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图劫》莫红尘

15、婉兰来历

　　“在想何事这般入神？”凌楚寒突然凑到耳边的声音，虽不是很大，却还是吓了宋青一跳，那吹在她耳廓上的气息令她极不自在，她往前踏了一步，转身瞧着他：“臣妾很是奇怪，为何王爷每次来都不让下人们通报呢？”

　　“别忘了，本王与王妃正在冷战中，本王怎敢大张旗鼓地来，只能偷偷摸摸地深夜造访。”凌楚寒避重就轻的回答，宋青只能回以冷笑。别以为她不知道，他每次到来都如此突然，不过是因为不相信她罢了。

　　但是宋青并不打算说破，她只轻轻地笑了一声道：“臣妾刚刚正在想着王爷的女人们，王爷这就来给臣妾解惑了？”

　　凌楚寒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道：“怎么王妃突然对本王的女人感兴趣了？”

　　宋青忽略凌楚寒的调笑之意，直接道：“我只想王爷回答三个问题。”

　　“你问。”

　　“鹂姬是皇后的人？”

　　“是。”凌楚寒玩味地看着宋青道：“你又从何得知？她可是兵部尚书林允成府中的歌姬，只因本王听她小曲儿唱的好，主动向林允成讨了来的。”

　　“一切的偶然都有其不为人知的必然，想必王爷当初的主动也是故意为之。这几日鹂姬看似在挑拨兰夫人与我的关系，而实际上，却是在不遗余力的挑拨我与王爷的关系。最希望我二人绝裂又能出此昏招儿的，也就，只有皇后了。”

　　听了宋青的话，凌楚寒竟扑哧一乐。在宋青身上偶尔出现的俏皮，总让他觉得与她相处的感觉，是那样的新鲜，而且，舒服。

　　宋青却故意忽略他难得一见的笑意，接着道：“第二个问题，宁和宫之前去世的两位侍妾的死，是叶婉兰动的手，还是王爷亲自动的手？”

　　凌楚寒看了宋青半晌，才缓缓道：“叶婉兰布了局，本王只是推波助澜而矣。”

　　宋青闭了闭眼，果然皇家皆无情，那曾经在他身下婉转承欢的两条鲜活的身体，却在最美的时候被他联合叶婉兰扼杀掉，最后也只换来了‘而矣’二字。

　　凌楚寒看着宋青眼里一闪而过的凄凉，突然升起一种怨愤的情绪，他冷笑着道：“有资格跟在本王身边的，只有一种人——可用之人。既然她们已无处可用，那也不必再活着了。”

　　宋青冷眼看着凌楚寒唇角那斜斜挑起的近乎残佞的弧度，心底一片悲凉。她不得不再一次提醒自己，这就是她与之合作的盟友，一头随时都会反咬她一口的恶狼。

　　凌楚寒看着宋青眼中那一点点加重的防备，仿佛是一堵坚硬的墙壁，将他隔绝在外。不知为何，他竟觉得有些惧怕，惧怕被她那一重重的墙壁越隔越远。

　　而宋青已淡淡道：“最后一个问题，叶婉兰是谁的人？”

　　“她……是户部尚书叶基的庶女。”凌楚寒疑惑的挑了挑眉，似乎觉得宋青的这个问题很没有道理：“婉兰是尚书府里最不得宠的庶女，在尚书府的一次夜宴上，她冲出来跪求尚书给她病重的母亲请太医，当时的她……比下人还不如，就连一个上菜的丫头都可随意的一脚踢开她。本王起了恻隐之心，帮她叫了太医救活了她母亲。后来她跪求本王纳她为侍妾，只为她母亲能在尚书府有一席安稳之地。本王……本王也知道，婉兰她在宁和宫里用了一些手段，本王只觉得那是因为她想保住她的荣宠，保住她的侧妃之位。要说她是受人指使而另有所谋，本王倒不觉得。”

　　宋青了然，那叶婉兰的凄惨处境，定是让凌楚寒有了同病相怜的悲悯之情，但是，“王爷真的相信她？”直觉上宋青总还是不放心。

　　“本王到不是相信她，只是相信没有人能比本王给她更多，本王给她的，已经远远超过她自身的价值。”凌楚寒冷笑道：“况且，叶婉兰自幼在妻妾成群的后院里长大，对后院里的心机手段运用得得心应手，又足够狠心，本王的后院正是要有这样一个人来帮助本王剪裁虬枝。”

　　宋青心底的寒意一点点扩散，她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凉薄，那些曾经与他同床共枕的女子，那曾触动过他恻隐之心的女子，原来都是他棋盘上一颗无足轻重的棋子。

　　“怎么？对本王失望了？”凌楚寒看着沉默疏冷的宋青，心中一阵烦燥，她这是在怪他心狠吗？作为他的正妻，她不妒忌不沾沾自喜，反而是在怪他慢待别的女人？真是笑话！

　　“谈不上失望，只是成大事者无不心狠手辣，宋青只希望王爷成事之后，可以兑现承诺。”其实宋青不是同情那些女人，这完全是一种兔死狐悲的警醒。

　　“当然！”凌楚寒已经没有了谈话的兴致，再不看宋青一眼，转身而去。宋青的疏冷以及刻意点明的‘承诺’二字，无非就是想与他划清界线，这让他有一种无力的挫败感，但其实，他自己也清楚，这种挫败感来得，毫无道理。

　　凌楚寒一袭黑衣融入在夜色之中，再出现时，已经是自醒阁的院外，他扯了扯衣衫的下摆，轻轻地迈着步子，一路上对守夜的宫人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出声。

　　其实他不只是去宋青那里不通报，如果没有特殊的事情，他去哪里都不会有人通报。这也许是他的疑心作祟，但是在他的地盘上，他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一提的事情。

　　婉兰已经睡下了，值夜的宫女也在外间打起了瞌睡。他轻手轻脚的进了内室，看了看床上酣睡的婉兰，突然手出如电，在她耳后的安眠穴轻轻一点，然后，婉兰的身子微不可见的软了下去。

　　凌楚寒立刻转身，走到房间里那只巨大的衣柜前，拉开柜门，伸手在衣物下的底板上摸索到一个卡簧，轻轻拨动卡簧，那底板竟然往上弹起，露出了一个仅供一人进入的洞口，凌楚寒利落的跃身而入，在进入地洞的瞬间，关上了衣柜的门，再将那道底板往下一拉，只听到卡簧‘咔’的一声锁紧了。

　　没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想到，宁和宫有一条出宫的秘道。这条秘道的入口竟然就在自醒阁兰侧妃的寝殿中。

　　当晨隙透过帷幔照在婉兰紧闭的双眼上，微微颤动的睫毛终于扬起，露出了一双迷漫着雾霭的眼睛。

　　她静静地在床上躺了一会，伸手摸了摸身侧似乎有些塌陷的床褥，蓦然起身，唤来外间侍候的宫女碧桃，轻声道：“昨夜里，王爷来过？”

　　碧桃一面将她扶下床榻一面欢喜地道：“是的，王爷一早上朝去了，吩咐奴婢不要吵醒主子。”

　　自从春芳被打发掉之后，便是碧桃侍候在婉兰身边，她本以为主子听了王爷在此过夜的消息会高兴，没想到兰侧妃却是轻轻地蹙起眉头。

　　他究竟在她这里藏了什么秘密呢？

　　一直以来，婉兰都很是奇怪，为何凌楚寒总是在她睡着以后才来她这里过夜，却又从来都不叫醒她。她也曾假装睡着，等着他来，想看他究竟做些什么，但每一次，她本是假装睡着，待他在她身边躺下的时候，似乎只是一瞬间，她便真就睡过去了，而且一睡就是一整夜。

　　极少的时候，他也会在她醒着时候来，假情假意的敷衍她一阵子，她便又是睡过去，醒来时一看，还是一室空落的阳光，一片没了温度的痕迹。是的，无论他的甜言蜜语显得多么的温情脉脉，但是他的心，从来都未曾真的看到过她。都说宁王独宠兰侧妃，其实不过是他用来掩人耳目的手段罢了。至于，为何要用她来做这个挡箭牌，婉兰却是猜不透的。三年了，她觉得她连他的一个眼神都没能参透过。

　　婉兰自嘲一笑，起身，走到妆台前，打开妆匣，取出一枝白玉簪。那簪头雕刻的是一簇兰花，细长的叶子，细碎的花朵。

　　玉是上好的蓝田白玉，雕工却显得生涩而笨茁。婉兰细弱的手指在那玉簪上轻柔的抚摸，仔细地感受着簪柄上那一串蝇头小字，婉兰浅浅笑着，满眼满心的，都是那满满当当的七个字：怀有兰香一世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