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见人间》如意尽欢

3、促生变（一）

　　元令璇火速换好衣服去了蜃妖沐月华的池子。
　　说是池子，其实不太确切，被称为江河才更为恰当。那是一汪碧绿的活水，连通洛水支流，清澈见底，平日里在群山掩映下一碧如洗，正印证“静水流深”这个词。

　　不过如今月花池全然不似以往平静，江面上涟漪四起，江心处渐渐冒出细小的泡泡，一个接一个，咕嘟..咕嘟...,恰似有人正在江面下饮这一望无垠的碧水。

　　虽在薄山这么久，元令璇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一泉碧波，美得像通透的宝石，让人忍不住想跳下去畅游一番。

　　“刚刚也这样吗？”她转头问烟姐。这看着明显不大对啊。

　　烟姐也犯愁，谨慎道：“刚刚还没有这么厉害，只起了几点涟漪。”

　　事情似乎有点不对，元令璇若有所思地盯着池面，太安静了，除了江心处接连不断“咕噜咕噜”的冒泡声，这里一点声音都没有，那群蜃妖去哪里？

　　她转身问守在江边的弟子:“平日里也这样安静吗？”

　　守江的是大师姐的徒弟行云，他恭敬回道：“师兄们会定期来查看法阵。据上次来过的师弟说，这里一直都很安静。但是从没有这样的灵气波动。”这不奇怪，蜃妖都是宅居生物，几百年不挪窝的也有。

　　所以，唯一的不同是这一池咕嘟冒泡的池水和大相径庭的灵气波动？

　　元令璇实在想不通，略沉吟了下，取下腕间的手串。行云神色大动，元令璇的事情他也耳闻过一二。正想拦，却有人比他更快。

　　“阿璇...”晏如烟脸上难掩担心，动用神识对于元令璇的身体来说也是一种不必要的负担。

　　“没事，这不是还有你吗？”元令璇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完全没当回事。师父给手串的时候就说过，短时间的放开神识有益无害，再者，让她来这里，未免没有她神识的缘故。

　　月华池这里，一般的弟子可难探究竟。她扫了眼身旁的行云，吩咐道：“退后。”

　　元令璇放开神识，四下搜寻一圈，一个活物都没有。这太不应该了，元令璇的神识强度甚至堪比大乘期强者。神识之下，本该一览无遗，现在却完全察觉不到不到动静。那群蜃妖去哪了？

　　元令璇想了想，又探向江心诡异的冒泡处，仔仔细细翻过数遍，终于找到了点东西，那下面似乎有些若有若无，让人很不舒服的气息。

　　元令璇顺着那缕气息向下，可是越向下越觉得寒毛直竖。她有点犹豫了，按理说薄山内部设有法阵，这条江作为海市的基石更不会毫无防范，要不然师父也不会放心让她前来。她又怎么会在这里隐隐感觉到危险？

　　而且阵心也不能没有东西镇压。即使是每十年一次的度假，蜃妖们也是轮流放风，不可能全部离开。

　　元令璇眉头微蹙，想了想，回头对晏如烟说：“这里不对，你去请师父来。”自己虽然灵力不足但神识是比大多数修士要强的，她都没有办法探查出来，这江心一定有问题。

　　晏如烟不太放心元令璇一个人，“不如等大师姐来，去请师父也不一定会过来的” 形渺真人最近又有了新的课题，怕是很难把他请出来。

　　元令璇简单解释道：“这次有点不对。跟师父说，他不来，以后再用蜃珠就得去东海。”宅性本缩，形渺真人才不会为了蜃珠出次门。既然这样，那就只有出关解决一下问题了。

　　迁蜃妖于薄山当然得看蜃妖们自己的意愿。也不是每个蜃妖都愿意远度重山，改换门庭的。但除此之外，还有其它因素需要考虑，比如说，蜃妖的前主人。当年布下阵法的那位前辈是用法器跟东海的门派换了这群蜃妖，也就是说，这东西原本是有主的。所以若要寻蜃珠炼器，除了薄山，就只有东海能大批量的拿出来。

　　元令璇真的没猜错，形渺真人不过片刻就到了，甚至比大师姐还快。看来师父果然是在紧要关头，要不然也不会来的这么快。

　　形渺真人来的时候，江心的水泡已经像沸腾的热水一般，咕噜之声不绝于耳。刚刚元令璇还觉得，像是有人东西藏在江下饮水，现在更像是喝饱了，正在酝酿着吐点东西出来。

　　“师父--”元令璇正迎上去，准备说话。

　　身后一声轰然巨响，刚刚还波澜不惊的水面溅起几丈高的水花。元令璇讶然回首，一块看不清形状的庞然大物自水中冲出。眼前又是一花，身前的形渺真人已不见踪影。

　　元令璇半是放心地退至一侧，神识扫向江面。果然见到了形渺真人。

　　只见水花未歇，江面上水雾迷蒙，让人几乎睁不开眼，最重要的是江心诡异的冒泡处终于平静下来，江面上多了一只巨大的蜃，两面壳平摊开，几乎占据了整个江面，与他相比，同在江面上的形渺真人小的简直像是蜃吐出的一粒蜃珠。

　　这大概就是刚刚在江面下吞吐水流的东西，但是蜃怎么会变得这么大呢？

　　对于一般人而言，蜃是一种传说中的海怪，对于他们唯一的了解大概就是这种东西可以制造海市蜃楼。但元令璇出身祁连，又喜欢翻古籍，知道的可不止这一点。

　　蜃，群居，有壳，经常出没在灵脉附近，喜欢制造幻境，体内会结蜃珠，镶嵌在法器上会附带一部分蜃的能力。最重要的是这些东西一百年才长一寸，祁连养蜃至今，最大的一只蜃也不过三尺有余。

　　元令璇瞄了眼江面上的那个蜃妖，肃然起敬，这只蜃大概有三丈了，不知道蜃珠结了多少，听师侄们说，蜃越大，结的蜃珠越多，这应该会有不少蜃珠吧。

　　这边元令璇对着蜃流口水，那边形渺真人已经出手了。形渺真人的法器经常改动，最近用的是一柄拂尘，很符合形渺真人仙风道骨的气质，当然那得是他正常的时候，像现在这样刚闭关出来，两眼无神（熬夜工作，几个月没休息），一头乱糟糟的长发，跟桥洞底下的流浪老头也没啥区别了，手里的宝气湛湛的拂尘也被衬的像是偷来的。

　　元令璇看着形象惨不忍睹的形渺真人，只想捂脸。

　　“阿璇。”大师姐耽搁了这么久终于赶到了，身后还跟着一群衣着各异的修士，都是来参加海市的各门派弟子，其中还有几位看起来很眼熟的长辈，应该是跟来压阵的，顺便交流交流各自情况，这都是往年惯例了。看样子宴席到底还是没开下去，元令璇看着这群人心中暗忖。

　　元令璇对大师姐身后的一群修士点头打个招呼，退至一旁：“大师姐。”大师姐到了，师傅也在，自然用不着她操心，安心看热闹就行了。

　　果然，跟来的一众修士都是这个想法。有人还略带敬仰的点评：“形渺真人不愧是大乘期的高手，刚才那招好像是剑宗的基础招式，当年真人就是用这一招截断洛水的吧，受教受教。”这时候水花已散，映着皓月满江，对于修士而言，江面上纤毫毕现，视物如同白昼。

　　元令璇回头一看，说话的是大觉寺的谛苦。他是大觉寺二十年前收下的最后一位弟子，如果不出意外，是这一代的关门弟子。周围一圈年轻弟子脸上都是一脸认同的表情，个别薄山弟子还一脸的与有荣焉，还有人小声附和：“当年形渺真人修为已足以截断洛水，不知如今修为又精进到了何等境界……” “自然是要更上一层楼的，只怕已近大乘……”一群人讨论的热血激昂。

　　果然年轻好骗，元令璇眼带同情的看了他们一眼。形渺真人在修真界地位奇高，百年前曾一剑劈断洛水。自此洛水改流，下流百姓受益无穷，不论是品行还是能力，对他心怀敬仰一点不稀奇。

　　但形渺真人只用基础剑法是因为他不管用什么兵器都像用剑……他一点也没费心去琢磨其他的使用方法，又因为基础剑法最百搭，所以最常用这一套剑法。当然他本身也就会几套普通剑法，原因可没谛苦想的那么高大上。元令璇暗自在心里吐槽。

　　刚入门的弟子基本会对前辈无限敬仰，自动给前辈们加上高人光环，随着弟子们自身的修行增加，有的前辈光环可以持续很久，如一座巍峨的大山，耸立在前方；有的却很容易幻灭，比如说形渺。

　　曾经的曾经，元令璇刚入祁连的时候也是这么天真，没多久就被不修边幅，每天看上去不是在发病，就是在去精神病院的路上的技术宅们逼得梦想幻灭。那段时间元令璇总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我是谁？我在哪？我在这儿干什么？简直让自己怀疑人生。

　　元令璇站在大师姐身边，听着后面的讨论，忍不住在内心捂脸，恰似自己当年啊。

　　元令璇偷听还不忘关注战局，那只蜃妖看着虽大，却不会什么攻击手段，在形渺真人的基础剑法下愈见狼狈，败局已现。确定了这点，元令璇越发放松。

　　就在这时，突变已生。

　　江面上不知道从何处飘来一层薄雾，江上斗法的一人一妖身影朦胧起来，很快就几乎看不见形渺真人的身影。

　　最开始发现不对的是谛苦，他一直关注着江面上的战局，准确的说是关注形渺真人，自然也注意到了江面上渐起的雾气。他反应迅速，出声提醒道：“这雾有问题，大家注意。”

　　众人一惊，修为高的几个修士已经开始戒备。这雾蔓延的速度极快。从谛苦说话到现在，不过瞬息那薄雾已自江心蔓延上岸，江边的修士们也被迷雾笼罩。

　　元令璇从听到提醒起就凝神戒备，一会儿功夫，身旁大师姐的身影肉眼可见的模糊起来。元令璇有点毛毛的感觉，往大师姐那边挪了挪。大师姐察觉到她的动作，微微偏头看了她一眼，又把视线放回江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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