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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谁与逐鹿天下(22) ...

  •   苏怀瑾被李基一副目瞪口呆话都被吓得说不出来的样子取悦了。

      莫行歌长相堪称美艳,眉目精致动人,这样的相貌在和平时期当然很受欢迎,可在这样的战乱之时,再加上他的身份,就实在未必是一件好事。

      就连在魏国宫廷中的那些岁月,这张脸也没少给他找麻烦。

      所以在攀登到能够拥有“特权”的位置之后,他便开始喜欢戴着一张狰狞丑陋的鬼面,将容颜掩盖于其后,避免不必要的纠纷。

      这种掩盖并不仅仅局限于战场上,作为将军、作为信王,他需要借此来增强自己气势和戾气的场合颇多,比如说——训练手下暗卫的时候。

      而自从到了边关之后,他就很少再回京城,自然也便不会参加那些奢靡无用的宴会,如此一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还记得他容貌的人便越来越少了。

      至于李基这些人,更是从一开始对他的印象便只有那张面具。

      所以,如今李基听到这么一个俊秀漂亮的青年发出自己心目中威武霸气的主子的声音的时候,被吓成冰棍也就情有可原了。

      要知道,虽然莫行歌从未对自己的身形做过掩饰,可那时他武艺高强身强体健,再配合上一张鬼面,自然而然便会让人觉得劲拔挺秀,一看便知是个纵横疆场的武者,而眼前这个人……

      看着单薄不说,整个人都显得羸弱得过分,甚至像是那种久病在床的病美人,一副弱柳扶风丝毫不通武艺的样子,怎么可能是他们英明神武的王爷呢!

      呸呸呸,这是什么联想,王爷都已经、已经去世了……这个人,到底为什么会与他声音相像,难道说……这也是王爷从前定下的什么计策吗?

      李基在那里一脑门子官司,他家不着调的王爷却观察他观察得饶有兴致。

      苏怀瑾端坐在主事几案后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顺便瞧着屋外人影来来去去。

      “苏大人,”李基拱了拱手,“小民此次前来,是为了今年梧湖商会捐军费一事,会里的……”

      苏怀瑾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装样子了:“这里很安全——子祁,我今日冒险叫你来,实在是还在吴国的探子里,仍能确定忠诚并且能力合适的,只剩下你了。”

      李基猛然抬头,一张胖脸夸张地颤抖起来。

      “子祁”是王爷当年亲自给他取的字,不同于“李基”这个用于假造身份的代号,子祁才是同在商部的兄弟们会称呼他的名字,而平日里为了保险,即使见面,他们也都不会轻易叫这种名字出口,唯有在偶尔回魏营团聚的时候,才会说出口。

      可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仔细想一想,上次有人这样叫他,已经是两三年前的事情了。

      而且这人的声音与王爷如此相似,他甚至都要觉得,是王爷在这样温润地唤他……

      “您……”

      也不知怎么回事,眼泪忽的就下来了,老大不小的男人忽然之间涕泪横流,那场面看上去多少有些滑稽。

      苏怀瑾却没有再笑,他长长地叹一口气,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我没死,子祁,”他忽然间就没有了接着开玩笑的兴致,从几案后面站起来,走到李基旁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段日子,你们都受苦了。”

      男人看着他,脸上维持着震惊过度的表情,嘴巴慢慢张开,眼中的泪水却还在不断往下掉。

      “如你所见,”苏怀瑾苦笑了一下,“现在的我,确实是很难让人联想到过去那个人——拖着一副病躯苟延残喘,还、还传出去那般不堪的名声。”

      他说着这话,脸上浮现出自嘲的神色,漂亮的剑眉微微蹙了起来,俊美的面上显出几分轻愁。

      “不不不,您千万……您别这么说,”李基还没有从他石破天惊的自爆身份中缓和过来,可看着面前这个人表露出难过的样子,他竟比自己受了委屈还要难受,不经思考就连忙手忙脚乱地安慰,“这个……大丈夫行的正做的端,不是……”

      一向伶俐的口舌不知怎的就断了片儿,男人结结巴巴地劝了半句,一团混乱的大脑根本无法指导他再说下去。

      只是一股心疼蓦然从心底涌了上来,憋的他眼眶、喉咙都发酸,哭都哭不出来的感觉。

      他几乎没有任何怀疑,瞬间就相信了这个人的话——不论先前他做过多少对他身份的设想,这人看上去又和他敬仰的王爷有多么不同,他都愿意相信他所说的话。

      也许在心底深处,他们本来就是不相信无所不能的王爷会那样轻易就离开的,他可是上天派下来解救苍生的神人啊!凡夫俗子又怎么可能对他造成伤害呢!

      可是……

      等等……他说什么?他就是王爷?

      迟滞的大脑终于从一团乱麻当中找到了真相,李基猛然后退一步,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苏怀瑾摇摇头,亲自到旁边的桌子上给他倒了半杯清茶,准备让这个衷心的部下纾缓纾缓。

      “我知道这很难相信——这半年我之所以一直没有消息,是因为……呃,不幸失去了记忆,说起来,还是易修将我从路上救起来的,不然别说与你在此处相见,说不定我没有死在战场上,也没死在大哥的追兵下,反倒像那些被战争摧残的流民一样病饿而死了。”

      胖胖的男人艰难地喘了几口气,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接过了苏怀瑾手中的茶杯。

      “你看,我现在也并没有什么证明身份的法子,”苏怀瑾摊了摊手,“我的玉佩和宝剑都在易修那里,再说这些身外之物,本就谁都可以拿去,但那个记号,还有你们商部五十六人在吴国的详细情况,这些还是记在我脑子里的。”

      李基咕咚吞下一口茶水,连忙澄清道:“不用不用,我相信您的,我们这些真正跟您相处过的人,认人可不单凭一张面具……只是、只是刚刚一时太过惊讶……”

      苏怀瑾理解地微笑了一下,竟还透着点儿感激。

      莫行歌,不管你受过多少苦难,有过怎样不堪回首的过去,能在弱冠之年拥有这么一群赤胆忠心肝胆相照的好兄弟好部下,已不枉你来人世走这么一遭了。

      两人一时都没了言语,李基把那杯茶慢慢地喝下去,也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王爷,您今天找属下来,到底是……”

      他很贴心地没有问这半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尽管很想知道王爷到底过得好不好,但像他这样的人精,在刚才对话泄漏的只言片语之间很容易就能作出判断。

      有些话不当说,就提都不必提,不然到时候两人都尴尬,他自己还好,要是让本来已经被伤成这个样子的王爷再感到难堪黯然,那他真是百死莫赎了。

      苏怀瑾暗自庆幸这人的识时务,他刚才表露出那番情态,便是不想多聊已经发生的事。

      尽管他实质上并没有吃什么亏,但有些话好说不好听,实在不足为外人道哉。

      “是这样,”说起正事,他的脸色也严肃了起来,“我虽被困在这里,可消息也算不得闭塞,现在黑石城那里守将还是我们的人掌权,对吗?”

      李基连忙点头:“王爷放心,咱们信王一脉的人可不是那么容易打倒的,如今镇守黑石城的正是李如虎将军。只是听说……”

      苏怀瑾见他有些尴尬地支支吾吾的样子,什么都明白了。

      他不由有些想笑——这些部将的性格他最是了解不过,李如虎是他帐下第一猛将,加之性情直爽暴躁,想来正是满脑子想要对他的势力斩草除根的莫行云寻思着最好控制的对象。

      可那无能的皇帝却想都不想,一个粗鲁愚直的汉子,若真是连脑子都不知道该怎么用,怎么可能爬到边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他莫行歌是惜才,可也不会重用那种有勇无谋的人才。

      那种人当个先锋官还可以,终究难成大器。

      李如虎可是典型的粗中有细——只是这次莫行歌的死讯可能对他打击很大,以他的性格,真可能做出来“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的事儿来。

      李基瞧着他微妙的脸色苦笑道:“如虎那个人,想必您也是能猜到的,现在他和莫行云就差明面儿上撕破脸了,皇帝送来的珠宝绸缎给镶了帐篷,嘉奖美人儿也尽数丢弃退回,要不是还好好地守在黑石的城墙上没变旗,怕是天下人都该以为他要降了吴。”

      苏怀瑾终于忍不住朗声大笑起来:“他总是如此,看着冲动又憨直,其实实在让人下不得口,现在莫行云待在京城里,只怕都要气疯了吧!”

      他们主从二人言谈之间,已是完全不把过去的君主放在眼里,名讳随意呼来喝去,全无半点儿敬畏之心。

      正常人遭受过那样狠毒的算计和背叛,恐怕都不会有所谓的情分留存了。

      “可不是,”李基也凑趣地一笑,“李将军是看准了京城无人可用、不敢动他,况且谨守着没越过最后那道底线去,莫行云恨得牙痒痒,却拿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呢。”

      苏怀瑾笑了一阵,走到门口去,再次确认一番周围无人。

      “子祁,”他回过头,郑重地把手放在李基的肩上,“我这里有一批货、几封信,虽然路远崎岖,但还是要劳你送到边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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