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后晚成》温酒煮故人

51、正文四十七

　　不料流霜的情绪刚稳定了几天，可清明却还未被寻到，流霜便又暗自抹起了眼泪。毕竟这对于寻常人来说，存活的可能性已十分渺茫。

　　千瞳注意到流霜久久未归，便出了南汀阁，在一片灌木丛后找到了流霜。千瞳知道流霜素来心性并不坚强，可正因为如此，前世流霜死在前往魔域的途中后，千瞳才会如此心痛。

　　“你这是何必。”此时千瞳在流霜身后轻叹了口气。这一世倒好，流霜人没事，心被挖走了。千瞳只能俯下身来，规劝道，“世间好男儿多的是，流霜想要什么样的，我都会帮你物色。”

　　“小小姐，奴婢没有想要谁……奴婢只是很难过……”流霜转过头来，眼眸垂泪，红得比小团子还红。

　　“……”千瞳心想流霜一直如此脆弱可不好，她必须跨过这道坎，不然如何面对今后的生活。于是千瞳半含命令道，“你可以在心中记着清明，但不能从此哭个不停。做我的侍女，心性可不能这般娇弱。”

　　流霜听后连忙打起了精神，“是，小小姐。”即使她失去了清明，可她还有自家主子。

　　“这几日给我好好的，照常起居。要是让我发现你再哭……”千瞳拖长了尾音。

　　流霜以为小小姐会不要她了，心里吓得要死，在那举起小手保证道，“奴婢再也不敢了。”

　　“嗯，你若再哭，小团子便归我。”千瞳终于想出一条合适的惩罚来。流霜很喜爱小团子，定不会希望它被夺走。

　　流霜听后却是拍拍胸口，在那松了口气。于是二人先后走出了灌木丛，这时不远处一名年长的侍女见到千瞳，快步上前禀报道，“小小姐，少廷大人的侍卫被找到了。据神医年榷所言，清明侍卫坠崖的时辰在宫中发生行刺之前。这下魔君才相信了清明并非那刺客。”

　　流霜听后面上立马容光焕发，神采都飞扬起来，欣喜显而易见。

　　“那清明现在如何了？”千瞳依旧淡然地问道。只是没想到她刚劝完流霜，这清明就被找到了。

　　“据说身上多处折了，不过他先前服了珍贵的天香豆蔻丹，这才续了命。”侍女恭敬地回道。

　　“那丹药是哪来的？”千瞳闻言问了句。

　　侍女想了番后答道，“这奴婢不知。少廷大人还说此次宫中行刺，是他失职，魔君听后只是罚了他一个月的俸禄。”

　　“知道了。”千瞳挥手让侍女退下，随后她看向旁边高兴却不敢表露的流霜，语气无奈道，“何时带你去探望清明？”

　　流霜听到清明无事，现在倒是有些局促不安。她垂头望着自己的脚尖，低声道，“……小小姐决定就好。”

　　这算是答应了。少女心啊。千瞳这么想着，打算等清明伤势好些了，再带流霜去。

　　看来她又得去找权胤了，真是麻烦。

　　翌日权胤一大早便来了若虚阁。千瞳见他一人独自在阁中挥剑，便未曾进入，免得伤到了自己和流霜。

　　“外面不嫌热？”只听权胤开口道，他背后似乎长了眼睛。

　　“见过四殿下。”千瞳闻言走入阁中，与流霜上前朝权胤行了礼。

　　“起身。”权胤随意答了句，便走到椅子上翻阅古籍，好似不曾在意。实际上他知道近日千瞳必有求于自己，所以他不急，就等着千瞳开口。

　　千瞳在原地纠结，清明应当是在权胤宫中，那她带着流霜去，岂不惹人误会？可她已经答应了流霜，罢了罢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于是千瞳咬牙说道，“殿下，听闻清明侍卫受了伤，我那有些膏药，想亲自带给他。”

　　权胤放下古籍，盯着千瞳看了会儿，低沉的声线华丽地说了三个字，“求我啊。”

　　先前这小妮子敢算计他，自己都一直未找她算账，跟她冷战也无用。故眼下权胤可谓少见地带着戏谑之色。

　　“求你了！”千瞳听后闭了闭眼睛，真如赶赴刑场般快速说道。

　　权胤被她这副模样弄得挑眉轻笑，平日里高冷的形象如同冰山消融，俊美的面容有了几分生动。他见千瞳为了流霜做到这一步，并未再多为难她，戏谑结束后恢复了正经，权胤开口问道，“何时来？”

　　“三日后清明可会好些了？”千瞳听权胤答应如蒙大赦，平日里遵循的礼法都忘掉了。这本就是修炼者的世界，礼教约束并不繁琐。强者只要行为不太出格，众人都可以接受。

　　若是权胤带千瞳去他宫内，别人顶多说几句闲话。因为千瞳对权胤的厌恶也是出了名的，倒是不会令人多想。

　　“应当无碍了，可以交谈。”权胤说这话时，黑眸若有似无地瞥了眼站着的流霜，令后者心中一紧。

　　千瞳知道权胤这是在审视流霜。对于她与清明的事，千瞳尽量不掺和，二人互不搭理了最好，省得膈应自己。

　　三日之后，千瞳与流霜用完了午膳便第三次来到魔宫。待出示身份玉牌入宫后，车驾一路到权胤居住的拾翎殿前。千瞳被流霜扶着走入其中，两侧的侍从纷纷朝她行礼，显然是提前知晓千瞳的到来。

　　流霜见这宫里竟一个侍女都没有，不由有些咋舌。而千瞳前世便见识过，因此不觉得奇怪。只不过若是细究，则能发现权胤的宫里奇珍异宝随处可见，比如那院角摆着一大块上好的云湖石，旁边养着珍贵的雪山魁草，诸如此类，不甚枚举。

　　故而千瞳迈出的脚步都谨慎了些，万一她碰坏了何物，岂不又是一桩麻烦。

　　态度恭谨的侍从将二人引入正殿，瞥见那上首悠然品茶的墨衣身影，千瞳难得乖巧地上前行礼道，“见过四殿下。”

　　权胤早在千瞳通过魔宫宫禁之时，便候在了殿中。先前在窗边看到千瞳那谨慎的模样，权胤不由感到有些好笑，“坐吧。”

　　千瞳依言坐在了黑檀木椅子上，低头看着自己交叠在身前的十指。

　　只听权胤吩咐旁边立着的侍从，“带这侍女去偏殿。”

　　千瞳此时注意到墙上挂着的一幅女子画像，不由轻声问道，“这是谁？”

　　而流霜则面色有些忐忑地被引入了拾翎宫偏殿。见清明坐于床榻上喝药，流霜什么忐忑都忘了，心中只有眼前的人，“清明！”

　　先前侍女虽说清明身上多处折了，但他修为不错，这几日已恢复了大半。

　　“流霜？你怎么来了？”清明事先未曾听权胤说流霜会来，故而他十分惊讶地抬起手挡在身前，“你、你先等等，我命人去问下小主子……”

　　旁边领流霜进来的侍从笑了，“这就是主子的意思。”

　　“……”清明有点懵，他不知道自己消失的那段时日里，流霜哭了好几回；也不知道再次见到他，流霜有多高兴。

　　那成年的侍从简略地说了句，“我先告退了。”随即他转身掩上了偏殿的门。

　　流霜见清明不说话，又开始忐忑起来，看来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因此流霜连忙自怀中取出几瓶疗伤丹药来，“这是小小姐送来的一点心意，还望你不要嫌弃。”

　　“怎么会。”清明放下先前未喝完的药碗，接过流霜递来的小药瓶来笑道。

　　“清明，你怎会伤得如此重？”流霜搬了个圆凳，坐在清明榻前关心地询问道。

　　“其实我的伤势还好。”清明颇为乐观爽朗地说道，他只有跟流霜说话能不紧张，“主要是有人想陷害我和小主子，不过多亏了小主子以前给我的保命丹药，要不然还真撑不过来。”

　　“是天香豆蔻丹？”流霜声音细软，她余光瞥见那药碗，将其拿起递给清明，“药凉了可不好喝。”

　　“你不说我都忘了。”清明抬手挠了挠头，接过药碗一口口地喝着。他有些不懂这古怪的气氛是怎么回事，因为清明没见过猪跑。就算知道自家高冷的小主子喜欢千瞳，却也没看到二人怎么好好相处过。

　　流霜认真地看清明在那喝药，衣袖下的十指却握得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清明并不知道她的心思，若是自己说出口，他会觉得很奇怪吧。即使流霜说了也不能如何，她始终记得，自己是小小姐的侍女。

　　小小姐和四殿下关系不好，她……给小小姐添麻烦了吧。

　　清明喝完药后，便见流霜走起了神，一副木木的样子。他不由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是不是困了？”

　　“……没、没有。”流霜抬眸笑了下。

　　拾翎宫正殿内，千瞳得到想要的回答后，便只顾专注地在那品茶。她用上好的玉质杯盖拂着茶碗，盯着打转的茶叶。

　　突然，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千瞳立即抬头，望向不知何时将自己圈禁在椅子上的权胤，“殿下离我太近了。”

　　“近么？”权胤声线低沉地反问，他先取过千瞳手中的茶盏，免得她拿茶水泼自己。

　　千瞳有心不让权胤拿走茶杯，奈何力气不如他，手中还是空了。

　　她欲抬起小脚踢过去，权胤却抢先上前一步，压住了千瞳的膝盖。

　　“你干什么！”千瞳早知权胤会对她动手动脚，便带肖腾入殿了，她不喜欢跟权胤有接触。眼下四周都是权胤的侍从，在旁边各自低着头装聋作哑。

　　“先下去。”权胤朝他们吩咐了句。

　　待侍从都走出去后，千瞳忍不住先声夺人道，“殿下自重！爹爹肯定跟你讲过，我和你不合适。”

　　“可我觉得很合适，是你未曾好好看过我。”权胤墨眸深暗，他捏起千瞳的下巴，让她正视自己，“蓝灵昀盗用了你长姐的刺绣，你算计她情有可原，可为何捎带上了我？”

　　“你说，我哪一点值得你如此憎恶？”

　　千瞳没想到上次的事还没翻篇，望见权胤眼底的波动，那似乎是伤痛的裂痕，她一时有些气短，“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殿下很好，可人各有所好，君子取之有道，还望殿下不要勉强。”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像六弟那样？”权胤听千瞳绕着弯地拒绝自己，给人感觉倒是颇为熟稔。他眸中开始燃烧火焰，原来自己在她心中，就跟普通的追求者无异？

　　“我没有喜欢的！”千瞳十分不解地反驳道。她觉得自己的话没错，不知又哪里惹到了权胤，当真是莫名其妙。

　　然而这一句实话听在权胤耳中，便成了她又在搪塞自己，顿时心中怒火高涨。

　　他猛地低头，吓得千瞳以为权胤要亲自己。她尽量侧过头，后背贴着椅子，双眼紧闭。

　　“……啊！”未料到是耳垂上传来痛感。千瞳用手使劲推开了权胤的胸膛，摸着自己右耳上带血的牙印，眼中泪蒙蒙的。

　　权胤直起身，本只是想趁此机会问个明白，却不想千瞳不肯说实话，惹得他惩罚性地咬上了她的耳垂。

　　他第一次咬人，力道难免不知轻重。见千瞳眼眶都湿润了，权胤欲抬手搭上她的小耳朵，输点真气过去，却被千瞳一巴掌拍开。

　　见状，权胤又开始有些心疼，他动了动薄唇，“我……只是想还你上次的。”

　　千瞳才不管他是不是在报天域那时的仇，自己噌地一下站起，跑到殿外去寻流霜了。

　　偏殿内，流霜与清明一时无话，正在尴尬的状态中。千瞳一把推开门，跑进来拉起流霜，“我们走！”

　　流霜只来得及跟清明挥了挥手，便被千瞳拉出了殿外。

　　权胤到了院内，见千瞳目不斜视地快步走过自己，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便目送两个小人儿离开。

　　旁边有侍从出声提醒道，“殿下，千家小姐踩了不少的药草。”

　　“再养便是。”药草的种子很多，权胤并不心疼。

　　回到天风山，千瞳跳下车驾，径自气冲冲地走入了南汀阁，在那翻箱倒柜寻找药膏。旁边进阶成功的琉白和天凰，还有小团子见了，本在一处玩耍，现三兽齐齐望了过来。

　　“小小姐在找何物？发生了何事？”流霜跟在千瞳身后，见她脸色不好，此时才敢开口询问道。

　　“被狗咬了！”千瞳气得跺了跺脚，取出药膏涂在自己耳垂上。她根本没有说错什么，反正在权胤眼中，她做什么都是错的。

　　流霜心想拾翎宫哪会有狗，莫非小小姐说的是……

　　千瞳气呼呼地坐在了梨花木贵妃榻上，招来琉白和天凰抱着，这才感觉好些了。她抬眸看向流霜，后者擦了擦额上冷汗，千瞳问了句，“你可跟清明说了自己的心思？”

　　“没有。既然小小姐不喜欢四殿下，奴婢也不会再跟清明多有瓜葛。”流霜见到千瞳因她而受伤，心中自是内疚，已在心中做出了抉择。

　　“看来清明把你当朋友，你也这般想便好。”千瞳叹了口气，躺在了贵妃榻上，却是想到了拾翎宫主殿内的那副女子画像。

　　前世自己不小心弄毁了它，权胤便将她关入冰牢三日，可见对那画像的看重。

　　千瞳本以为那画上是权胤心爱的女子。今日见到那画像，她却觉得不可能，因为画中女子已是少妇的模样。权胤告诉千瞳，那是他生母唯一的画像。

　　千瞳再问为何是唯一，权胤答其他画像都被一把火烧了。

　　如此前世的乌龙便解开了。唯一的生母画像，对权胤来说，定是个念想的寄托。他当时贵为魔君，会将自己关入牢中也不奇怪。

　　可没想到即使她好说好话，权胤都会咬自己，她一定是跟他命中犯冲。

　　千瞳有些烦心地闭上了眼，旁边的流霜自觉地给她扇着风。

　　白日很快落了墨色的幕，当晚梳洗过后，千瞳便上榻入眠。守夜的流霜也打起了盹儿。一道暗色的身影却是悄悄地翻窗入内，手中拿着个锦盒，来者正是权胤。

　　他打开锦盒，取出个玉瓶和一朵黑夜中发光的百合花来，放在千瞳的床头。

　　那百合花乃是用夜明珠的材质雕刻的，故能在夜晚发光。权胤下午特地问魔君去要了这花。说起来，权胤好像鲜少特地送千瞳东西。他本就性情冷漠，这讨少女欢心的主意，还是问了侍从才被采纳的。

　　随后权胤走上前，伸手摸向千瞳的耳垂处，轻柔缓慢地灌输了不少真气给她，那血红的咬痕便愈合了。

　　似乎是有所察觉，千瞳一等伤口愈合，便翻了个身，再不让权胤窥见她的睡颜。

　　权胤唇角勾起一抹笑，她真是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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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肥美不，望读者们多多支持此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