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别装了》陈氏九夜

66、番外·霜绛

　　“你爹啊，就那么坐在那里，我就再看不见别人了，我长那么大从没见过能比你爹还要好看的男人，你以后啊，要是能像你爹就好了……”

　　“娘，够了，我不想听了，这话你说过太多遍了，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不要你了。”

　　小小的莫歌狠狠地打断了霜绛的话，他不想再听她娘那个调子，每天就知道说他爹的好，他爹根本就是一个混蛋，不对，他根本没有爹。

　　霜绛温柔地看了自家儿子一眼，“你还小，你不懂，你爹是有苦衷的。”

　　莫歌冷笑，“苦衷？什么苦衷？放不下荣华富贵的苦衷还是什么？”

　　霜绛的脸色微微一顿，而后再度微笑起来，“你还小，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说完就忍不住咳嗽起来，莫歌本来还想再打断她的心思，可是见她咳得那么难受，叹了口气走上前去，轻轻给他娘拍背，“大夫给你开的药呢？吃了吗？”

　　霜绛：“那药不好吃还苦，吃了也用处不大。”

　　莫歌眼睛红了红，“你是不是想省钱？”

　　霜绛咳嗽着摇头，“没有没有，家里的钱还有呢，我还要送你去学堂呢。”

　　莫歌大声道：“我不去学堂，学那些劳什子有什么用？”

　　霜绛激动道：“不行，你必须学，你是他的儿子，怎么能不去学堂呢？”

　　莫歌额头青筋暴起，愤怒道：“我说了，我没有那样的爹。”

　　霜绛听了他的话，红了眼眶，抬手给了他一耳光，“我不许你这样说话。”

　　莫歌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而后转身跑开了。

　　霜绛在身后叫着他的名字，莫歌却不管不顾，一心想要离开这儿。

　　许多年后，莫歌无时无刻不在后悔那天的事情，若是他听了娘的呼唤，回头看一眼就好了，那样就不会有后来无尽的悔恨。

　　霜绛的一生想来就是老天爷和她开个玩笑，幼时出生在富庶之家，美貌异于常人，原以为该是上天宠爱的一生，哪里想到不到成年家里就破败了，她也被卖掉了，再做不回清白女子。

　　原以为自己这一生也就随波逐流了，可是偏偏让她遇到了那个男人呢？

　　青楼女子的恩客不过多是庸俗之人，那些良人又有几个会来这样的场所，她终日虚与委蛇的人不过是千人一面，她虽年轻其实心里早就死了，也不知前路在哪里。

　　直到，那一日和赵十郎的相见，那样的男子就是光凭长相都会让人难忘的，何况他还那么温柔有才，霜绛觉得只要是个女人都会陷入他的梦里无法自拔。

　　和赵十郎在一起的短短一年是她成年后唯一幸福的时光了，旁人无法懂得一个对生活已经失去信心的女人拥有幸福是怎样的感受，所以她才会说莫歌还小，他不懂。

　　霜绛躺在地上，呼吸就像破风箱中拉出的风一样破碎，都说人在弥留之际会想起的事，就是一生最难忘的回忆。

　　她想起的是什么呢？

　　那时她和他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他每日都来冰玉楼看她，她也推掉了其他的客人，只陪他一个。

　　他握着她的手写书法，他温柔的眉眼，依旧是历历在目。

　　她会轻嘲他的书法还不如她，他也不恼，只浅笑着宠溺地看着她，像是不管她做了什么他都会原谅一样。

　　其实那时不是没想过以后的事情，可是谁又管得到那许多，水月镜花，能得短暂一时她就足够了。

　　后来，她曾为她高歌一曲，世人皆知霜绛琴棋书画皆精，却不知她的歌喉才是世间罕有。

　　赵十郎听完他一曲之后，温声道：“霜儿，我看你以后还是换个名字好了？”

　　霜绛轻笑：“哦？这是何解？你想我改成什么名字？”

　　赵十郎认真道：“就叫莫歌好了，你这样好的歌喉，除了我不许再唱给别人听知道吗？”

　　霜绛笑而不语，她没有告诉他的是，除了他，她从不曾为别的男子献唱过。

　　她也喜欢他尊贵的气质，可是这不是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而这样尊贵的人自然注定是不属于她的。

　　赵家不会允许自家的子弟真的和一个青楼女子在一起，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有一天赵家的人替她赎了身，丢给她一包银子，让她再也不要出现了。

　　霜绛出奇地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拿了银子就离开了冰玉楼，她一点也不想让她的十郎难受纠结，她的玉郎本就该高贵地活着，她就像是偷腥的猫，偷到了一段时间就已经知足了。

　　她没有离开京都，只是找了一个极偏僻的地方就此安顿下来了。

　　只是不想，她怀孕了，怀了他的孩子，她发自内心的高兴，这是十郎留给她的最好的礼物。

　　就算她知道她若是生下这个孩子恐怕是会将身子掏空。

　　所谓的冰玉楼，里面的姑娘个个冰肌玉骨，这样的身子骨哪里是普通人能拥有的，不过是吃了药粉换来的，换来那几年的好模样。

　　便是好生将养着也比常人寿数短些，更别说生孩子了。

　　这对她来说都不算是选择了，她当然生下了这个孩子，并且将他取名为莫歌。

　　原本只是为了十郎才生下的孩子，可是没想到的是这个孩子给了她很多的幸福，从出生到成长，那么多年的陪伴是她活下去的动力，也是强撑着破败的身子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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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吸越来越艰难，霜绛感觉自己的眼皮都开始越来越重，她沉重地呼出一口气，“莫歌，你要好好的……”

　　被岁月侵蚀过的脸庞轻轻往旁边一歪，自此香消玉殒。

　　待气消的莫歌回来时见到的他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先是扯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微笑，“娘，你做什么啊，地上那么凉！”

　　他冲进去，伸手努力地想将霜绛扶起来，“娘，你别玩了，会不舒服的，到时候又得咳嗽了。”

　　可是却没有人回应他。

　　他僵着身子一步步将霜绛送到了里屋的床上，泪水不自禁地跟着洒了一路。

　　莫歌跪在床前，手里握着他娘的手，他伸手狠狠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娘，你瞧我，竟然这么爱哭，明明你好好的。”

　　他看见霜绛的嘴唇一片苍白，顿时大哭出来，“娘，你快起来啊，你看你现在多难看，你不是最爱美的吗？！”

　　“娘，我以后再也不跟你顶嘴了好不好？”

　　“娘，你醒来吧，莫歌不想一个人，没了你我怎么办啊？”

　　“娘，你要是喜欢那个人你就喜欢吧，我再也不说什么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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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歌觉得自己的眼泪都流干了，可是依旧不见娘亲醒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莫歌踉跄着站了起来，两只腿早就没了知觉。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霜绛，“我不会放过赵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