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牧场养魔王》咸鱼玛奇朵

21、021

　　狮王“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鼻息在还冷冽的空气中，凝成白色的雾气。
　　他的种族，实在不是一个以耐力见长的物种。带着一只羊翻山越岭，简直是在挑战他的极限。

　　他在一个阴暗的林地里停了下来。
　　这里离他的小木屋不远也不近，地处低洼，头顶的树冠绵密地交织在一起，树影看上去森然可怖。
　　周围的泥土被随意的翻搅过一边，因为天气寒冷，腐烂的气息并不明显，只隐约露出几根沾着暗红色血液的羊骨。
　　这是狮王精心挑选的进食地，背风的山坳，让血腥气不会飘得太远，暴露他的行为。他从来没有打算遵守恶魔的游戏规则，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也不想遭受被发现的惩罚。
　　所以，他选择了偷夏佐的羊。
　　他原以为，这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在帝国，谁不知道这只狼，连数都数不清楚？多少人在背地里嘲笑他，果然是个乡下来的莽夫，空有一身蛮力气，脑子却不好使得很。
　　狮王本想凭借着会数数的优势，将夏佐的羊全都数到自己的羊圈里，谁知道魔族跟脑子有坑一样，把公羊和母羊划分得这样绝对，浑水摸鱼都不好摸。
　　可仔细一想，虽然谁都说夏佐笨，但是又有谁真的在他这儿占到了便宜呢？
　　夏佐自己义正言辞的从不吃羊，可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偷了别人的羊，这又算什么？
　　狮王心下愤愤：这个吃独食的伪君子！

　　但没关系，还好他机智！
　　偷不到别人的羊，他就从夏佐那儿，偷夏佐偷来的羊，保准让这只狼吃亏也没地说去！

　　忽然，狮王听见了背后打哈欠的声音。
　　他惊得汗毛一竖，梗着脖子，一卡一卡地扭过头，见鬼似的看着雪橇上突然出现的人影。
　　“你……你是什么人？！”狮王警惕地环顾四周，“我的羊呢？！你给我弄哪去了？”
　　狮王龇着牙，目光紧盯着那人巨大而雪白的羊角：“你是魔族？”

　　“等得我都快睡着了。”幽暗的夜色下，那人捂着嘴打哈欠的手，泛着玉一样的白色荧光。
　　他用手指，勾起额角一缕不长的黑色卷发，长长的睫毛下，一双眼瞳宛如最璀璨的黄金，却流泻出一抹阴郁的气息。
　　“小猫。”他嘴角含笑，呼出的话语却冷得像是结了冰，“心情不太好呢，陪我玩吧。”

　　“咕啾？”狮王背后的树梢上，一只圆滚滚的雪鸮，歪着脑袋打量着他们。
　　莹白的指尖，捻起地上骨头的碎渣，轻轻一弹，雪鸮脚下的树枝应声而断。毫无防备的胖鸟，鼓着一双大眼睛，往下坠了一截，才忙不迭地拍拍翅膀，飞出深林。
　　逃……
　　狮王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脚下却像是被施了石化咒，半步也不能动弹。那双宛如黄金融化一般的眼眸，轻描淡写地锁住狮王的眼睛，仿佛要将他的灵魂，也一并拉入熔岩地狱。

　　拂晓破开了漫漫的长夜，一只狼披着冰霜，脚步轻快地跃进屋子。
　　屋子里到处披散着的黑色羊毛，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夏佐松开狼嘴，一大束蓬松而柔软的北极绒草，带着冰原独有的冷肃气息，雪花一样轻轻地落在了床上。
　　“大咩咩？”夏佐跳上床铺，有些疑惑地拱了拱羊毛，没有感觉到丁点儿的温度。
　　床铺是冷的，屋子里也感觉不到一点儿气息。
　　他心头一跳，甩着尾巴，飞快地跑到羊圈。
　　羊圈里，无忧无虑的小羊羔们，闲散地踱着步子。夏佐挤开它们，钻进角落的羊毛麻袋堆里，将麻袋一只又一只的挑开，一直到铺在地面的草垫露出来，也没见里面埋着一只羊。
　　他的尾巴，一点一点地垂下来，像是失去了生气：“咩咩……真的生气了吗？”

　　就像那天，它突然地出现在夏佐的床头一样，它又突然地消失了。
　　夏佐在羊圈里慢慢地趴下来，将头枕在了自己的爪子上，小狗一样，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呜咽声。
　　鼻尖，还徘徊着黑色羊毛的气息。
　　在冰原上沾染的冰雪，随着温度的升高，一点一点地化开，将他整只狼都打湿了。
　　露水蒸发一样的虚幻感，将他的心搅得粉碎，甚至开始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这样的茫然失落，似乎也并不是第一次了，带着一股绝望的宿命感。

　　“咩~”一只湿漉漉的鼻子，俏皮地顶了夏佐一下。
　　“大咩咩？！”夏佐条件反射地弹起来，看到亚当带着笑的羊脸，才反应过来，黑羊分明从来没有对他叫过一声“咩”。
　　“亚当……我想静一下。”夏佐重新趴回去。
　　“咩？”亚当听不懂人话，只无聊地想要夏佐陪它玩，孜孜不倦地将鼻子和嘴戳进羊圈的栅栏，拱着夏佐要他起来。
　　夏佐没什么心情地甩了甩尾巴，转过了身子，拿屁股对着这只调皮捣蛋的小羊羔。

　　等一下……
　　夏佐脑海里像是触电一样，灵光一闪：亚当为什么会在羊圈外？！
　　他一下子弹起来，跳出羊圈。
　　亚当被吓得猛地往后一退，两只后蹄差点儿绊倒了一起，甩一个狗啃泥。
　　“亚当，你知道那只大黑羊到哪儿去了吗？！”夏佐急促地问道，却根本不等它回答，就在羊圈内外、小木屋周围奔走起来，到处查找着不寻常的地方。
　　——他的雪橇不见了！
　　但却绝不可能是被大黑羊给拖走的！
　　它一向那么懒散，恨不得时时有人拖着雪橇，怎么可能反而自己去拉雪橇？更何况，它的毛，它这样爱惜自己的羊毛，又怎么舍得将毛毛全落在这里，就一只羊孤零零地离开？
　　是他魔怔了！
　　大黑羊不是自己走的，它是被人带走的！

　　夏佐绕开绕去，仔细辨认着地面上的痕迹，企图从无数的拖痕中，找到昨夜雪橇的去向。
　　羊圈边可疑的新鲜痕迹，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低头嗅了嗅，闻到了一股似熟悉非熟悉的腥臊味，几乎是贴着地面，循着这股味道找出门去。
　　直到越过了山岭，他才隐隐约约地想起来，那是狮王的味道。

　　夏佐心头一紧，脚下越发地快了。
　　他寻进一处密林，雪橇经过、翻卷起周围青苔树枝的痕迹清晰分明，空气中传来的隐隐血腥味，让他心惊胆战。
　　他飞奔进林中，最后却一个人影都没有看见，只有一架空荡荡的雪橇。

　　夏佐的目光，落到了地面。
　　翻新过的泥土下，透出带着血的骨头。一根表面还算是干净，掰成两段的骨头，随意地扔在地面上，挂着不少金棕色的鬃毛。
　　挣扎的痕迹到处都是，黑漆漆的林子里，一时半会找不到黑色的羊毛，却能将狮王掉落的鬃毛看得分明！
　　夏佐的脑子已经搅成了一团浆糊，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狼爪，笨拙着刨着地面的泥土，将一根根羊骨全都翻搅出来，然后扔到一边。
　　不是它的骨头……
　　这根也不是……
　　他找不到他的羊，近乎绝望地翻捡着骨头，却一点儿也不希望找到属于他的羊的那根……
　　狼爪的指甲翻卷着，细小的石块割开了他的爪子，露出猩红的肉色。夏佐感觉不到任何的痛觉，机械一样地将坑越挖越大，即使所有的骨头都被他给翻了出来，已经挖到了坑底的泥土，他也没有停下来。

　　“夏佐。”
　　“夏佐。”
　　“夏佐！”

　　身后，叫着他的名字，他也好像听不见一样。

　　“哒、哒……”
　　两声羊蹄落地的声响，却让夏佐瞬间抬起了头。
　　然而……不是它……

　　羚魔女士，带着一堆牦牛巨魔，正站在林地之中，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夏佐，我需要你配合我们的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