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科生穿回古代成王妃》阿随少年

127、一百一十二章

　　傅舜华这一趟昏迷了五天五夜，自从服用哑巴采来的药，他的呼吸已经恢复平稳，没再发过烧，也没再突然吐血。他后背的伤口结了痂，这是个好现象。只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岑临渊对岑羽说：“他中毒后或许是用自己的内力逼出了一些毒素，但他中的毒和他的内力相互冲撞，水火不容，因此才会一次又一次地吐血。这极伤身，但能延缓毒素的蔓延，他很果断却也相当不要命。”但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也是唯一保命的办法，两害相权取其轻。

　　岑羽听完以后，说了一句：“莽夫所为。”这话看着像贬，瞧岑羽的神情却也不像。只是他想到时让说的，三年前傅舜华北伐，乌邪拿岑羽刺激傅舜华，恐怕在那种情况下，傅舜华也是抱着这种绝地反击的心态。傅舜华其实一直都是个很敢冒险的人，与其任人宰割，他宁可自己舔着刀尖前行。岑羽眼睫微垂，把傅舜华散乱的头发拨到一边，草屋里一时寂静。

　　岑羽帮傅舜华换了背上的药，又把口服的药喂进傅舜华的嘴里。今天的药里新添了一味补血药，混合着解毒草一起煮的。傅舜华失血过多，岑羽想试试这样会不会更快恢复，傅舜华是不是能更早醒过来。

　　岂料温热的汤药刚喂进傅舜华的口，却引得昏迷中的人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有些抵触这个味道。

　　岑羽微怔，舀了一汤匙放在鼻尖嗅了嗅，又尝了尝，在此之前他早就尝过这味汤药，确认无误才端来喂傅舜华。他觉得没什么异常，岂料傅舜华却非也。

　　就在岑羽琢磨这碗汤药的时候，他没有看到傅舜华眉头一皱过后，手指微动，便缓缓睁开了眼睛。这是一双清明的，不曾蒙上薄雾的凤目，证明着这个人的清醒。

　　傅舜华睁眼便见到捧着碗药在他上边端详的岑羽，他伸出手去，碰到岑羽的手背。

　　岑羽一顿，从药碗中抬起头来，一双眼睛与傅舜华四目相对。

　　岑羽怔愣片刻，问道：“醒了？”

　　傅舜华点了点头，目光注视着岑羽。

　　岑羽摸了摸傅舜华的额头，又观察了一番傅舜华逐渐有了点气色的脸，又道：“能坐起来吗？”

　　傅舜华应了声：“可以。”他开口时，声音是意料之中的沙哑，他喝了那么多天的药，嗓子里积累了太多苦味。

　　岑羽把傅舜华从床上扶起来，给他递了一杯水，傅舜华就着岑羽的手喝了水，才觉得嗓子润了一些。

　　“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痛吗？身体难不难受？”岑羽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的神情间只有掩不住的关切。

　　傅舜华听完，一一给了答复：“感觉还好，不痛，不难受。”

　　岑羽的唇角不觉向上弯，“那就好。”他神情间的笑意很浅，却让人无法错过。

　　傅舜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忽然觉得外边的天逐渐亮了起来，岑羽的笑仿佛能照亮他眼前和心底的所有阴霾。

　　意识到自己被盯着看，岑羽如梦初醒一般收起笑意，把手里的汤药递给傅舜华：“喝了吧，解药。”

　　傅舜华接过来，舀了一勺喝了一口，眉头又是轻微一皱。岑羽注意到，奇怪：“怎么？有味道？”怎么他刚才尝的时候一点奇怪的味道都没有？不都是一样的苦药味？

　　看到岑羽脸上的疑惑，傅舜华皱起的眉头松开，回道：“没什么味道。”接着便仰头把这碗药一饮而尽。

　　岑羽把药碗收回来，又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拿点吃的。”傅舜华昏迷的这几天，都靠他投喂熬烂的粥得以活命，现在傅舜华醒了，他就能自己吃点别的，不过口味还是以清淡为主。

　　岑羽一说，傅舜华也觉得自己饿了。他下意识一摸肚子，只觉腹部肌肉有些轻微凹陷，这一中毒，去了他几乎半条命。好在身体里不再有那种噬骨的痛感，精神也不再恍惚，他运起一点内功，胃里也不再时不时地犯恶心，吐出来的又都是鲜血。傅舜华此刻觉得身体里很轻，毒素从身体里排了八九不离十。他面色还不算太好看，却比之前舒服了太多。

　　不多时，岑羽端回来一碗粥，粥上摆着几棵青菜，看着清汤寡水，却诱惑傅舜华动了动食指。

　　岑羽把碗给他，傅舜华便二话不说吃了起来。傅舜华吃饭的样子始终秉持着一套食不言寝不语，他从少年时代便是这种德行，到成年时也未改变。一碗清粥吃得不算慢，但也不匆忙，虽然饿了，却始终透着股规矩和克制。从前岑羽见了只觉得莫名有趣，如今心态别样，却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粥还有，要不要再吃点？”碗里的粥很快见了底，岑羽便问。

　　傅舜华点了点头，他确实是饿了。两碗粥下肚，傅舜华恢复了一点体力，便想下床。他抬手动了动胳膊，背后的伤口不是很痛，不影响下地。

　　岑羽扶住他站起来，也许是躺了太久，傅舜华一时之间不太适应，身体微微一晃，倒在岑羽身上。岑羽微微一怔，想要把他的身体扶直，傅舜华却就势抱住岑羽。

　　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传进岑羽的耳畔：“让我靠会儿，行么？”

　　岑羽顿了顿，还是想扶好傅舜华，道：“站好。”

　　傅舜华没有回答，始终保持着抱住岑羽的姿势，他低头，鼻子停在岑羽的颈项间，鼻息里呼出的一口气便成功地让岑羽乖乖地僵住。

　　“谢谢，无论在何种情况下，你都没想过丢下我。”

　　他毒发时，虽然意识大部分昏迷不醒，但醒着的那部分他都能看到岑羽始终陪在他身边。傅舜华已经不知道，这世间还有谁愿意真心在患难时，不把受伤昏迷的他当累赘，对他始终不离不弃。他找到岑羽以后，岑羽对他的态度始终很冷淡疏离，甚至冷言冷语，但那是他该受的，岑羽甚至可以打他骂他，绕是如此，岑羽终究不曾抛下他。

　　两人僵持片刻，岑羽开口道：“我说了我是个好人，习惯多管闲事，傅爷还是别误会。”

　　岑羽趁傅舜华放松他的身体，跟着从他的怀里逃出来，神情变得有些冷淡：“而且我也说过，傅爷不要再对我做这种事。”

　　傅舜华一顿，难得的从善如流：“好。”

　　他心里却想着岑羽对他的叫法怎么又从傅舜华变回了傅爷？岑羽之前确实是叫他傅舜华来的……傅舜华便敏锐地想到是否是他昏迷期间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惹得岑羽不快。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道人声。

　　岑临渊手上拿着把野菜，腰间挂着着个竹篓，他旁边跟着哑巴，哑巴手上拎着个石头块制成的小锄头，背后也背着个背篓。两人大清早就去外面找吃的，现在带着东西回来了。

　　哑巴扶着岑临渊，岑临渊边走边对哑巴道：“我听羽儿说他气色有所好转，醒来应该是迟早的事。阿哑，谢谢你。”

　　哑巴闻言脸上带笑，却摇了摇头，啊啊了一通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岑临渊也跟着笑，他的笑声从未变过，高兴时便显得中气十足。他那张略显老态的脸上浮上几条皱纹，这几年来从未如此高兴过。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回来，岑羽远远地听到人声就知道他们俩回来了。傅舜华也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外头的笑声传进来，他隐隐觉得耳熟。等到来人踏进屋门，傅舜华整个人惊在原地。

　　“岑……相？”

　　岑临渊没成想才说到这事，傅舜华就醒了。他又惊又喜，问道：“醒了？身体感觉怎么样？”

　　傅舜华迈了两步朝他走来，不确定地问：“您……还活着？”

　　岑临渊反应过来自己在不少人的心中怕都是一堆白骨，他苦笑一声道：“还活着。”只是过去的几年活得苟延残喘，与至亲相认固然可喜，他现在唯一害怕的，就是以现在这副模样见到沈言君。无论是谁，都想用好的外貌、康健的身体面对自己心上牵挂的人。他老了、丑了，身体也大不如前。

　　岑临渊正想着，岂料傅舜华却躬下身，朝岑临渊跪了下来，只听他道：“对不起，晚辈没能保护好岑家，也没能及时帮得了您，让您和岑羽受了许多苦。”

　　岑临渊一愣，他的耳朵很灵敏，就算看不见也知道傅舜华跪了下来。岑羽一诧，反应不及，便听跪在地上的人道：“往后余生，晚辈会用这条命，换您和岑羽一生顺遂无忧。”

　　岑临渊回了神，却道：“不必。”他神情严肃，道：“你要是没了命，我们羽儿怎么办？他从小就牵挂你，每逢回府脸上带笑，我便知他当日定是见了你。你若死了，他不会苟活。你得活得久一点，越久越好。”岑临渊这番话说完，自己就跟着笑了，似乎想到了从前岑羽做过的其他蠢事，还想多说两句。

　　岑羽出声制止：“爹，时候不早了，咱们烧饭吃吧。”

　　“哎，对！”好事成双，儿子在身边，女婿的身体也好了，岑临渊倍儿高兴，跟哑巴两个人盘算起做一顿好的，他又对傅舜华道：“你的伤还没好全，在屋里歇着。”他把傅舜华扶起来，又拍了拍傅舜华的手背，眼里是对小辈的关切。

　　几年前，他怎会瞧不出傅舜华对他的不喜，但这都被作为长辈的岑临渊当做小辈的叛逆。凌王小时无母，戒备心强，也就显得多疑，但秉性良善。岑临渊有种莫名的自信，就凭自己儿子的讨喜程度，他喜欢的人又岂能不喜欢他？

　　岑临渊跟哑巴去外头准备烧饭，岑羽把木碗收起来，他正要出去，傅舜华却注视着他。

　　岑羽顿了顿，还是道：“我爹说的都是胡话，没什么可信的，我小时候没做过这种蠢事。”

　　傅舜华还什么都没问，岑羽就先欲盖弥彰，他反而有些惊讶。

　　岑羽意识到这蠢犯得不合时宜，状若镇定道：“不要多想，我对你没什么……”

　　傅舜华忽然走到近前，把岑羽那张死不承认的嘴堵上。岑羽霎时傻眼，傅舜华退开，接过岑羽手中的木碗，像无事发生过一般道：“我再去盛点粥。”习武之人的身体好得快，才下地就能自己盛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