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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一)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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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时遇醒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了。
她洗完脸走到客厅时才突然想起来,今天何叔叔和司阿姨去拜访舅舅一家了,司阿姨问过她想不想去,她想了一瞬,便摇头说并不想去。
舅舅一家,指的就是司年他们一家,司阿姨的哥哥娶了顾时芸,也就是顾时忻的堂姐,这就是时遇对于舅舅那一家的了解了。
有很多事情她记不得,倒是跟那个人有关的事情都多多少少记得那么一些。
时遇将早就冷掉的面包放到微波炉里转了转,又给自己泡了杯牛奶,就嘴里咬着面包,端着牛奶,走到了落地窗前。
玻璃上起了雾,说着内外温差有多大。
时遇盯着看了一会儿,感觉窗外的景物都是迷迷糊糊的,看不分明。
她将面包三口两口吃完,又喝了两口牛奶,便放在了一边,就算是解决了这顿饭。
室内开着暖气,所以时遇只穿着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她将衣袖拉下来了一点,往玻璃上蹭了蹭,抹干净了一小块玻璃。
视野变得清晰了一些。
外头风很大,仅仅是趴在窗子上看着,都感觉能听到树叶哗啦啦作响的声音。
如果跑到外面去,人会不会被吹跑啊。
时遇脑子里有了乱七八糟的想法。
经历了一个冬天,时遇是真的明白这座城市是真的不会下雪了。
她偶尔也会想起以前,雪落在院子里的草上,落在房檐上,落在窗沿上。
那时的她总是裹得厚厚的,搓着双手蹲在地上看那些落在阿拉伯婆婆纳上的雪,看一会儿又小心地将那些雪拂去。即使在冬天,也有一些阿拉伯婆婆纳坚强地生存着,每到这个时候,奶奶总会在玄关处喊她,让她少玩一会儿,早点进屋。
可是现在没有了。
什么也没有了。
昨天,傅雨柔到最后是给她道了歉的,但那时候的她没应声,她不想接受。
就像站在一旁义愤填膺的邵佳艺说的那样:“道歉有用,要警察做什么?”
在整理桌上散落的那些盒子的时候,她的心脏一直是飘在那里的状态。
8个小盒子都被打开过了,她吃一个小盒子里的糖果,便合上一个小盒子。
她吃遍了8个小盒子,每个小盒子都只取一颗,她觉得都很好吃,味道虽然有甜有酸,但都真的。
特别好吃。
特别特别好吃。
思绪乱糟糟的,时遇在窗上呵了口气,雾气凝结,她抬起指尖,在窗上写字。
她并没有看玻璃窗。
等到她心静下来,再抬眼看自己写的字,被吓了一跳。
上面只有几个字。
“新年快乐,顾时忻”
忻字的最后一划,指尖顿在那里,带出了水珠,然后水珠向下延伸。
时遇睁大了眼睛,下一刻,她匆忙地抬手在玻璃窗上涂抹起来。
她在做什么,她在干什么。
明明没有任何人。
警察不可能会帮她,她也不可能会去麻烦邵佳艺,时遇一早就认定了,这都是她自己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呢。
她要写他的名字呢。
玻璃窗上的雾气被擦去,时遇眨了眨眼,突然觉得很难过,她正要转身回房间,视线往正对着落地窗的树下站着的人吸引了。
那人穿着件纯黑色的冲锋衣,普通的牛仔裤,正低着头,嘴里叼着根烟,左手插兜,右手还在那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时遇就看着那星火明明灭灭,又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冥冥之中仿佛有预感。
那人霍然抬头,视线一下与她交汇,精致的眉随之舒展开来,他从嘴里拿出了那根烟,吐出了气。
透过那不知道是烟还是口中的热气的飘在空中的气体,时遇很清楚地看清了他的口型。
她从没这么感谢过自己的视力非常好。
那人唤:“时遇。”
那人嘴角斜斜地上扬着,左手从兜里拿出来,朝她慢慢地,挥了一挥。
时遇往后退了一小步,然后突然转身,向着大门狂奔而去。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回来了。
*****
这一天的顾时忻,站在何家附近的大树下,被冬天凛冽的寒风刮了十分钟,脸是僵的,手是冰的。
所以在看到小朋友的那一刻,嘴巴没有跟上大脑的思维,一句话都还没有来得及出口。
但是好像也并不用讲话了。
因为他被投送了怀抱。
一个小小的白白的小朋友狂奔几步,夹带着室内温暖的空气向他扑来。
顾时忻被撞得措手不及,趔趄了下,直接后退了半步,下巴一扬,感觉脖子差点断掉。
小朋友的手轻轻地握着拳搭在他的背上,温暖的热度隔着衣服传到了他的皮肤上,他几乎要舒服地眯起眼来了,可下一刻他便咳嗽了声让自己清醒,他不着痕迹地将烟从手里甩掉到地上,又抬脚踩了踩灭了烟,这才看向阔别一年多的小朋友。
顾时忻看着小朋友的发顶,他也只能看得到她的发顶。
怎么感觉长高了些。
上次好像离他胸口还有段距离,这次好像离得近了那么一点?
于是很久没有见面的他们,第一回的对话竟然就变成了……
“你是不是长高了些?”顾时忻开了口。
时遇从顾时忻的怀里抬起头看他,眼睛眨了眨,从朦胧变得清晰了些,有些愣愣地点了头:“恩,长高了,有将近四厘米。”
“哦,是吗?那很好啊。”说着,顾时忻抬手按了按她的头,将那双灼灼的双眼按离了他的视线,才又揉了揉她的头发。
才揉了两下,顾时忻就突地就皱了眉,将手从时遇的头上滑了下去。
时遇刚哎了一声,仓皇地抬头,便感觉身上一重,一霎间便被温暖包围,暖和了许多。
时遇这才低头看向自己,出来得太急,她连外套都没有披。
她看向他,只见只剩一件白色中领毛衣的他正瘪着眉看着她,嘴角扯了扯说:“你傻不傻,知不知道今天多少度啊?”
他们这么久没见了,除了身高,谈论的就是温度吗。
时遇瘪了瘪嘴,又低下头去,发觉自己穿的是拖鞋,莫名就感到有些委屈。
她轻轻咬了咬嘴唇,出声:“不知道啊。”
“一看到你,就跑出来了。”
就,什么也没想。
说完这些,她复又抬头,看到他明显愣神的表情,又转念想起方才自己说出的话,倒吸了一口凉气,刚想摆手辩解自己什么也没说。
就看那人狭长的狐狸眼上挑,闷声笑了出来。
冬日不甚明媚的阳光透过云层落在他漆黑的发色上,竟在这一刻仿佛被镀上了最最柔软的浅栗色,本来清冷而寡淡的脸部线条柔软下来,像只午睡刚醒的狐狸。
是的,即使是这样,仍旧是只狐狸。
非常好看了。
原来他右眼角下方有一颗极小的泪痣啊,以前没有发现呢。
顾时忻双手交叠在胸口,微微俯下身浅笑着看着时遇,时遇看到他眼里流转的琥珀色的光:“下次不用跑这么急,反正我一直在这。”
说着,伸手将穿在她身上的他的冲锋衣的拉链从下一瞬拉至最上,看着她的下巴被冲锋衣埋去一半,又轻笑出声:“记住了?”
时遇将头探出来,眼珠子转了转,笑出来:“记住了。”
你说的呀,我当然记得住了。
*****
顾时忻随着时遇进了何家,在等她换衣服的时候,随意在落地窗前停下了脚步。
他呵出一口气,想起了方才在那边树下看到落地窗前的她在这上面写着什么的样子。
低眉思忖了下,一下兴致上来了,便也如法炮制呵了几口气在玻璃窗上,玩性大发地举起了手,抬起指尖在上面写起字来。
等到时遇从楼上换好衣服下来时,正巧看到顾时忻写完字,从玻璃窗上收回手。
她停在楼梯口,凝望着那个人。
她根本不知晓这是什么情绪,如果非要定义,那约莫是依赖,这个词挺可笑的。
因为眼前的这个人,她只见过两回面,今天算上,也才第三次。
但是这个人也确实是第一个,拿着画笔涂抹起色彩,令这座城市在她心里鲜明起来的人。
他是这座城市里,第一个真正诚心待她的人。
对她好的人,她都,记在心里的。
时遇还站在那想着,就听见顾时忻唤了她一声,她便抬脚小跑了过去。
来到近前,倒是他故作神秘地将食指屈起放在嘴前,对着她弯起眼说:“时遇,给你送个礼物,你先闭上眼。”
时遇没懂,但她条件反射就闭上了眼,然后有什么触碰到了她的身体。
她一下惊呼起来,她被他腾空抱了起来。
“可以睁眼了。”呼吸声很近,就在她的耳畔,时遇恍恍然,睁开了双眼。
入眼便是玻璃,她前面还在上面写过字的玻璃,但是视线所对的分明又不只是充满雾气的玻璃。
上面有一行字。
“新年快乐,时遇。”
随着她看过去,抱着她的他在她耳旁也笑着念出了这句话,不过说完又补了句:“虽然今天已经初六了,过了说这句话的时间,这话在跨年那天说才是最好的……”
顾时忻还想继续说,直接被时遇打断了。
小朋友软糯的声音很清晰,日光打在她侧脸上,眼睑投下重重的阴影,她眼睛眨了眨:“我很高兴,特别高兴。”
声音仿佛在室内回荡。
顾时忻对着她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第一次觉得兴起做出来的事也不赖,他也跟着开口,尾音透出笑来。
又重复了遍:“那么,新年快乐,时遇。”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汁萌大宝贝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