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三世，良玉可欺》顾三七

44、第四十四章

　　秦良玉回到家中以至深夜，经过正院时，见里面还亮着灯，得知秦老夫人还未休息，便走上前敲门。

　　正在念经的秦老夫人听见声音，佛珠一顿，朗声道：“是姐儿回来了？”

　　守在堂屋的老嬷嬷立刻开门，回头答道：“是小姐。”

　　秦良玉轻声走到秦老夫人身旁把她扶起来，“祖母，怎的还未休息？”

　　秦老夫人握着她手，面容慈祥，“见到三皇子了？可是有说些什么？”

　　秦良玉没面不改色，“见了，他要操练，只远远看了一眼。”

　　秦老夫人连连点头，“见了好，见了好……”

　　走到主位上坐下，秦老夫人拉着她的手不愿松开。她长长的叹了口气，“没成想时间过得这么快……我的姐儿已经到了能嫁人的地步了。”

　　秦良玉知道她舍不得自己，弯腰说道：“祖母，三皇子他马上要去西北，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我还能在您身边多呆几年。不用如此感慨，孙儿还未长大，怎舍得离开您。”

　　秦老夫人点头，眼里含着泪光，“对，对，对……还有几年。”

　　秦良玉见她有些困意，示意老嬷嬷一起把她扶进里屋。看着她躺下，“祖母，孙女想求您一件事情。”

　　秦老夫人侧躺在床上，“何事？”

　　秦良玉犹豫一下，“从小二姨娘待我不薄，一直和母亲共同教养我。如今皇上的圣旨以下……母亲失去孩子，虽然是件不幸的事情。但二姨娘也不是故意的，还请祖母宽宏大量，饶她一回儿。”

　　秦老夫人没有立即回答她，等了一回儿，说道：“姐儿真要替她求情？”

　　秦良玉点头。

　　秦老夫人叹了口气，“也罢，就随你的意思吧。”

　　秦良玉笑了一声，“多谢祖母。”

　　“明日你去厨房那些吃食过去，人是你求的，自然也由你去接她出来。不过，你父亲那边是去不了了，暂且让她随你住在偏院，带我观察一阵，再定夺。”

　　秦良玉已经觉得满足，只要罗玉琴不被送出府，那就还有生还余地。不然，就真的死路一条了。

　　她见秦老夫人眼睛半阖，应该也累了。帮她把手放进被子里，轻手轻脚的退出屋里。

　　秦良玉走到院子里，忽然问老嬷嬷，“嬷嬷，可曾见过二皇子？”

　　老嬷嬷一愣，“未曾……小姐，你问这个作甚？”

　　秦良玉摇头，“无事，随口问问。”

　　说完，继续向前走。

　　老嬷嬷站在原地，看着她走出院门，才重新回去。

　　“姐儿，回去了？”秦老夫人闭着眼睛问。

　　老嬷嬷垂头走到床边，“回了。”

　　“她可有说什么？”

　　老嬷嬷说道：“只问了句老奴可见过二皇子，”

　　秦老夫人睁开眼睛，里面闪过一道精光，“他？姐儿问他作甚？”

　　老嬷嬷摇头，“奴婢已经吩咐人去查小姐今日见了何人，明早便可知晓。”

　　秦老夫人重新闭上眼睛，“罗玉琴可有被送出府？”

　　老嬷嬷低声说道：“还没有，昨日相爷说宫里要来人。为掩人耳目，准备这几日再动手。”

　　秦老夫人面无表情：“把她留下在姐儿身边吧，”

　　“是。”

　　秦良玉回到偏院，绿袖和碧洛正在堂屋绣花。见到她，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从里屋拿了双干净的鞋子替她换上。

　　秦良玉坐在罗汉榻上，解开束脖的扣子。捆了一天，勒的她喘不过气来。

　　“小姐，方才三皇子过来了。”绿袖说道。

　　秦良玉动作一顿，“可有说些什么？”

　　绿袖摇头，“只问了句，您可在屋里，奴婢说您去正院了。然后，他便离开了。”

　　秦良玉脱下外袍，“知道了。明日他若是再来，就说我睡下了，还未醒。”

　　绿袖偷偷看她一眼，“是。”

　　秦良玉脱下衣服，去里屋洗澡。她刚泡了一半，祖母房里的丫鬟突然跑过来，站在院子里说，“大小姐，老爷让你去前厅一趟。”

　　秦良玉眉头一皱，“可有说是为了何事？”

　　丫鬟说道：“说是少爷一会儿要随姑爷出发西北。”

　　秦良玉一惊，直接从浴桶里站起来让碧洛替她穿上衣服，立刻往前厅跑。

　　一会儿后，秦良玉气喘吁吁的跑到前厅。里面只有秦光启和魏婉茹两个人，没有秦云穆。

　　“爹，云穆呢？他在哪儿？”

　　秦光启对着门外的影壁叹了口气，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苍老，“你来迟了一步，他刚刚走了。你舅舅这次出发的急，来不及和你告别。”

　　秦良玉转头往门口看，没想到还是来迟了一步。

　　身体还未痊愈的魏婉茹擦了擦眼泪，秦云穆是她从小带到大了，一转眼，她几天里一下子失去两个孩子。

　　“这孩子，脾气也倔。白日里就下了命令，现在才告诉我们。要不是你回来，府里的人还不知道他要走。方才见他磕的那两个头，真让人心疼。现在想想，不应该让他由着性子去从军。战场不是儿戏，万一……”

　　秦光启面色一凝，“人都走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魏婉茹小心翼翼的看他一眼，不敢吱声。

　　秦光启见秦良玉头发还是湿的，说道：“夜里风大，快些回去吧。云穆在军营里有你舅舅和姑姑，不会出事。倒是你，从小身子就弱，莫要再生了病。到时候，你祖母可就真受不了了。”

　　秦良玉站着没动，下午的时候赵睿广为什么不和她说这件事情。难道刚才来找她，就是为了和她告别？

　　秦光启说了几句宽慰的话，见她听不进去，示意魏婉茹照顾她，就去书房处理事务去了。

　　他一走，魏婉茹立刻让丫鬟去取了件披风给她裹上，可能是看她这个样子可怜，态度不像之前那么疏远。

　　“良玉，回去吧。云穆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他就是怕你像现在这个样子，才不辞而别的。”

　　秦良玉后悔，“娘亲，以前，我不该对他那般严格。”

　　魏婉茹见她如此，刚止住的泪又要掉下来。她搂着她的肩膀，一起往后院走，“云穆看似调皮，其实什么都懂。你的这份心，他会明白的，就莫要如此伤心了。

　　秦良玉动作机械，一步一步向前走。她此时此刻万分后悔，下午的时候不应该和赵睿广说那些话。

　　***

　　第二日，秦良玉到日上三竿的时候才醒。她这一觉睡的不好，时而醒，时而眠。折腾了一宿，天微微亮时才睡了一会儿。

　　她刚睁眼就觉得鼻子不透气，头还晕的很。让碧洛请大夫来瞧，说是受了寒。又喝了一碗药，才勉强起来。

　　秦良玉坐在桌前喝粥，碧洛从外面走进来，“小姐，二姨娘来了。”

　　她放下勺子，往外面看。本来是打算她自己去接她的，没想到突然病倒，只能让碧洛去。

　　罗玉琴缓缓从外面走进来，她换了身衣裳。显然是来之前特意收拾了一番，见到她，表面上很平静。可眼圈立刻就红了，就算她极力忍着，别人还是能看的出来。

　　罗玉琴立在堂屋中央，看着秦良玉说道：“我那般对你，还为何要救我？”

　　秦良玉把手放在膝盖上，语气平静，“不是我救的你，是祖母心善，不忍心把你送出府外，才答应放你出来。”

　　罗玉琴情绪激动，她抬头看天，不想让眼泪流出来，“……谢谢你，良玉。”

　　秦良玉笑了笑，“二姨娘言重了，这是良玉该做的。”

　　说完，她让碧洛上了副碗筷，“二姨娘还未用饭吧，若是不觉得嫌弃的话，就坐下吃一些吧。”

　　罗玉琴已经恢复平静，对她笑了一下，坐在她对面，端起粥喝了一口。

　　秦良玉吃的差不多了，坐在那儿看她，见她喝了半碗，说道：“祖母说让你先住在我这里，等过一段时间，再搬回原来的住处。二姨娘莫要觉得委屈，就那我这儿当自个的地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已对碧洛说了，让她去伺候你。”

　　罗玉琴不以为然，“这里难不成比我之前住的地方还差？你就莫要与我说这些客套话了。如今我不是你二姨娘，也不用在意那些礼数。”

　　秦良玉点头，“良玉冒犯。”

　　“对了，”罗玉琴放下碗筷，“听说云穆去西北了？此事是真是假？”

　　秦良玉点头，“真的。”

　　罗玉琴叹了口气，“这孩子脾气真倔，也不知道他像谁。”

　　说完，觉得不妥，看了她一眼，解释，“良玉，我……”

　　秦良玉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粥，“二姨娘，以前的事情过去便过去了，你就莫要再在意了。我还是良玉，还是相府大小姐，其余的都不重要。”

　　罗玉琴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她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秦良玉说，“快吃吧，吃完就去休息休息。这几天，辛苦你了。”

　　罗玉琴有些轻松，“人小鬼大……倒学会安慰我了。我现在知道云穆像谁了，他是和你一块儿长大的，骨子里还是随你。”

　　秦良玉：“谁说不是呢。”

　　罗玉琴和她相视一笑，心情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