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再上征程 ...
-
黑沉沉的暮秋夜，星星早已藏到云的后面。
码头的灯光已经熄灭了，为数不多的几艘小帆船随着海风卷起的浪花起伏不定。其中一艘隐约可见两条模糊的人影，宛如风中烛火飘摇不定。
“好难过呢……”
女孩子微颤的声音滑出了一丝不安。
“没事的，再坚持一下。”属于少年的声线在夜风中显得有些沙哑，“马上……就好了。”
“但是……”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不是……”
“如果觉得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嗯……”
仿佛打破了什么禁忌一般，两人的声音渐渐被疾驰而过的海风所吞没。
夜色越加深沉，小船摇晃的幅度也越来越大。终于——
“受不了了……”
嘉露耶趴在船舷上，吐得昏天黑地。一边努力稳住身体，一边还要给饱受蹂躏的胃按摩。
半夜跑到码头吹海风着凉。
这能怪谁？
小船狂摇导致肠胃不适。
这能怪谁？
着凉加晕船，忍无可忍地吐了。
这能怪谁？
三个问题的矛头指向同一个人。
“抱歉抱歉~~~”红毛兔子摸着后脑勺，笑得是一个天然无害，“不过没想到，嘉露耶也会晕船啊~~~”
其实摇晃得更厉害的船嘉露耶也坐过，但是那时候天气暖和，没有肠胃不适，所以也就不存在晕船和呕吐的问题。
但是不管怎么样，现场没有第三个人，嘉露耶有损形象的举动不会给她带来什么负面影响。
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呼出，终于百忍成钢，放弃追究晕船问题：“为什么一定要到海上来接人？！等他们白天上岸再来不行吗？”
话刚出口，嘉露耶就发现这次的任务似乎不好解决，因为拉比换下了平日那副阳光表情，绿色的眼睛里甚至可以看出严肃的成分。
“我们的任务，表面上是接应派去日本侦察的搜索部队，但实际上，是让我们护送一名从日本逃出来的适合者。”
“适合者……等一下！日本不是千年伯爵的地盘么？他怎么会坐视适合者投靠教团？”嘉露耶似乎想到了什么，“我们除了接应并且保护对方，应该还有别的作用吧。”
如果是日本人，让神田来不是更合适吗？就算神田临时有事，同属亚洲人的李娜莉也可以，为什么偏偏……
“看来你也想到了，”拉比笑了笑，“本来能从日本逃出来就很不可思议了，再加上还是适合者。”
“所以教团怀疑对方有可能是千年伯爵命令恶魔伪装的，甚至有可能是诺亚。”嘉露耶用谈论巴黎餐厅特色菜的口气说着，似乎并不把任务当回事，“为了避免因长相和种族相似而产生不必要的同情导致判断失误，所以让我们这两个非亚洲籍人士来，除了护送之外还要监视对方是否真的是适合者。”
“全中……”但是——为什么这个任务从她口里说出来，就那么自然地带上了阴谋诡计的味道？拉比下意识地揉了一下额角，似乎在确定那里有没有挂黑线。
又是一个大浪，刚刚还隐隐透出名侦探风范的少女只好趴回船舷干呕。于是乎，拉比的黑线如他本人所愿，滑下来了……
又是摇摇晃晃的一个小时过去了。就在拉比怀疑情报有误准备收队的时候，几十米外的海面上亮起了一丝微弱的火光。他兴奋地拍了拍几乎和船舷长在一起的嘉露耶，告诉她刑满释放了。然后两人点起风灯，小心地调节火焰，打出了长短不一的识别信号，告知对方自己的身份。双方的身份确认之后，拉比收起了船锚，迅速向对方靠近。
“黑色教团……？”
几乎解体的破旧帆船上只有一个全身裹在斗篷里的小小身影，说着生硬英语的声音宛如浮冰一般清洌。
“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德川重光。”
好像还是个孩子呢……嘉露耶忍下胃部的不适，面带菜色地想着
“幸苦了。”拉比小心地操纵船桨靠接对方的船，“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
“？”
拉比顺手把那个孩子塞到嘉露耶手里，接着就是一个雷判将潜伏在海里的恶魔们雷到了海面，然后是蝴蝶萤火一个不留地清场。眨眼的功夫，夺走德川重光全部侍卫性命的恶魔们就消失在深夜的海上。
“好了，没事了。”拉比观察了四周的海水，确定没有残余恶魔，“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拉比，书翁的继承人。”
“我的名字是嘉露耶•费罗兹。”嘉露耶拍了拍德川重光的背，“我带你去船舱休息一下吧。”
“嗯。”
安顿好疲惫的适合者之后，嘉露耶回到甲板上。被冷风一吹，又开始反胃了。
“什么时候上岸……”
“咦？我没有说吗？”拉比心情愉快地说道，“我们要在这里等待从广州开往印度的货船。”
“……”明白自己被阴了一把，嘉露耶无可奈何地换了个话题，“德川重光，是那个‘德川’的人吗？”
“如果你指的是统一日本的德川家康，没错。”
“这样的话……”
自从知道日本是千年伯爵的地盘之后，嘉露耶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那么现在日本仅存的人类里，德川这个姓氏有什么意义？”
“支撑他们活下去的……一个象征。”
“看来我们回教团的路，很不好走啊……”嘉露耶笑的有些苦涩，“从日本一路逃到这里，真是辛苦他了。”
“什么？！是个男的？”发现嘉露耶使用的第三人称代词是指代男性的“he”，拉比手一滑，差点掰掉船舵，“声音明明是女孩子啊！”
嘉露耶可以确定自己听到某个角落里传来了磨牙声。“虽然一直没有脱下斗篷，但是体形绝对是男生。”
别忘了，某人可以性别乱变，对于人类体形性征的了解可以称得上是教团第一。
“算了，”找理由，“不让我们看脸的话长相一定不怎么样，声音好听长相又好的美人不是到处都有的。”虽然自己身边就有一个，但是玫瑰带刺啊……
往德川重光藏身的角落看了一眼，嘉露耶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感觉就比以往敏锐了许多，难道是圣洁的新能力么……
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人妖败阵，回船舱摊尸。
——————————————————————————————————————————
折腾了大半夜，嘉露耶终于适应了现在的环境。睁开眼睛时，已经是次日的早晨了。
“早安~~~”
“早……”
“……”
相比拉比那个饿得半死不活的声音，仍旧罩在斗篷下的德川重光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嘉露耶你会做饭么？”
“会啊，不过……”环视，“你们两个不会都没吃早饭吧？”
“……”
“……”
认命：“好吧，味道不好别怪我哟。”
秀厨艺，穿越女的必经考验么……
别说前世的爹妈舍不得让她做家务当煮饭娘，就是转生后的她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一名，料理经验值零——就看那两位的忍功了。
嘉露耶拿起两个蛋在锅沿上一磕，手腕一振，蛋液滑进滚开的油锅里，滋啦地炸开一股香味。
接着操刀肢解黄花鱼。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了，再怎么说吃了那么多年的鱼，哪里是胆哪里是鳃还是清楚的。
蔬菜……反正现在也没有杀虫剂除草剂农药之类的，吃不死人，呃，应该吧……
二十分钟后，三菜一汤的三人份早餐上桌。
“水平有限，见谅~”嘉露耶说道。然后双手托腮，面带微笑地看着对面的两名男性开始进餐——绝对不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拉比用叉子叉起一段煎鱼送到口边，刚刚准备吃的时候忽然发现，眼前少女的神情与科姆伊试验新发明时的神情相似度高到破表。于是，留了个心眼，偷偷观察已经开始进餐的邻座。
细细的筷子夹起了番茄，以不快不慢的动作送进口中，适当咀嚼之后咽下——进餐礼仪相当地优雅，很明显是从小就受到良好教育才养成的，这方面教团里估计也只有嘉露耶与他不相上下。
“很美味。”
“诶诶？”美味？！
“多谢夸奖。”微微点头表示谢意，“多吃点哦，重光~”
“这……”一上来就直呼其名，黑色教团里都是这样吗？
“怎么了？”
“没什么。”继续进食——名字么，用她的声音和发音方式念起来，似乎很好听。
确认重光没有出现食物中毒或味觉障碍之类的症状，拉比也向自己面前的早餐发起冲锋——
不见了？！！！
眨眼工夫，重光面前堆起了两摞盘子。
“小鬼！”
暴怒，拍桌。连拉比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出离地愤怒。在大脑发出指令之前，身体就先行一步，一把抓住重光的衣领将他提起来。
“那是我的早餐！！！”
“放手！无礼的人！！！”
直接无视掉对面吵吵嚷嚷的两只，嘉露耶捧起汤碗喝了一口。
绿豆沙稍微多了一点，不过沙沙的口感不错，就是甜味太大，影响味蕾对桂圆甜味的感觉……管他呢，反正这辈子估计都不会有多少做菜的机会了，没有研究的必要——嗯，番茄炒蛋果然应该炒到番茄起沙才好吃~~~
“你吃太多了！”
“混蛋！！！”
重光双手撑桌一下子站起来，却忘了斗篷的领子还在拉比手里。两力相较之下，斗篷从他身上滑了下来。
“骗人！！！！！！！”
听到拉比那难以置信的大叫，嘉露耶的注意力终于转到了对面——
吹弹可破的肌肤白皙如雪；深褐的眸子里仿佛饱含水汽，却又会随着主人的情绪化为流水或是锐冰；片片落樱点染似的薄唇形状优雅得无懈可击；最最令人沉醉其中的，是尾梢随意系起，直垂到膝盖的墨色长发，拂晓的晨曦从舱口斜斜照在纤细如丝的长发上，晕开了薄薄的涟漪，随着主人每一个细微的动作荡漾开来，流光溢彩宛如月神落在水面上的一个轻吻。
惊为天人。
“所以才要用斗篷遮脸么？”
出人意料地，拉比居然在嘉露耶前面回过神来。
“……啊，或许吧。”
“哼。”拾起斗篷重新遮住头，不过这次却可以看清脸。
没想到小日本的水土也可以养出这样的极品伪娘正太……
长了一张祸水脸还跑到女孩子面前招摇简直就是找揍……
兔子和人妖的思维开始往诡异的方向发散。
就在两人神游天外的功夫，桌上的饭菜已经被重光席卷一空了。然后，正太看着嘉露耶：“没有饱……”
“……”看了重光一会儿，嘉露耶开口了，“你，应该是寄生型吧。”
拉比这才注意到重光那奇大无比的食量：“看起来跟嘉露耶不相上下嘛~”
“……”我有那么能吃么？
稍微把斗篷拉下了一点，重光那月华般的墨色长发露出了少许：“我的圣洁，寄生在头发里。”
头发里？而且又是日本来的，不会是发鬼吧，还是逆发结罗……
人妖又开始发散思维了。
因为对嘉露耶时不时的灵魂出窍已经见怪不怪了，拉比将注意力转到了重光身上：“寄生在头发里么……那你的能力是哪方面的？”
“不知道。”
“开什么玩笑……”
“不知道，一次也没有使用过。”
拉比忽然觉得自己可以理解千年伯爵放这小子一马——不管是不是故意放过——的做法了。这分明就是拿教团开涮嘛！
“那把梳子，在祠堂里捡到的……”重光慢慢回忆道，“好奇之下拿来梳理头发，结果就消失了……爷爷说那就是圣洁……”
然后，千年伯爵威胁德川家交出重光，家主——同时也是重光的爷爷暗地里联络了黑色教团，接着一边拖延时间一边派人护送重光逃离日本……
——这是拉比接到任务时从科姆伊那里得知的。
“咚”的一声打断了两人各自的回忆。
“先填饱肚子再想如何？”嘉露耶将盛满的盘子放在桌上。
埋首食物的同时，重光与拉比的视线在微笑着解下围裙的嘉露耶身上重合了。察觉到对方的举动，两人对视一眼，交换着除了当事人外谁也无法理解的含义。
作者有话说第15章 再上征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