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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回访 ...

  •   陆霄和何永秋坐在大厅里的木桌前,何永秋的妹妹何晴晴端了一杯水递过来。
      正在听他们讲话的薛渺渺一时没有在意到这一幕,等人家的水送到手边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抬起脸来,愣了一瞬,立即恍然大悟:“谢谢。”

      何晴晴微微摇摇头,弯腰将水杯搁好,轻言提点道:“刚开的水,有点烫。”

      那边,不久亦传来陆霄道谢的声音。薛渺渺的目光自然地落在何晴晴的身上,她只是微一低头,不言不语地揭开布帘子,进了侧边的房间。

      何永秋轻咬了一下唇瓣,眉毛往下沉了一寸。
      与此同时,有孩子啼哭的声音从侧边的那间房里传了出来。

      陆霄循声侧眼望去,眉一拧:“它好像哭得很凶,要不,我们的谈话就先到这儿?你先进去看看它。”
      薛渺渺也一把从位子上站起来,她的眉目禁不住紧了一寸,脖子往哭腔那里转了一下,声音低道:“又大了一些。”

      果然,室内哇哇哇的哭声渐渐像是被播音喇叭加持了一番似的,越来越频繁、响亮。

      何永秋却像是习以为常了,语气镇定:“不用了。她们都说囡囡刚从吕医生那边回来是要这样的,大甜没有过继出去之前见了吕医生回家时也都是这么哭的。那时候我们也是等她哭哑的。哭不动了,她就消停了。所以这回囡囡也一样,不用管她。”

      薛渺渺眉毛一跳,脸一下子就冷了下去:这算什么说法?小女孩哭得连她这个外人都觉得心疼,孩儿的亲爸是怎么能这么淡然地说出等她消停这样的话的?

      陆霄的脸色也算不上好看,却还是第一时间拦住了薛渺渺,他把手掌压在薛渺渺的胳膊上,薛渺渺这才稍稍冷静了片刻。
      她笔直地看着何永秋那张局促的脸,后者双掌撑在木桌上,被多年风霜经染的脸上满是不解——看起来,就像是对此刻的这种剑拔弩张感到无辜。
      看到他这样的状态,薛渺渺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她眼角抽动,问道:“你刚刚说的他们是谁?”

      何永秋一愣一愣地眨眨眼睛:“我妈和我老婆啊。”

      “那吕医生……”
      何永秋学会了抢答:“吕医生是通北村的一个私人诊所的医生,医术高超,我们都愿意去找他看病。”

      薛渺渺和陆霄对视一眼,再问何永秋:“那……你的意思是你妻子也会去找他看病咯。他……”薛渺渺顿了一下:“有没有类似灰指甲之类的情况呢?”
      吕医生并不在刑侦那边查到的三位医生之列,但为了以防万一,薛渺渺还是问了。

      何永秋摇头:“没有。”

      此时,里头孩子的哭声渐渐微小,像是泄气的气球——呼啦啦的声音变成了呲呲呲的颤动。

      薛渺渺脚步一动,刚把脸转向那个侧室,忽得,哗啦一下,一个人把布帘子往上迅速地一把掀开,一张黑着的脸露了出来——是何晴晴。
      何晴晴的身后有一扇关得严严实实的木门,她的眼睛在薛渺渺的脸上滴流一下滑过,语气强硬:“囡囡已经好了,这里你们不能进去。”
      严防死守,像是里面有惊天般的秘密。

      薛渺渺和何晴晴四目相对,两人无声地互相试探、对峙,全然没有了刚才递水时的那种友善之感。
      最后,薛渺渺眼光一跳,微一点头道:“打扰了,那我和陆sir就先告辞了。有需要的话,我们还会根据规定上门的。”

      何晴晴把门帘重重往下一放。
      薛渺渺又听见木门被打开的声音,接着是碰得一声大响。
      和陆霄对视一眼,眼底互相交流,暗流涌动。
      两人一齐转头看向何永秋:“吕医生的住址可以告诉我们吗?”

      ·
      去吕医生那儿的路上,骄阳似火,爱美的薛渺渺贴着村庄里古树的阴头,步伐疾快。
      一贯动作敏捷的陆霄反倒是落后了一大截,他不由得想起许多年前带洵郁上街时,她永远戴着一顶遮阳帽的样子:“你们女生啊,真是奇怪的生物。”
      怕晒,偏生还喜欢露出一大片的皮肤,像是夏天的凝脂,又美,又与太阳作战,东躲西藏的。

      薛渺渺穿竖条纹的无袖宽吊带,下半身一条同色的阔腿裤,雪白的脊背和圆润的肩头都露在外面。
      日头烈白,穿过碧叶,罅隙一片,轻落在她回眸的脸庞上。
      她笑:“穿得少是我们爱凉快爱美呀,讨厌太阳是怕晒黑。谁叫这两者是矛盾的呢?我们女孩子呀,偏生要这种矛盾在夏天平衡下去。”末了,头一低,耳际的发丝往下一动。
      “陆霄。”忍不住笑出了声,她狡黠地埋汰他:“你果然是一个大写的直男。”

      陆霄站在阳光底下,一愣,笑得一脸无可奈何。

      “薛渺渺。”

      “哎。”

      他大手往前一扇,“还不快走。”

      薛渺渺抬手遮了一下太阳,将他此刻带笑的样子一寸一寸藏进眼眸了,然后亮亮地回了声:“好。”
      那道声音随着她转身的动作渐渐销声匿迹,但她唇角的笑却含着痴缠一点点翘了起来。

      这抹笑意一直在嘴角缱绻,直到到了眼前这个在场院中央竖着一个木桩的诊所时才烟消云散。
      此时的日光经由空气中的微尘发散,在人眼底形成一块块模糊的光片,在把木桩子照得发烫的同时,也映照得上面这块涂了白漆的小木匾泛起了细微的油光。

      “吕东平医务诊所”薛渺渺飞快地扫了一眼上面的字,抬头看向数步之外的正门。
      诊所里面一派热闹,甚至还有不少妇孺带着孩子从薛渺渺、陆霄身旁疾步走去。

      薛渺渺用胳膊肘撞一下陆霄:“哎——还蛮有趣的。”她的表情可不像她说的话那样充满奇趣。
      陆霄一抬头,她一侧脸,稳当地把她脸上探究般的精明尽收眼底。
      他也精睿地勾起一抹笑:“走,我们去会会这位吕东平。”
      “走,会会。”大步流星,薛渺渺毫不拖泥带水地往前走去。

      五十六岁的吕东平穿着白大褂,脖子上挂一个听诊器,见门口来了两位“不同凡响”的人,嚯得一下站了起来。
      他表情惊疑,疏淡的眉毛几不可见地皱起,带着询问的眼神从薛渺渺的脸上扫落到陆霄那儿:“两位是?”

      “很抱歉。”陆霄拿出警员证,“我们是A城南区的警察,我叫陆霄,有关于乔惠芳的死我们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你,不知道你是否有时间和我们交谈一下。”
      “这样啊……”吕东平低头看了眼正坐在诊位前的病人,再抬头,眼底一晃而逝的惊慌掩藏完毕,他温润笑道:“稍等,我这边还有点事情没解决完。两位看……要不坐那儿等会儿吧。”说着,他手掌翻起指向了大堂里的长木椅。

      吕东平下意识蜷缩起另一只手,薛渺渺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那儿停了一下,移开。“好。”她嗓音清亮,唇角勾起笑意,看起来像是什么都没注意到。
      “你这里生意很好啊,吕医生。”坐过去时,薛渺渺双腿交叠,她将耳际的头发往后一捋,这样说道。
      旁边一位四十岁上下的女人嗓门很大地接下话头,脸上一派尊敬:“那是当然了,吕医生特别厉害,这些年帮了我们大伙儿不少忙呢。”

      吕东平倒是有些谦虚,一边为病人开药单子一边含笑摇头:“哪里哪里,都是乡亲们抬举我。”
      “看你这边的小册子上写,吕医生是T大医学院毕业的,擅长治疗婴幼儿的病症?”陆霄合上手里的东西,此时抬头道。

      吕东平写字的手抖了一下,接着又一如往常地写了起来。“拿好,你按照这个单子上的药量回家吃,不要一礼拜就能恢复了。”
      “谢谢,谢谢吕医生。”病人叠声道谢,吕医生这才又接上了刚才陆霄的话题,他一面示意下一位病人落座,一面坦然自若地解释:“不是啊,你们也该看到了,成人的一些小毛病我也是治的。所谓擅长……不过就是当年在医学院的时候所学的专业罢了。”

      “哦?听说现在的家长都特别注意孩子的成长,尤其是一些八五后,追求健康的思想觉悟很高,养小孩也是珍而重之。吕医生这专业要是到城市里去,大概蛮吃香的,说不定还能大赚呢。”
      吕东平急忙拒绝:“我舍不得通北村……这里的乡亲们都把我当家人,我从二十八岁的时候就来了这。半辈子在这儿哪儿走得了。”
      “是呀是呀,我们也舍不得吕医生走。”

      众人正说着,突然一个老太太抱着孩子从门外闯了进来,口里直呼着:“吕医生,今天是不是到我们家宝儿了。”

      吕东平突然脸色大变,几乎在那一刻忘记了所有的分寸,就那么冲着那位老太太吼了出去:“又不是十四号?什么轮到你们家宝儿!我这儿还有事儿,你要是急就先去找别的医生。”

      老太太被吼得一下子慌了神。
      旁边细细碎碎响起一些六十岁左右的老太太的轻声细语,就像是上课被点名起来回答问题的学生身后的那一群“友军”,一个个小声说:“还不到日子……这不是十四号……你想孙子想疯了吧。”

      襁褓中的孩子,在这六月的天气里被包了个严严实实。
      一声高过一声的啼音让薛渺渺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何永秋家那个,好像也是个姑娘。

      她把考究的目光落到吕东平的脸上,后者逃也似地有意避开。
      空气中漂泊着老人家不可思议般地呓语:可是只有你呀,只有你能把我们宝儿……

      “住嘴!”吕东平慌不择路,干脆起身对所有病人宣布道:“今天大家也都看见了,我这边还有两位警.察要接待。后面排队的请明天再来,看完这一位,今天的看诊就到此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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