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棍虐渣指南》斩罗

1、人贩

　　斑马线外的摩托车撞过来时，行人的绿灯尚且亮着。

　　直到身体飞出去，沈韵还是瞪大着双眼，难以置信。

　　斑马线上这么多人，为什么是她？

　　怎么会是她？

　　她一向是个极好运的人。

　　出生之前父母下海经商，家底儿赔了个精光，她出生后，却迅速赚下一份家业，虽没有王八之气，却也是房车别墅样样不缺。

　　高考成绩出来后，本以为自己要与京大失之交臂，谁知那年跌破所有人眼镜，降低二十分录取。

　　爸妈还带着她去寺里算过一次命，那老和尚说她命格奇特，好运如虹……

　　沈韵的头晕起来，意识从身体里慢慢剥离。

　　她的身体往下掉，坠落在灰白相间的斑马线上，脑瓜子裂开，流出红红白白的脑浆。

　　意识却高高飘起，向着明亮苍穹。下一瞬，眼前一暗，一股不可思议的吸力袭来。

　　意识再次回笼，她已经到了一处灰色甬道里，黑灰的气体翻涌着，像是高速旋转的龙卷风内部，她的意识一直控制不住往前飞去。

　　迎面飘过一个人，或者说是魂魄。沈韵只看见她黑浓的发，鲜红的衣服，面容却混沌，下一瞬已经消失不见。

　　两人往相反的方向去，沈韵没做在意，只当那是和她一样倒霉的冤魂。

　　这一切发生太快，沈韵缓过神，斑马线上的惨烈场景撞入她脑中，她忽然想起将她视若珍宝的父母，打了擦边球考进去的名牌大学，校门口还没来得及吃的脆皮烤鸡……

　　不舍，悲伤，遗憾，种种情绪在她心中混杂，她只来得及在心中骂了那胡言乱语的老秃驴一句，意识就没入前方一个散发着幽暗黑光的太极阵中。

　　无人注意的是，她进入之后，太极阵爆发出金色灼目光芒。

　　……

　　破旧的小屋子四面围得严实，一道木门上了老式的锈迹斑驳的锁，只在木门旁有一扇高高的窗户，成人头顶高。

　　金乌已落，天色昏暗，小屋里透出一丝阴沉，灰扑扑的光线中，透过窗子，一双眸子正滴溜溜地转着，眼瞳往右。

　　右边是一座砖头房，虽然也有些破旧，在这小山村中也算可观。红色的方砖砌成的房子，挤挤攘攘几间屋子，至少是个像样的住处。小屋子虽然跟它同在一个院落里，却显得格格不入。

　　沈韵刚从红砖房子里出来，小屋子高高的窗户里就扔出来半块儿发硬的窝头，长着绿毛，滚到她脚底下。

　　她弯腰捡起来，迈着小步子跑过去，小小喊了声：“妈妈。”

　　高窗里的眼睛仍盯着她，沈韵无奈，只得大口咬上去，圆润的水瞳微微眯起，白嫩的脸颊塞得鼓鼓的，嚼动着，似乎吃着什么喷香的美味。

　　那双眼睛才从窗前退去，隐在黑暗处。

　　发硬长毛的窝头并不好吃，粗粝，磨嘴，硌得慌，散发着一股霉腥味儿。

　　沈韵使了十足的力道，将它抛到院子外面。窝头也很争气，流星般飞远了，她点点头，颇为满意，看来自己的修为又有长进。

　　她又跑到堂屋门口，踮起脚往上看，那里挂着一本老黄历，钉在墙上，已经翻起了厚厚半本，现在显示的是一九九七年二月廿九，离那个日子还有两个月。

　　那个日子，是她的五岁生日，也是一个尤其特别的日子。

　　“沈韵，进来吃饭！”屋里传来喊声，沈韵忙松下脚来，掀了帘子进去。

　　堂屋里面积不大，对门靠墙摆着一排木头桌柜，上面供奉着不知道什么来头的菩萨。左边两张黄漆靠背椅子夹着一方小几，右边是同色靠背长椅。堂屋中间摆着一张方形桌子，放着几碗稀稀的粥，还有一盘不知道哪儿薅来的炒野菜。

　　堂屋没有窗户，只门上方有两片玻璃，透进来些光，昏沉沉的暗。

　　屋里还有一个老头儿，一个老太太和一个瘸了腿一条腿的男人。

　　分别是她这辈子的爷爷李乐根，奶奶周翠凤和父亲李丰收。

　　沈韵端起自己的小饭碗，里面只稀稀拉拉几粒米，寒碜的可以。

　　她三两口喝完，眼珠子往饭锅里转了转，见还有余粮，迈了小步子过去，想再盛两勺。

　　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这么点着实不够，又兼初初修炼，食量本就大些。

　　手刚碰到勺子，周翠凤的筷子就精准敲了过来，火辣辣的疼，“干嘛呢？就知道吃吃吃，什么也不会干！大人还没吃呢，哪里托生来的富贵人家，不过是个赔钱货，这么不好养活！”

　　沈韵看她一眼，默默收回手，站着不动。

　　她不过小小一只，高不了桌子多少，眼眸却黑白分明，瞳仁纯黑，不带一点杂色，这么看着周翠凤，让她心里直打突。

　　李乐根看着沈韵，眉头深深皱起，她生的白净粉嫩，跟这闭塞山村格格不入，又是个女娃，跟自家不亲厚，没来由地让他不喜欢。

　　但他敲了敲烟袋，“没吃饱再盛点，填饱肚子要紧。”

　　他是一家之主，李家人都得听他的话，这话一出，便没人说什么了。

　　沈韵没跟自己肚子过不去，拿起勺子就往自己碗里盛，仅有的米粒都被她捞了出来。

　　周翠凤瞧不顺小丫头的张狂举动，还想发作，被李乐根一个眼神止住，忿忿坐下了。

　　沈韵又夹了几口炒野菜，很快吃完，默默进了旁边的小隔间，关上门爬上床，开始打坐。

　　沈韵的四肢都很短，但还可以像模像样地盘坐起来。她闭上眼，两只小手手心向上叠放在小腹前，意识就空明起来，黑暗中五官异常灵敏，一切都变得清晰可闻。

　　堂屋里，三个人还未散去，正小声说着话。

　　“娘，咱们把灯点上吧，黑灯瞎火的不舒服。”

　　“点什么点，家里的钱都花的差不多了，能省一点是一点，往后还要过日子呢！”

　　李丰收沉默一瞬，“前几年那一千块都花完了？”

　　“还不是快花完了？你当这房子是白修的？还有你坐这椅子，不都是从村长家买来的？虽然是二手货，也花了不少钱！况且给你买那个老婆也花了一千块，那可是你爹十几年的积攒！”

　　谈起钱来，周翠凤便有些止不住，黑暗中瞪了一眼李乐根，“都是你好什么面子！修个房子也算了，多几件家具也好不到哪儿去，你瞅瞅谁家不是瓦房土炕？”

　　“该花的还是得花。”李乐根重重哼了一声，“买媳妇不花钱干啥，再说了，那一千块是老道长另给的，捂着也不会生钱。现在没了，过两个月他还会给咱送钱来，两千！”

　　周翠凤便不吭声了，心里乐滋滋打着算盘，暗忖那老道长是个傻货，为了个赔钱货花这么多钱，还不把人带走。

　　李丰收踟躇着问：“这都五年了，那老道长真的还会再来？不过是个丫头，他怎么这么上心？”

　　“那谁知道，咱们有钱拿就行了。这丫头在这儿也待不了几天了，好好养着吧，别让老道长看了不高兴。”李乐根嘟囔着，就着烟嘴儿猛吸了一口，灰色烟丝在黑暗中徐徐散开，“这丫头长得俊，要是他不来……咱去找找赵婆子。”

　　赵婆子是个老寡妇，具体叫什么没人知道，住处在哪儿也没人知道，不知怎么做上了买卖人口的勾当，附近山村里的人都知道她。山坳村人口少，村长成了她的代理人，谁家娶不上媳妇了，就找她花钱买一个，由村长搭线。

　　院子里的女人，也就是沈韵的妈妈，就是这么来的，听说以前还是个大学生，生完孩子受不了刺激疯了。

　　这意思，是要把沈韵也卖了。

　　李丰收嘿嘿笑了笑，“这买卖真划算，白得了个女人不用花钱，还净赚！”

　　李乐根再次敲了敲烟袋子，冷哼一声，“没出息！早点儿给我生个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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