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独家的记忆》佟音

13、（十三）酒心

　　当小朋友明显懵了的眼神投过来时，顾时忻才恍然顿悟，他腾地抬起右手捂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

　　竟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等等等等，他一个成年男人，姑且算是心智健全，对一个小朋友，还是一个还未成年小朋友发出了让她一个人去他家的邀请？

　　说给谁听谁都会觉得他不怀好意啊。

　　不过很快的，他便想好了。

　　他微微俯下身对上小朋友的眼睛，看着她笑：“要去我家吗？你司阿姨和何叔叔那边我会与他们说的。”

　　想了想又补了句：“晚上9点，恩，9点可以吗，9点前送你回来。”

　　说完了这些，顾时忻就看着小朋友眼珠子转了转，然后缓缓地笑开：“去你家玩吗？好的呀。”

　　“不问我去做什么？”顾时忻眯起了眼，嘴角也压出了笑。

　　在时遇眼里，此时的顾时忻便像一只笑得不怀好意的狐狸。

　　时遇手背到身后，松松地拽在一起，轻轻摇头：“我不问啊，不知道的话，就可以当做是惊喜。就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恩？你说？”说着顾时忻已经走到玄关处，开始穿起鞋来。

　　“能多留一会儿吗？”时遇也往鞋子里塞自己的脚。

　　不想回来，在他那里多待一会儿，就不用一个人守着这个地方了。

　　这么简单的话也亏得顾时忻能明白。

　　顾时忻系完自己的鞋带，就看见小朋友在那跺脚。

　　她的深棕色的雪地靴是那种绑带设计，前面有两个棕色的球，许是因为她太懒，她就没有拆开那两个球重新绑，但那样就变得很难将脚塞进去。

　　时遇还在那一边撑着墙壁，一边往鞋子里使劲塞自己的脚，正瘪着嘴放弃了想弯腰解开绑带，重新再系一遍时，右小腿就被一只手压住了。

　　然后是带着笑意的声音：“别动。”

　　纤长雪白的手指搭上她的鞋面，因为身高的缘故，他几乎是半跪在玄关的地板上的。

　　玄关处的暖光在他头发上投下非常柔软的光，衬得整个人都像是置身于梦境中。

　　是梦境中最美好的剪影，时遇几乎要伸手去触碰他的头发了。

　　然而他很快地解开了那绑带，又轻巧地手指一勾，就将两个球绑好了，还绑了个十分漂亮的蝴蝶结，系完这一只后他又拍了拍她的左腿，示意到这一只了。

　　时遇像变成了机器人，但是有点不好使，因为全身的零件都有点崩坏，脚是挪过去的。

　　顾时忻几下给她绑好，然后起身，拍了拍她的后背，又将她羽绒服的帽子给她一把盖上，轻吁一口气，笑着走过她身边：“走了，小懒虫。”

　　“还有，你刚刚说的多留一会儿那事不行，因为小朋友，要早点回家不对吗？”

　　时遇就看着顾时忻推开了门，走进了寒冬腊月里。

　　外头的风一瞬间从打开的门缝中涌入。

　　时遇跺了跺脚，跟上去，突然莫名地笑出来了。

　　“哎？真的不行吗？”

　　“不行哦。”

　　“……那，那好吧。”时遇想了想，妥协了。

　　她跟在顾时忻后面，沿着他走过的路向前走。

　　她看着顾时忻搭在裤缝边缘的那只手，因为风太大，他还抬起手来压了下被吹乱的头刘海，复又放下。

　　时遇看着那只手，又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最终只亦步亦趋地跟在后边。

　　他走她便跟着走，他停她便也跟着停。

　　但仅仅是这样，时遇就感觉整个人都是置身于暖意之中的。

　　有点莫名地高兴。

　　*****

　　他住在一层楼有两间住户的那种公寓楼。

　　一共有26层，他说他住在12层。

　　下了出租车后，他说他先去下车库让她等一会儿，她便站在这栋楼前等他。

　　小区绿化做得很好，入了时遇眼里的，都是常青树或者是那些仅剩躯干，等着来年再长出新叶来的大树。

　　他是住在这种地方的啊。

　　“时遇，进来了。”听到呼唤的时候时遇转过头来，顾时忻手里拉着行李箱，朝她微微笑了下。

　　*****

　　“挺久没有回来，应该会挺脏，时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时遇听顾时忻这么说着，一边见他推开了门。

　　入眼是客厅，然后是正对着大门，客厅沙发正上方挂着的画。

　　是工笔画，画的荷花。

　　时遇看了一眼便觉得这出自大家之手，也不好多看，便将视线落到一旁。

　　左边摆着张正方形的餐桌，餐桌对面是吧台，隔着半面墙，便是厨房了，右边倒是看不清，有好几个房间的样子。

　　房子很大，这是时遇对他住的地方的第一印象。

　　她还呆站在门口，便被拍了拍头，边示意换上摆在地上的拖鞋边听他说：“只有男士的不好意思，委屈你了，可能有些大。”

　　时遇摇了摇头，示意没有关系。

　　她三两下脱掉了鞋，这回好好地解开了鞋带，将鞋子放置到一旁，才套上那双明显比她脚大了很多的拖鞋进了门。

　　时遇跟着顾时忻走到了吧台边，手肘撑在吧台边上看着他，歪着头问在翻箱倒柜的他：“你在找什么吗？”

　　顾时忻答非所问，头也没抬地说：“时遇你去帮我把放在沙发边上的行李箱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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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时遇将行李箱拿回来，见他蹲在那打开行李箱将衣服拿出来的时候，时遇没由得错开了视线。

　　她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开口问：“你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整理东西吗？”

　　这个箱子明显还没有整理过，在沙发一旁还放着好几个快递没有拆开。

　　顾时忻点了点头，应了声，也没多想：“恩，是啊，一下飞机就去找你了。”他根本没想过这句话对于时遇的意义，只是随口这么一说。

　　突然视线捕捉到了什么。

　　顾时忻从一堆衣服里拿出了一个袋子，手一撑地，从地上直接站了起来。

　　他晃了晃手中装着一板巧克力的袋子，朝着时遇微微扬起了眉，笑：“来，等我给你送个礼物。”

　　*****

　　于是，五分钟以后的时遇，就撑着下巴靠在吧台边上，看着顾时忻在厨房间里忙碌。

　　他刚刚说完给你送个礼物之后，便与她说给你做巧克力吧，问她说喜不喜欢吃。

　　她没有立即回答说喜不喜欢吃，联想到他今天的突然出现，再联想到邵佳艺昨日那个气急败坏的样子，猜也能猜到一点。

　　这是佳艺给她搬来的救兵。

　　明明在佳艺跟司年的描述里，做出这种行动一点也不像他，但是他确实是来了。

　　还准备为了哄她，脱了外套，将毛衣的袖子卷上去，冲洗着因为很久没用而有些落灰的厨具和餐具，又开始煮开水，准备用水烫过一遍那些厨具和餐具。

　　时遇就突然微微弯起了眼。

　　空气中浮动着细小的尘埃，透过阳光显得闪闪发亮。

　　视线都变得温柔了许多，连呼吸都轻了下来，像是怕打扰什么。

　　时遇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服，小声说：“想吃酒心巧克力。”还抬手指了指放在柜子里的几瓶酒。

　　顾时忻一愣，随着她指尖所指看过去，似笑非笑地回她：“小朋友能吃酒心巧克力吗？会醉的哟。”

　　尾音上扬，稍稍有些醉人。

　　挠在心上，有些痒痒的。

　　这样的气氛让时遇整个人都不舒服了起来，她觉得脸微微有些发烫，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将视线落在他被她拉得皱起来的那一小块毛衣上。

　　眼神飘啊飘，低声说：“反正你不是为了哄我才做这些事的吗？”

　　说着声音渐渐大起来：“所以我就要吃酒心巧克力啦。”

　　*****

　　顾时忻微微向下压了眉，心想小朋友还理直气壮起来了。

　　霸气霸气，失敬失敬。

　　顾时忻将视线移到那几瓶酒上。

　　他自己是不怎么喝啤酒的，平日喝也多是红酒或者威士忌，但也只是浅尝辄止，所以这上面的几瓶，有两瓶是红酒，有一瓶是芝华士，有一瓶是伏特加，还有几瓶忘了是什么，大半是傅星宸送来的，放着也还没喝。

　　衣服被扯住的的下坠感他能清楚地感觉到。

　　他低声笑起来，也真是聪明的小朋友，还知道他在哄她。

　　于是他拍了拍她搭在他衣服上的手，抬手将他记忆中觉得度数最低的那瓶酒拿了下来。

　　将酒瓶拿在手中晃了晃，转过头朝着她拉开了笑容，眼角被光眷顾，硬是压出了天然橙黄色的眼线：“行啊，那就做酒心巧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