑,“你觉得呢?放眼江南谁不知道浣花楼与宁宗是死敌,我巴不得宁宗给咱们打掩护!”

      荣业会意,“属下明白了。”

      “只不过……”程仪目光落在黑白胶着难分胜负的棋盘上,嗟然叹道,“以后的江南呐,怕是不会太平了。”
      ~
      六合楼位于城中心最繁华的街道上,是去年新岁才开的酒楼,因为掌柜好于经营,加上背景不凡,区区几个月就一跃成为连州最炙手可热的酒家。

      此间新请了一位说书先生,舌灿莲花,引来高朋满座,皆拍案称绝。为此,六合楼的掌柜在楼中央特意搭了一座高台,每日午时请先生来说书,一时间酒楼的生意异常兴隆。

      “……杨大侠一手拿剑架在庄员外的脖子上,庄员外吓得是面如死灰冷汗直流。大侠不为所动,一脚踢开仓库大门,大手一挥,将金银珠宝卷入怀中,正待脱身,却见园中灯火通明,竟是围了数十家丁,皆携斧持棍,呵!好大的阵仗!”

      “好!”台下一片叫好声。

      说书先生拍了一下惊尺,道:“欲知杨大侠如何脱困,且待下回分解!”而后悠悠然退下高台。
      台下看客意犹未尽,有好事者却已围坐一团就“杨大侠智斗庄员外”一事议论开来。

      “我听说那庄员外的家里被杨大侠洗劫一空,东西都分给那些贫苦百姓,庄员外怒火攻心急中风了。”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现在杨家人联合之前被劫的几户人家联合告到了江刺史那里,连军队都惊动了,傅少将军已经带兵来赶来,现在是全城戒严,许进不许出。”

      “说起来这杨大侠半个月就劫了连州十之三四的富户,虽是济贫,却也不妥。”

      “你们知道什么,我可是听说那杨某人可不是什么大侠……”邻桌一白面小生忽然插嘴,神秘兮兮地道。

      听惯了“杨大侠侠义无边”、“惟杨大侠真豪杰”、“杨大侠真帅”这样的话,小生的言论立即引来无数人的围观。

      那小生呷口茶,待赚足了眼球后,方施然道:“这世上哪有这么多行侠仗义的大侠,就算有,也不该是这样子的。”

      一人问道:“哦?这如何说?”

      “小生听闻侠者,仁义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者是谓侠客,一诺千金情义为上者是谓侠客,忧国忧民舍生取义者亦谓之侠客。此三者,这杨某人可占了一样?”

      “难道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又一人道。

      小生摇头,“那些员外又不是得了不义之财,也不是为富不仁,都是正经的商人,难道就因为家里有些存银,就活该要被抢?”

      世人都有仇富心理,见到富裕人家总会恶意揣度,故而见城中富户被劫大家都乐得拍手称快,反而忽略了这些细节,如今听这白面小生一提,一个个的也都觉有理。

      有一汉子道:“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这姓杨的还的确形迹可疑。”

      小生道:“我头两天听定海县来的几个渔民说,县城里总有个白衣少年抱着剑在街上晃荡,一到夜里就往海边去,没人知道他去干什么……”

      “嘶……”众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那杨大侠就是个白衣少年,而定海县却是离仙人岛最近的县城!

      “仙人岛?”段湄正在二楼听得津津有味,又见众人闻说“仙人岛”三字都惶遽不安,心生不解,凑过去问身边的程仪,“大哥,仙人岛是哪里?”

      “海边的小岛,距连州的海岸只余百里。”程仪端起茶盏,用杯盖拨了拨浮在最上方的茶沫,补充道,“那里是海匪的地盘,来往的商船都会避开此处,绕道而行。”

      段湄听罢气得拍桌子,桌上的碗碟都震了起来,“太过分了,他们怎么敢把杨大侠和那帮海匪相提并论!”

      “这么维护那位杨大侠?”程仪抿了一口茶水,余光扫向邻桌背对着他而坐的褐衣男子,“你见过他?”

      接着程仪便见那男子握紧了放置右手边的宝剑,又听得段湄极为欢快的声音,“当然没有见过啦!不过听说杨大侠是个英俊潇洒的小郎君,他既长得那样好看,怎么可能会是海匪!”

      程仪觉得好笑,邻桌的男子也松开了紧握的剑。程仪一直注意那边的动静,见此心情很是愉悦,眉眼亦愈发温和。

      “你笑什么?”

      程仪但笑不语,转而光明正大地看向旁边的男子。男子的周围也坐了人,紧挨着他的是个面皮白净的少年人,穿了一件浅蓝色的锦袍,一看便知是其余几人的主子。

      少年觉察出程仪的目光,一双寒眸如毒蛇缠绕过来,面有不虞。程仪报之以歉意的微笑,少年却并不领情,起身就要离开。

      “这位公子请留步。”

      程仪拿起一个新的茶杯,亲自执壶斟茶,“相逢即是缘,何不坐下来喝杯清茶,顺便听听故事?”

      少年冷冷地道:“不必。”

      “您误会了。”程仪将茶杯推到右手边的空位上,浅浅笑道:“我说得是您身边的这位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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