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一枝春》一角缎子

25、船上风光

　　章然怎么跟师姐一个样，看她看得越来越紧了，甘棠抿起嘴角，暗自嘀咕，却又碍于情面，只好规规矩矩地被他牵着走。

　　祝中通讪讪摸了摸鼻头，想起自己确实不认路，厚着脸皮蹭到自己面无表情的兄长身边，继续唠叨：“那么漂亮的姑娘，你怎么不喜欢？”

　　又拍上祝外直的肩：“你这般挑三拣四，咱们老祝家的香火可怎么办？”

　　“多嘴。”祝外直凉凉瞥了搭在自己身上的祝中通一眼，便抿起薄唇，不再多说，大步朝前走去。

　　没人注意到他刹那间寒冰般的僵硬。

　　章然敲上祝中通的脑袋瓜儿：“叫你废话，又惹得自家兄长不高兴了。”

　　“唉哟。”祝中通捂住头，满脸委屈，“干嘛又是我的错，是他说翻脸就翻脸的。”

　　甘棠也有些疑惑，他们兄弟俩的关系，确实不太一样，从前竹里馆的师兄们，都没有这样相处的，可是她又说不上哪儿不同。

　　算了，还是不多想，毕竟人各有异。

　　接着走了百多步，甘棠闻见远远地水气扑鼻而来，想必是到了乘船的码头。

　　果然，到这条街的尽头，便是一个大的栈头，河面水波荡漾，有长途乘坐的大船，也有供游人玩乐的画舫，来来往往的游子，好不热闹。

　　章然松开一直牵住她的手，回过头来：“你好好待着，我去看看有没有空船。”

　　甘棠乖巧点点头，眼睛弯成月牙，看得章然的心又猛跳起来，忍不住想摸摸她亮如黑玉的眼睛，但终究还是按捺住了，向岸边走去。

　　祝中通不敢再往自家冰块儿般的兄长身边凑，只有一搭没一搭地与甘棠闲聊：“诶，棠妹，你看这个船，感觉吃水有点深呀，应该底部重新设计。”

　　甘棠不大懂这个，只得目光追随着章然，心不在焉地瞎应和：“祝兄也太慧眼识微了，也许造船的人有自己想法，未必是我们所看到的。”

　　祝中通摸着自己的下巴，忘了回话，只思量着这船如果重新改造，该怎么改才好。

　　不一会儿章然回来了：“走吧，船已经包好了。”

　　终于可以直接到京城了，甘棠挎着包袱，万分雀跃，一步抵三步地向下大跨去。

　　到了船上，甘棠才知道章然不愧是章夫人培养出来的儿子，出手便将上下共两层的整艘船包了下来，整艘船，除了船夫，便只有他们四人。

　　考虑到甘棠是女孩子，她自然而然住在二楼的里间，其他三人都住在楼下。

　　用过晚膳，章然照例坐在油灯下看书，甘棠半日里脚步没有停息过，有些疲倦，但时辰尚早，还不想睡觉，拿了一本闲书，坐在方方正正的小桌另一旁看书。

　　祝中通用完饭早就急匆匆与船夫商量船的结构去了，祝外直在自己的居室内一个人看书，这个房间只有他们两人。

　　甘棠早就习惯这种环境了，心无旁骛地看着书，偶尔捂住嘴打两个哈欠。

　　翻了一页书卷，章然无可奈何地揉揉眉心，却是有些心神不稳，空气中隐约是甘棠为了扎双髻涂抹的茶树油的清香，不够浓郁，却沁出一丝丝甜意。

　　她好像离自己太近了，章然自我安慰，不动声色地挪开一点，拿起书，想要隔开视线中的她。

　　但当书本真的遮住那个娇小的身影时，章然又有些怅然所失。

　　他的纠结，甘棠一无所知，只觉得眼前的字一会儿大一会儿小，慢慢变得模糊起来，眼皮也开始打架，不知不觉，就闭上眼趴在了桌子上。

　　敏感地听到翻书的声音停下来，章然忍不住朝旁边看去，才发现甘棠早已睡着，白皙的脸庞微微泛粉，乌发之间脖颈纤细修长。

　　放下书卷，章然站直起来，长身玉立，走到里屋去，抱出一床薄衾，轻手轻脚地给甘棠盖上。

　　复又坐下来，他还哪看得进去什么字，只靠在桌旁，左手撑着头，盯住甘棠皎白如月的面庞，心中想着事情。

　　到底什么时候觉得她不一样的？或许是她安静坐在灯下看书的时候，或许是端午节她给自己解粽叶的时候，或许是那夜她从船头回眸和诗时候，或许是她喝醉酒喃呢的时候……

　　或许，是从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章然蓦然回想起，第一次在书院外见到她，他便莫名把这位姑娘记挂在了心头，每次放学都要看向她卖书的位置，想确认她在不在。

　　想认识她，想和她说话，想触碰她，想，亲吻她。

　　无论如何，章然此刻确认了自己的心思，顿觉轻松起来，坐直身子，伸出修长的五指，撩了撩甘棠额前细碎的刘海。

　　带有薄茧的指尖无意间触到睫毛卷翘浓密的眼尾，章然的动作停下来，眸色深暗。

　　一瞬间，他不假思索地俯下身，沉沉吻在甘棠微带桃粉的眼尾。

　　就算是她这段时间让自己如此牵肠挂肚的利息。

　　感受到水嫩的脸庞散发出的淡淡脂粉香，章然略微满足地收回自己的动作，一手搭在甘棠背后，一手绕到她膝下，缓缓将甘棠抱起来。

　　再一步步稳稳地抱着甘棠走到楼上，慢慢将她放到床上，耐心给她掖好被子后，留了一盏灯离去。

　　甘棠睡得死死地，什么都不知晓，直到次日清晨河面的摇橹声交互激荡，才醒了过来。

　　睁开眼看见的是陌生的床顶与房间，甘棠呆滞了两秒，方意识到自己已经换了地方。

　　桌上的油灯里的油已燃尽，她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起自己昨天是怎么睡着的，只模模糊糊记得似乎是有人抱她上的楼。

　　船上没有别人，只能是章然了，甘棠边穿着鞋，心中暗道自己昨天的话果然没错，章然照顾她的程度，都快要超过师姐了。

　　蹬蹬下了楼，章然与祝中通依然在看书，甘棠走出门外，祝中通站在甲板上眺望。

　　江面的凉风急急涌来，吹走晨起的倦意。甘棠上前去，眼中是浩浩荡荡的江水，潮平两岸阔。

　　这一段应该是天然河，而非人工河，所以两岸皆青山，鸟啼不绝，偶有猿鸣。

　　甘棠张开双臂，感受着来自林间的怡然，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一旁的祝中通却全神贯注地盯着江边，显然是在思考什么。

　　甘棠不禁好奇，开口问道：“祝兄是在看什么？江边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非也非也。”祝中通故意文绉绉地答道，“在下不过是在研究宇宙之奥妙。”

　　甘棠捏起拳头锤了他一下：“说人话。”

　　“啊呀。”祝中通装作受伤的样子，才老实开口，“这一路过来，我发现江岸皆是右岸为陡，左岸为缓，在思考这是为什么。”

　　“嗯？”甘棠从没有注意到这些，仔细回望四周，果然是如此，“那你有想出来为什么吗？”

　　“没有。”祝中通遗憾摇摇头，故弄玄虚，“或许这就是天理运行吧。”

　　“那天理为什么要这样运行呢？”甘棠也开始感兴趣，打破砂锅问到底。

　　“唉！”祝中通挠挠后脑勺，“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

　　甘棠原本亮晶晶的双眼瞬间变得失望：“原来你也不知道。”于是自己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江岸思考，可是想破头也想不出来是为什么。

　　到用早膳时，她带着期望问了问章然，结果他也不知，甘棠喝着可口的鱼片粥，只觉得香味减了几分。

　　看着她失落的样子，章然出言开解：“世上很多东西，都是我们现在所不能知道原因的，或许百年之后，后人自然会知道呢。”

　　“知道了。”甘棠点点头，眼珠滴溜溜打着转，她还是现在就想明白。

　　可想是想，哪里想得明白呢，甘棠在甲板上呆得都要被正午的日头晒伤了，才不得已进了屋。

　　章然瞥见她气鼓鼓地回来了，暗自笑笑，继续看手上的书。

　　根据经验，从水路直到京城大约需要二十日左右，甘棠百无聊赖地翻着书，在船上看书又让人头晕脑胀，光是半日，她便有些乏味了。

　　祝中通也不好过，在祝外直的冷压逼迫下，不得不看书写字，用他的话说，看上半天的书，嘴里都能淡出鸟来。

　　连祝中通这个玩伴都没有了，甘棠没了法子，她现在才发现自己是一个如此耐不住寂寞的人。

　　大约过了两三日，甘棠总是找到新玩法了，白日里，她便坐在船舷旁钓鱼虾，偶尔还能吊上河蟹来，到了晚上，她便待在楼上仰望星空，将每颗星星按照天文书上的提示连成线。

　　房宿，星宿，井宿，柳宿，翼宿，轸宿……十多天的时间内，她便将三垣二十八宿烂熟于心。

　　真是没有任何用的技能啊！甘棠暗叹，岁月太蹉跎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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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上了！！！！！
你的好友鸡汤小王子章然再度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