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牧场养魔王》咸鱼玛奇朵

7、007

　　车轮碾过荒芜的原野，越是往北，夜色便越漫长。

　　夏佐专心致志地数完榛子，才发现附近的草地与灌木，还挂着冬天的残雪。
　　而目光的尽头，就是绿岛镇伫立在雪地中的界碑了。

　　这里是离恶.魔岛最近的地方，也是深渊恶魔们占领的第一个据点。
　　然而当恶魔最初踏上这里的时候，没有一个帝国人意识到那意味着什么。
　　帝国的贵族们，更喜欢充沛的阳光，温暖的气候。一个路程遥远，一年里几乎有半年都被长夜覆盖的荒芜之地，并不值得他们派兵出征。
　　就算是深渊之门还没打开的时候，这里也一直游荡着桀骜不驯的白狼部落。而领主白熊，更是一个对陆地没有过多野心，成天趴在浮冰上，和海豹较劲的纨绔子弟，丝毫没有治理领地的天赋。
　　恶魔们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就在这里扎根繁衍了下来。

　　夜色来得很早。
　　连绵不绝的莹绿色光带，在夜空中迂回蜿蜒，勾着远山尖尖的树顶，薄薄地洒落在小巧的三角屋顶上。路边的灯火摇曳着亮起，闪闪烁烁，倒像是星星落在了地上，苔原却挂在了天顶。
　　空气干冷，街上的人也不多。
　　偶尔路过的本地恶魔，脸上全都覆盖着厚重的长毛。
　　六只兔魔早就挤到了一块，窝在同一张毛毯下互相取暖，圆鼓鼓的身子在毛毯下碰撞着，连个脑袋都吝啬露出来。

　　然而夏佐和狮王，却都趴在四面透风的囚车上，连个草垫都没有。
　　夏佐出生在北方，虽然没有这么冷，但他体格健壮，身上的毛皮倒也勉强能够保暖了。
　　狮王却是一个连雪都没有见过的人，脖子更是剃了个精光：“夏……夏佐，这里……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他鼻尖上凝着霜，冷得直哆嗦：“我们……难道……一直要呆在这种鬼地方？！”
　　夏佐低声安慰着他：“陛下，已经到目的地了，至少，不像是在野外的时候，刮风下雨也要硬撑着，你的伤口禁不住水泡。等到了室内，有火炉会好很多了，或者问一下，能不能借一张毛皮……”

　　大约是绿岛镇的冬天，还没彻底的过去，这里的恶魔休息的也早。
　　天气这么冷，谁也不乐意闹事。本来就十分平和的小镇，牢房形同虚设，不仅看守的恶魔放了长假，监狱外的大门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打开过了，锁里都结着厚厚的冰。
　　政务厅也早早的下了班，虽然灯火通明，却只有大门处有两个牦牛巨魔守卫。
　　毛毯下的兔魔们，推推搡搡地，把绿毛兔魔推下了车。
　　哆哆嗦嗦的绿兔魔，走到一只巨魔的脚下，小心翼翼地用爪子推了推他的蹄子：“你，你好？”
　　牦牛巨魔杵着长毛，垂着头，纹丝不动地站在那儿。脸上的头发、胡须，打着卷儿缠到了一块，一缕缕地，连眼睛都遮得严严实实的，仿佛一个长满了毛发的岩石雕像。
　　绿兔魔又加重了力道，甚至踩着他的蹄子，来回蹦了两下：“你好？听得见吗？”
　　牦牛巨魔：“Zzzz……”
　　绿兔魔：“……”

　　兔魔往后退了几步，一直退到了台阶，再一个冲刺，噌噌噌地窜到牦牛巨魔的肩膀上，抓着他的长毛荡起了秋千：“你~好~吗~”
　　“唔？”被耳朵边的声音喊醒的巨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或许也没睁开，谁知道呢……总之他往左晃了晃头，又往右晃了晃头，似乎以为自己幻听了，低了头打算继续自己的美梦。
　　“我在这里这里！”绿兔魔连忙叫了一声，松开手，砰地一声砸进了雪里。
　　“咦？草也会说话？”牦牛巨魔循着声音，看到雪地里的一丛绿意，好奇的低头啃了一口。
　　“哎哟！别啃了别啃了，毛都要啃秃了！”绿兔魔艰难地蹬着脚，把脑袋从雪堆里挣出来，捂着毛被揪下的地方，眼泪汪汪：“尊……尊敬的巨魔阁下，我们是奉魔王之名，押解帝国的罪民来此受刑的，能麻烦通传一下吗？”
　　巨魔的体型虽大，性格却慢吞吞的，很是温柔：“那你怕是来晚了，诺斯镇长已经回家歇息了。你们如果暂时找不到住的地方，可以先在这里先歇息一下，等到明天早上镇长来上班，再给你们安排。”
　　“谢谢谢谢，您真是一位热心善良的高贵魔族！”
　　牦牛巨魔点了点头，顶了顶另一个守卫：“嘿，醒醒，我们有任务了。”

　　两只巨魔，确认了一下随行人员，就带着他们，绕道到政务厅的后门。
　　其中一只巨魔，带着瑟瑟发抖的兔魔团子们，进了温暖的室内。
　　另一只，则将角马领到后院的避风处，向囚车中的两位解释着：“抱歉，政务厅的大门太矮了，恐怕没办法让马车也进去。”
　　“谢谢。”夏佐摇了摇尾巴，“如果可以的话，能否再拿一点取暖的皮毛？我的同伴是从热带来的，他有点怕冷。”
　　“热带啊……那可真是辛苦呢。”牦牛巨魔慢吞吞地解释道，“政务厅的暖气很足，没准备什么保暖的东西，但后院草料太多了，生火会有安全隐患……”
　　巨魔想了想：“你介意白狼的皮毛吗？”
　　帝国种族身上，总有股难闻的腥臊味，所以恶魔其实并不喜欢他们的皮毛。而政务厅里仅有的一张白狼皮，是很久以前的战利品，作为荣誉挂在厅堂里。
　　“没关系。”夏佐毫不犹豫地，“什么都可以，先让他暖和一下吧。”

　　过了好一会儿，牦牛巨魔才拿着白狼皮回来。
　　即使以夏佐的嗅觉，毛皮里的狼味也已经淡得几乎没有了。取而代之的，反而是淡淡的青草味。这样一张皮，少说也是十几年了，却还搭理得洁白又柔顺，甚至还烘得暖暖的。
　　牦牛巨魔仔细地将白狼毛皮，塞进狮王的囚车，给他拉平铺好，还掖了掖边角，尽量将他罩在里面，却又小心地不挡住他的口鼻。
　　狮王拱了拱，舒服得发出咕噜声。

　　不仅如此，细心的巨魔，还带了两个混合着坚果和魔虫的木碗。
　　厚厚的毛发下，完全看不到巨魔的表情：“里面的兔魔吃得很开心，我想，你们应该也饿了吧？”
　　“这些给我们，不要紧吗？”夏佐是体验过生活的艰难的，“冬天的食物，很难得吧？”
　　“已经开春了呢。再过一段时间，绿岛镇就会变成真正的绿岛的。”不过，牦牛巨魔压低了声音，偷偷地说，“还好我们的财政官口味比较杂，而且会在这边囤积很多零食。我们巨魔一般都只吃些草料，镇长和秘书也只吃些草叶和果实……我想你们应该都不太吃得惯。”
　　“这样好吗？被发现的话……”
　　“不用担心，财政官一般比较迷糊，很多零食放着放着就长霉了，那才比较浪费。我拿过来的，也只是被他忘记了，又快要坏掉的食物而已。”牦牛巨魔安慰道，“不过，你最好还是不要告诉他。他自己虽然容易忘记放在哪，但被别人吃了，却很记恨的……被财政官讨厌，可不是什么好事。”
　　夏佐低头嗅了嗅，原本冷掉的零食，也特意加热了一回。
　　有点儿潮气，但却烘得香喷喷的。
　　“谢谢您，慷慨的巨魔族。”夏佐十分郑重地道谢。
　　牦牛巨魔摆了摆毛：“嘿嘿，别太客气了。明天见过了镇长，你也算是我们镇子上的人了呢。”

　　牦牛巨魔呆的时间并不长。
　　安顿好六只兔魔和随行的囚车，他们俩还得回大门去守着。
　　或者说，回大门接着打瞌睡去了。

　　夏佐抬起头，绿光宛如精灵的裙摆，悠扬地在空中飘动着。
　　如此安静，又如此绚烂。
　　这就是世界尽头的模样吗？

---

作者有话要说：　　魔王：Zzzzzz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