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春之君》未来将至

61、二、交涉与蛊惑

　　架在早纪脖颈上的刀刃泛着寒光、异常锋利。早纪只是微微低头去看刀面上反射出的那人的面容，便感到与刀刃接触到的皮肤上面传来细微的疼痛。

　　一缕鲜血顺着刀锋的方向流淌开来，从刀尖滑落地面。

　　站在后面，面色凛然，蓄势待发的晴明目光顺着血迹浮动，却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便恢复了方才的冷静。

　　“请阁下小心，刀剑可不长眼。”

　　持刀之人声音平淡，语调毫无起伏，仿佛面前这一切都和他无关。

　　早纪用眼神暂时安抚住已经准备用阴阳术教教面前这位武士怎么做人的安倍晴明，明明是刀架在脖子上的状况，他却丝毫不慌张，甚至露出了微笑。
　　既然以剑相逼人只是以言语威胁而非直接攻击，就说明对方并不是想取他的性命。看来晴明大人以符咒之火刚刚烧掉的人形的怪物，和后面这位武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呢。

　　“在下不过一介小小术士。”

　　深深的巷子传来的浓重血腥味几乎让人窒息，而从后面飘来的味道却截然相反，显得干净清冽。看来，巷子深处可想而知的惨状并不是后面这人造成的，再结合刚才那被称为罗刹的怪物嗜杀的本性，答案显而易见。

　　——原本是在追杀罗刹，却亲眼目睹了阴阳术法的，对阴阳术一无所知的武士吗。

　　“我可不认为普通的术士能够施展出那种程度的术法，你们并不是普通的术士吧。”
　　架在脖子上的刀剑异常坚定，丝毫未动。
　　早纪正欲再说些什么，还未出口的话语却被站在对面的晴明，用巨大的威压扼断。

　　“如果我们不是普通的术士，那你就更该当心了。”

　　轻如鸿毛的语句自上而下飘落，带着淡淡的矜持与不动声色的高傲。晴明的右手只是轻轻地一抬，一道白光便顺着早纪的耳边飞了过去。

　　早纪脸上闪过一抹无奈。
　　他心底也清楚，身为历史上最强大的阴阳师，被人比作一个小小的术士，晴明大人已经尽力压抑心中的不快了。在平安时代，并没有武士这种阶层，所谓武士，只过不是贵族家内的门客，用来拱卫府邸、出谋划策，和之后的时代人们心中的武士，地位千差万别。

　　这道符咒并没使出十成十的力量，但安倍晴明身上的灵力本身就处于暴走状态，因此虽然他并无此心，那符咒的力量却异常可怖。

　　正好站在那人身前的早纪丝毫不敢怠慢，立刻将手腕一翻，也是一道符咒出手，正好和晴明发出的那道半路相遇，彼此相撞，发出巨大的光芒，让人不由得偏转了目光。

　　但晴明的符咒显然力量更强，只是在空气中停顿了几秒，等早纪的符咒光芒熄灭后，便仍然朝着原来的方向飞去。

　　然而，这几秒已经足够了。

　　那人眼神一凛，刀刃一翻，堪堪闪过那道符咒。趁着这个时机，晴明眼疾手快将早纪往自己的方向一拉。

　　早纪顿时失去平衡，跌落到他的怀抱里。
　　刚才二人在屋顶驰行时，夜深时分露水的香气沾染在晴明的衣袖上，那份温暖澄莹的气息暂时安抚了早纪躁动不安的心。
　　早纪反手握住了晴明的手腕。
　　“我们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在深夜的京都值守的武士，又是幕末时期，恐怕只能是那个武士团体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在询问别人的身份面前，难道不该先向对方报上自己的名号吗？新选组的武士先生。”
　　早纪转回头去，目光冷彻。

　　天蓝色的羽织迎风飘扬，紫色的半长发与和羽织同色的发带在空中纠缠着，额前的碎发遮掩住了半张脸，凝视着早纪和晴明说道。
　　“我是斋藤一，新选组的干部之一。你们看起来并不是江户城的居民，你们又是何人？”

　　“这和阁下没什么关系吧，新选组主要的活动范围是京都，负责保障京都的治安，这和江户并无关系……你看起来风尘仆仆，想必是不远千里，专门跑到江户来追杀那所谓的名为罗刹的怪物的吧。”
　　早纪一边说着，一边试图观察对面那人的反应，传来的一阵沉默，让早纪愈发肯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那人再开口，答非所问，却异常尖锐：“我已经报上了新选组的名号，阁下也该道明身份了吧。”

　　“我们是云游四方的阴阳师，和幕府、天皇都没有什么关系。”
　　早纪横亘在战争一触即发的晴明和斋藤一之间，用最快的语速阐明了他和晴明的立场。
　　“当然，我们并非是供职于阴阳寮这样机构的阴阳师，只不过是云游荒野的无名宵小之辈。”

　　将手中的武士刀收入刀鞘，斋藤一沉吟许久，缓缓说道：“阴阳师……你们知道更多有关罗刹的信息吗？”

　　“不好意思，这种怪物在我们游历的过程中也从未见到过。”早纪坦诚说道：“一般来说这种阴气与血气浓重的怪物大多惧火，我们也不过是采取了一贯的方式来保全自己。”

　　“……”

　　看对边站着的斋藤一沉默不语，早纪深深吸了口气，谨慎说道。“不过，既然阁下知道那怪物的名字，想必其中缘由匪浅。据在下所知，新选组是属于幕府的，维护京都治安的武士团体吧。虽然不知道您们这样的团体是怎么和这样的怪物牵涉到一起的，不过，在下也无心探究，只希望我们双方都能将这一切当做没发生过。”

　　早纪看得出对面持刀的武士目前处于进退两难的处境。自己的话的确没有漏洞，但对方又不敢轻易地放自己离开，早纪想了想，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回事，率先开口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斋藤先生，我们是云游的阴阳师，也没办法给您什么固定的地址，这点也是无可奈何，想来斋藤先生一路秘密追踪至此，也不愿意轻易泄露了行踪。”早纪提出了建议：“以在下愚见，我们双方不妨各退一步。”

　　“哦？”斋藤一表情宛如冰面凝固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缝。

　　早纪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个机会，尽量将这个裂缝扩大，以求得足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机会：“作为交换，我将留给斋藤先生五张符咒，只要点燃其中的任何一张，都可以将我召唤到您所在的位置。这样可以了吗？”

　　凝视了早纪良久，斋藤一可能也终于明白了再这么僵持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更加打动他的是，面前的阴阳师在不经意提起新选组中，包含着敬佩与尊重的口吻，这种语气不可能出自于敌人的口中，凭着直觉与信念的平民武士感受到了其中的感情，选择了相信对方，最终松了口。

　　“好吧。”斋藤一说完，将闪着寒光的武士刀收入刀鞘，动作干净利落，就像他的为人一样，凛然于这粘滞寒冷的幕末之夜。

　　早纪颔首，从怀内掏出五张符咒，交到斋藤一手中，抬起头又微笑说道：“再见了。”

　　希望再也不见，他心底里默默补充道。

　　转过身去，晴明牵过早纪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此地，早纪摸了摸包裹里这些日子来薄了很多的一沓沓符咒，不由叹息不已。

　　身后岿然不动的武士逐渐消失成黑夜中的一个点。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早纪？”

　　在解决了身后这个大麻烦后，晴明的问题显得理所应当。

　　“我们先要去换身衣裳，然后找一个落脚的地方，接下来才有闲暇思考别的事情。”早纪喃喃着，凭借着灵力，在夜色中一起一落。

　　因为是动乱年代，原本的大户人家也减少了在购置华丽和服上的开支，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都是缩减了开支，如履薄冰地过日子，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多数和服店也只能选择薄利多销，那些繁复的手艺虽然仍然在传承，但店内摆着的大多是普通百姓穿的，用粗糙而结实布料做成的和服。

　　账目则用晴明的一件纯银打造，挂在衣服上的装饰来结清。按照战乱年代货币的贬值来看，换两件粗布和服，价钱只多不少。

　　两人匆匆忙忙换上新和服。

　　这布料是用麻和棉混着织成的，早纪抚摸着略显粗糙的布面，心下不由忐忑。他想到晴明在庭院无意之中说起自己一开始穿着的和服编织粗糙，心脏猛然一跳。

　　当时的自己穿得虽然是流水线生产的和服，但也比手中现在这布料发涩，手工拙劣的缝制品强了不少。连那样的和服晴明大人都穿得并不舒服，这布料……

　　“早纪还没换好吗？”

　　从帘子外面传来晴明的声音，早纪浑身一震，赶忙掀了店内隔间的帘子出去。
　　这店一共两层，二层可能是老板一家生活起居的地方。早纪在一楼布置了静音咒，以免二人行动被发现。

　　早纪这么想着，抬起头，看到的是晴明身穿月白色长袖浴衣的场景，相比起原本华贵风流的狩衣，这衣服的确是配不上晴明的风度，可晴明看起来却丝毫不以为忤，反而是颇有兴致，笑着打量着这衣服。

　　“晴明大人……穿得可还习惯？”早纪赶忙问道。

　　“虽然布料粗糙了些，但行动的确方便了很多。”晴明颔首而道，语气轻松得让早纪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晴明抬起头，两人站在窗边，月色透落地面，晴明映着月色看着早纪呆立在那里的表情，上前一步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现在，能够和早纪待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透着怜爱，又混合着温柔的话语让早纪脸上顿时烧了起来，早纪眨了眨眼，抬起头，正好看到晴明那俊秀的面容，他暗暗吸了口气，移开了视线。

　　从和服店出来，二人的装束看起来已经和这个时代的常人无异了，至于身上原本的衣服，二人从那和服店里另裁了一块布包好，由晴明背在身后，现在两人身后各一个包裹，看起来更像是寻常的来江户的旅人。

　　早纪强迫自己不去想其他一股脑用上心头的事情，先去寻找两人落脚的地点。他们身上没有钱财，又没式神帮忙，又不肯用一些混淆的小法术混淆视听，找旅店是不太可能了。早纪想了想，忽然福至心灵，转头对晴明说，有一个地方可以去。

　　自古以来，白峰神社就相当于林原家的产业，在京都内拥有这样一座神社是一件相当不容易的事情。尤其当这间神社地处某个著名的城市，所传承的人千年来还都出自于同一个家族时，如何挺过千年的战争、纷乱，在必要的时刻保全自己——这些都需要极大的智慧和毅力，和人脉支撑。

　　人脉，虽然不是其中最重要的，但仍然是不可或缺的。

　　要说和神社交往的，果然当数寺庙了吧。

　　……但若是江户，也就是未来的东京的寺庙，在那里，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邂逅呢。

　　早纪如是想着，露出无奈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