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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上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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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黎元元醒来时,发现自己卡在了一棵半枯的歪脖子柳树上。
头上是蓝蓝的天空,大大的太阳,脚下是一条潺潺的小溪,水流湍急。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周围是一大片柳树林,绿葱葱的,一眼望不到头。
这是哪里?
看着这么陌生?
不会是穿到了异界吧?黎元元心里一阵紧张。
就在这时,远处响起了高音喇叭的轰鸣声。一个女高音,尖着嗓门“哇啦哇啦”不知在说些什么,紧接着开始播放革命歌曲。
“咱们工人有力量,嘿,咱们工人有力量……”(注①)
听到这熟悉的旋律,黎元元心里一松,差点从树上掉下来。吓得她赶紧抱住树杈,手忙脚乱地贴在树干上,才没摔下去。
可紧接着,又觉得不对。
这小胳膊小腿的,是她么?
还有这身上穿的是什么?她的裤子呢?鞋子呢?袜子呢?
这浑身上下咋就变了个样?
黎元元吓了一跳。
她身上那件橙白相间的棉方格衬衫,这会儿就像一条长裙子般拖到脚踝,白生生的小脚丫在外面露着,“裙子”里面光着两条小腿,裤子鞋子袜子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唯有那条带松紧的花短裤还箍在屁屁上。
整个人硬生生地缩小了一大半?
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她卷起袖子,瞅瞅小手,再摸摸小脸,果然小了一圈,头发也变短了。
这是变成了小孩子?
她心知不妙。
想着魔鬼城的那堵神秘之墙,自己十有八.九是穿越了,而且还缩成了一个小不点。
这可怎么办?
她莫名失踪了,奶奶承受得了吗?
还有爸爸妈妈听到消息,该多难过啊?
她想,无论如何也得回去,回到那个熟悉的地方,回到她以往的生活中去。可现在,先得搞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
这是哪里?
处于什么年代?
听着那高音喇叭声,怎么有种六七十年代的既视感?
想着那个战天斗地的火热年代,虽然物质匮乏,但人的精神境界颇高,至少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也没有拐卖儿童的现象。
如果真是那样,自己的人身安全倒是不用太过担心。
黎元元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她本是个写手,也写了几本穿越重生的故事。
现在这种离奇的事情突然发生在自己身上,想不惊讶都难。她回想着书中的那些女主角们在穿越后的种种经历,想找到应对办法。
首先,得搞清楚自己到了什么地方?是不是真的回到了六七十年代?
其次,得想办法活下去。
她现在身体变小了,可头脑并未缩小,以她的聪明才智难道还找不到一条生存之路吗?
黎元元稳下神来,先把自己浑身上下摸了一个遍。
脖子上的那条铂金项链还在,那是十八岁时,爸爸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上面刻着她的名字和出生日期。
衬衣内袋里还藏着三百元钱,可惜都是红票子,在这个年代恐怕使不了。
斜挂在胸前的那只花布袋子还在,里面的石头从底下漏掉了,唯有那块墨玉还在夹层里静静地躺着。
她觉得这块玉石有些奇怪,可能和穿越有关。
日后若想回去,这恐怕是一件信物。也许,只有借助这块墨玉,才能找到那堵神秘之墙,继而找到回家之路。
黎元元心说,穿越故事看得太多,自己都快成半个专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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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下心来之后,黎元元骑在树杈上,小手拨开柳枝,抬头远眺。
只见柳树林那边,有一条灰色砂土路,三三两两的年轻男女们正边走边笑,看着十分兴奋。她注意到他们大多穿着白衬衣,蓝裤子,女青年们扎着两条麻花辫或齐耳短发,而男青年们大多留着小平头或小分头。
顺着砂土路的方向直直望去,能看到一栋栋白墙尖顶的大排房,一排一排,整齐划一,房前有人走动,像是一个大单位。
还有一栋高大的建筑物耸立在中间,高高的屋脊呈土黄色,屋檐正中央嵌着一颗红色五角星,周围还辐射着道道光芒。
这种建筑风格,类似六七十年代的大礼堂,是专供开会演出的场所。她在写作时,曾收集过相关资料,对那个年代多少有些了解。
黎元元正仰着脸东张西望,就听到树下传来一声大喝:“喂,这是谁家的小孩,爬那么高摔下来怎么办?快点下来!”
黎元元吓了一跳。
探头往下一瞅,只见树下站着一名身穿草绿色军装、头戴军帽、腰间扎着武装带的半大男孩,正仰着一张娃娃脸,瞪着两眼,用稚嫩地嗓音呵斥着。
她见男孩的军装军帽上未带领章帽徽,右臂上箍着红袖章,上面写着“联防队员”几个黄字,心知这就是传说中的基干民兵。
那个年代,民兵可不是好惹的。
虽然这个“民兵”看着岁数不大,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却装着一副大人样,她可不敢去招惹。
于是,缩了缩脑袋,冲着那人傻乎乎地一笑。
心说,她倒是想下来,可这树太高,怎么下得来?
她又不会爬树,况且现在还是个小不点,也就五六岁的样子。直接抱着树干秃撸下去,她可不敢,万一摔着了,受罪的可是自个儿。
现在骑在树上,光往下瞄瞄,都觉得头晕眼花,哪有那个胆子下树?
黎元元正犹豫不决,树下的小联防队员不耐烦了,仰着小脸喝道:“小朋友,快点下来!”
“小哥哥,我下不来……”黎元元小声嘀咕着,声音细细的,弱弱的,还真是童音。
“下不来?那你咋爬上去的?” 小联防队员朝树上瞅了瞅,故意拧着眉头问道。
“小哥哥,我也不知道怎么上去的,一觉醒来就上树了……”黎元元鼓起勇气,大声应道,可声音还是脆生生的,听着怎么都不像她。
“这个小娃娃,嘴巴倒挺会说的……”树下的小联防队员“扑哧”一声笑了。
他拍了拍树干,摘下军帽挂在旁边的树杈上,就两手抱住树干,脚踩着一双草绿色解放鞋,两脚一缩,往树上攀去。
黎元元一见,心中大喜。
小哥哥来救她了?
等下了树,先打听一下情况,再搞顿吃的,这会儿肚子还真饿呐。正美滋滋地想着,就见小哥哥已经爬上树来。
他沿着树杈小心地攀附过来,向她伸出一只手,想抱着她一起秃撸下去。
可就在这时,只听“咔嚓”一声,树杈断了。
小哥哥伸手一抓,一把揪住她胸前的那只花布袋子,可布袋子哪里承受得住一个孩子的重量?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就觉得身下一空,一阵天旋地转,随着断枝掉落下去。
“哎哟!”耳边传来那位少年的惊叫声,紧接着就是落水的声音。
“扑通!”
“扑通!”
一大一小,像两颗炮弹一般落入水中,溅起了点点水花。在没入水底的那一瞬间,黎元元心说,完蛋了,自己不会游泳。
可她会扑腾。
慌乱中,她两腿一蹬,从水中猛地蹿了上来。紧接着,拼着小命,双手乱揪,硬是抓住了一截柳树枝,浮了上来。
黎元元一边揪着树枝,一边扯着嗓子,大喊着,“救命啊!”
可四周静悄悄的,除了湍急的水流声,听不到别的动静,就连那位落水的小哥哥也没了踪影。
这是被溪流卷走了?还是沉底了?
她不觉有些害怕。
这条小溪对她来说可不算浅,水流也挺急的,就像传说中的灌渠。如果没有这根树杈,她这条小命可就难保了。
她越想越觉得害怕。
于是,拼命喊着,“来人啊,救命啊!”
黎元元揪着树枝,随着水流不知漂浮了多久。
在拐弯处,树枝忽然停了下来。
紧接着,一双大手把她从水中捞了出来。
小小的身体,猛一出水,只觉一阵冰凉。
“阿嚏!”
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浑身哆嗦起来。可随后,就被一个温暖的胸膛包围着,耳边响起了一位成年男子的声音。
“快,慧珍,把这个小姑娘送到卫生所去,看看惊着了没有?”
“老田,这孩子得先换身衣服,这裙子湿乎乎地粘着,恐怕会着凉……”
黎元元感觉自己被一位女子接了过去。随后,身上湿漉漉的“裙子”被脱了下来,接着被人用布巾擦干,裹着,拥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妈妈……”黎元元不由得开口喊道,随后便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小姑娘,快醒醒!” 王慧珍抱着孩子吓了一跳。
赶紧把她平放在地上,揭开布巾,轻轻压了压肚子,肚子里瘪瘪的,好像没喝进去水。捏开口鼻,里面也没进沙子,看来孩子是受了惊吓。
她和田根宝顾不上多想,立刻抱起孩子,跑出了柳树林子,准备去卫生院。
二人奔到停放自行车的地方,田宝根手持车把,刚想抬脚上车,就看到一位“小联防队员”从前面冲了过来。
他浑身上下湿漉漉地,像是刚从水里爬出来的样子,牙齿打颤,哆嗦着喊道:“叔叔,阿姨……快去救人呐,有个小姑娘落水了……”
说着,还比比划划了一番。
可他的话还未说完,就看到车把上挂着一条湿裙子,眼睛顿时一亮。
原来阿姨怀里裹着的小孩,就是那个小姑娘?
一问,果然是刚从水渠里捞上来的。
于是,二话不说,就颠颠地在前面徒步跑着,一路引着二人往场部卫生院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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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卫生院,王慧珍和田宝根把孩子送到了门诊上。
今天正赶上邓医生值班。
他举着听诊器先给孩子检查了一番,又掐了掐孩子的人中。随后,掏出一盒清凉油抠了一点,抹在孩子的鼻下和太阳穴上。
接着,又从卫生包里取出一枚银针,消了毒后,轻轻扎在孩子右手的穴位上。
不一会儿,黎元元就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只觉白花花的一片。
她先是盯着这位身穿白大褂的儒雅医生,接着又看了看白布帘上的红十字,意识到自己这会儿正在医院里躺着。
“小姑娘醒了。”
邓医生拉开白帘子,冲着王慧珍和田宝根温声说道:“二位同志,请放心吧,这孩子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点惊吓,卧床静养几天就好了。”
守在帘外的王慧珍和田宝根,这才松了口气。
见邓医生做了个抱孩子的手势,王慧珍忙上前一步,弯腰抱起小姑娘,随着邓医生进了隔壁观察室。
“这孩子先放在这里,休息一下!”
邓医生两手插在白大褂里,又叮嘱了几句,转身回了值班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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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察室里静悄悄的。
黎元元盖着白床单,仰脸躺在病床上。
白色的天花板上,垂下来一股棕褐色绝缘电线,末端挂着一只白炽灯泡,上面罩着奶白色灯罩。
室内干净整洁,只有她一个病号。
小护士还专门送来了一套病号服,给她套在了身上,宽宽松松的,就像一匹浅蓝色的小斑马。
她闻着房间里的来苏水味道,望着床前的叔叔和阿姨,脑子迅速转动起来。
初来乍到,无依无靠。
这对夫妇看着面善,还出手救了她,要不就跟着他们混吧?
可还未等她开口说话,外面就传来了一阵高音喇叭声。
“团场的职工们请注意,下面播报一条寻人启事。今天中午,在场部大门外,有一个小女孩走失了,年龄大约五岁左右,留着短发,穿着一条橙色方格棉布裙,请家长赶紧来场部认领……”
黎元元心里一惊。
这个小女孩就是她吧?
看情景,这里十有八.九是七十年代的国营大农场。在那个讲究户籍身份的年代,像她这种来历不明的,就等同于小黑户。
小黑户,既没户口也没粮本。
而这个年代无论什么都是定量供应,衣食住行全部凭票。什么粮票、布票、糖票,肉票、油票、菜票,都和户口紧紧挂钩。
像她这样的小黑户,基本上什么都没有,就连吃饭都成问题。
这可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注①:引用了歌曲《咱们工人有力量》的一句歌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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