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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送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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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瑾心就是闭着眼都能跑得开的南慕山,凌疏泽非得抱着她挨个转了遍,跟遛狗一样。
自己溜达自己就算了,还非得拉着她一起出来丢人现眼。夜瑾心这一路没少挣扎,都被他选择了视而不见。
她怎么从前就没发现这人的脸皮跟铜墙铁壁是刀枪不入,比她还没脸没皮些。
夜瑾心被他带着整个南慕山都溜了一圈,这谣言也就不胫而走:疏泽尊将这叶姑娘可是放在心尖上的。
心尖不见得,不知凌忘尘是在闭关还是游历去了。他这么一溜,改天不把她溜到刀尖上去就不错了。
一路下来,她差点没被旁的视线给淹死。等她回到客卿房,是脸都被溜绿了。
这一遭走得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艰难,按理说来她应该松口气才是。
她屁股还没坐热,这叩门的是又来了。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个个的往她这跑得这么勤快。
轻咳了一声待脑子里那万千思绪咳散了,她才道:“请。”
来人有几分眼熟,与凌温肃一般大。手里拎了个食盒笑着走了进来,倒很是自来熟的道:“心儿姑娘,家主让我来给你送午膳。”
这声心儿姑娘是把她里外腻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全让凌疏泽给带坏了。
看了看那食盒,她这客卿倒有几分像模像样了起来,礼数还算是厚待的。
只是这若是凌忘尘送来的,八成是下了毒的。但想到今日凌霄殿的座次,她斟酌良久才道:“可是沐光尊?”
少年瞪大了眼睛看她,这众所周知的事落到他耳朵里听着倒也稀奇了起来。
转而想想,她一个山野丫头不知也是情理之中。遂答道:“嗯,心儿姑娘竟不知?”
夜瑾心疑惑地摇着头。她知,却是不信。
凌家易主,虽这沐光尊并没有要置她于死地的意思,但凌忘尘并非是个会退位让贤之人。
那日祭出金丹落在他手里,本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不料醒来却发现被流放到了玄苦之地。
许是他良心发现念及了多年的师兄妹之情,又或是在自己亲弟弟的求情下才放了她一马。
以她对凌忘尘多年来的了解,事实应该更倾向于后者。
这十四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心中越来越多的疑团像滚雪球一样是越滚越大,堵在她心口上拔凉拔凉的。
夜瑾心的神思还在竭尽全力的抽丝剥茧,就被眼前那只手招回了几缕残魂,一个激灵赶忙道:“有劳公子。”
见她回了神,少年一笑,咧出一口皓齿:“我不叫公子。在下凌久卿,叫我久卿就好。”
他沉吟片刻,又道:“其实那日在临溪村便见过的,温肃还说姑娘背影瞧着眼熟呢。”
凌久卿这话匣子打开了是合都合不上,硬是拉着夜瑾心与她滔滔不绝的说了好半天。
夜瑾心见他是妙语连珠,听着倒也有趣,只觉他不去做说书先生当真是屈才了。
她做医仙时知己就甚少,掰开手指一个巴掌就能数得清。
后堕道成了魔尊,人人唯恐避之不及,身边能说上话的就只剩下黎渊了。
可黎渊又是个惜字如金的主,大多时候是夜瑾心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也不见能从他嘴里挤出一个字来,是别提有多闷了。
这么多年下来,是需要多大的互相包容才让夜瑾心没被闷死,黎渊没被烦死——她是懒得去想,估摸着黎渊也不明白。
侃侃而谈的少年总算是想起了歇口气,继而对她道:“对了,我心有疑问想请教姑娘。”
“哦?请讲。”
夜瑾心有意拖长了尾音,倒也好奇他想问什么。
凌久卿天生一副直肠子,没那么多世俗的弯弯绕绕。这说起话来,难免惊世骇俗了些:“心儿姑娘是疏泽尊的私生女吗?”
闻言,只见她那纸片一般的身子抖得一颤一颤的。就是掩着嘴也憋不住那银铃般的笑声欢快地从牙缝里蹦了出来。
随后,那笑声像奔涌的巨浪席卷而来,周遭被她带活了一般平添了几分生机。
笑到连最后一口气都快被抽没了,她才强忍住笑意,咳了一嗓子险些没被自己的口水反呛一口。
夜瑾心:“你觉得疏泽尊会是那样的人吗?”
凌久卿脱口道:“自然不是。”
若是意图借着受伤的由头上山认父,她又怎知沐光尊会将她带回南慕山。
且以疏泽尊对她的怜爱,若真是父女大可光明正大的相认,也不必搭上自己一条小命来唱这出双簧。
虽也觉得流言荒谬经不起推敲,但他是藏不了也憋不住逮着机会就想当面问个明白。如今听她这么说,倒也释怀了。
夜瑾心上下打量着眼前这少年:想不到这古板教条的南慕山竟有如此妙人,当真是稀奇。
“那疏泽尊为何会待心儿姑娘这般好?”
这一问,倒是把她问到了。
为何呢。
难不成要说是因为年少时一起长大,师兄妹情分深重?
可凌疏泽是从何时对她好,又为何对她好。她却从未细想过。
良久,她才含糊其辞的道:“许是寂寞罢了。”
这个回答显得相当模凌两可。
于她而言是因为她被流放到了玄苦之地十四年。
但在凌久卿听来却是疏泽尊这般年纪,若有子女也该同她一般大了。
且她生得确是惹人怜爱,疏泽尊对她如此好倒也说得通。
事实证明,夜仙师无心插柳的一句话,又天赋异禀的将人忽悠住了。
凌久卿茅塞顿开,涩然道:“是我唐突了,望心儿姑娘见谅。”
夜瑾心:“无妨。”
这宽宏大量的伟岸形象顿时拔高了几分,让凌久卿越发羞愧了起来。
思量片刻,夜瑾心眼轱辘一转,佯作随口问道:“对了,久卿。不知山上可有一个叫凌恨生的修士。”
凌久卿迁思回虑一番才道:“我入山得晚,从未听过这名字。”
他瞥了一眼夜瑾心,见她面露愁容,便多问了一句:“不知是心儿姑娘何人,此番可是来寻他的?”
“嗯…”
夜瑾心欲言又止,那些不能明说的终是只能化作一声长叹:“算是故人吧。”
“心儿姑娘改日问疏泽尊好了,疏泽尊定是知晓的。”
她似笑非笑:“自然。”是得寻个时机好好问问凌疏泽,不止这一件事。
凌久卿随即请了辞。
夜瑾心也没拦着,打开食盒才看了一眼便把他叫住了:“久卿,南慕山的伙食可是换了口味?”
凌久卿:“向来都是清汤寡水。”
这句无可奈何的清汤寡水带着对南慕山伙食的声泪控诉。
南慕山禁酒肉,吃食清淡得跟苦行僧一样。清汤寡水并非浪得虚名,是真的清汤寡水。
那寡淡寡淡的,是恨不得连荤腥都不见。别说是肉了,就连油水都少得可怜。
凌久卿也不知他们是怎么长成这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许是吸了天地之灵气吧。
“可是不合胃口?”话音里带着一丝怜悯。
他是被荼毒已久习以为常,倒是可怜她了。
夜瑾心看着那一盘盘精致可口的饭菜眼睛发直,连连笑道:“不会不会,很合胃口。”
凌久卿并未多想,只当她是口味清奇。带上门便走了。
蝉腹龟肠的夜瑾心如今看着这一盘盘家常便饭都觉得是山珍海味。
手上提起筷子就夹了一块红烧肉送进嘴里——世间再无如此美味。
她像头被关了十四年的饿鬼,嘴巴里还没吃完就急着夹下一道菜。
生怕有人突然闯进来要把她的宝贝饭菜都端走似的。
在玄苦之地幕天席地的那些年,要啥没啥,早就不知肉味了。
逃出生天后虽被阿宁两姐弟收留,姐弟俩相依为命生活本就拮据,只能靠她在林子里打猎才吃得上肉。
可姐弟俩厨艺有限,也只知把肉烹熟了,算不上美味。
夜瑾心是吃得心满意足,早早的把命人送菜来的沐光尊抛诸脑后了。
就算事后想来,她也不会觉得自己有多薄情。
这薄情的前提得是有情分,那人平白无故对她好,她就受得心安理得。
凌久卿去沐光尊处回禀,想问是否一会儿再过去收拾。不料沐光尊只是摆手示意他不必,他便不敢多问。
沐光尊亲临客卿房时,正见夜瑾心趴在庭院的石桌上午歇。
不知这次又是与周公高谈阔论了些什么,就连这睡着了都是一脸笑意。
他看她时,眼中的寒意不知是被骄阳还是被眼前这人融成了一滩春水。
沐光尊面上虽还是那副平静,可心尖早已卷过一阵热浪,从心头窜出的那团无名火更是将他整个人都燃沸了起来。
直到目光落到她脖子上时,这心猝不及防寒了一片。
掐痕布在她白皙的脖子上,将那骇人的淤青描得狰狞又可怕。
就在这时,夜瑾心无意的一笑像添了一把柴,那稍敛了些势头的心火是又烧得欢腾了起来。
他这才意识到方才的心惊不过扬汤止沸。
遂点了她的睡穴将她抱回房里。把人放到床榻上,拉过薄被为她盖好。
伸手一切脉:那口淤血打出之后,是比来时好多了。
再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些药油在指腹上往她脖子伤处涂药。
刺骨的凉意渗入肌理,夜瑾心只觉像被寒天风刃刮过一般生疼,不禁蹙眉。
见她轻启朱唇喃喃喊痛,沐光尊赶忙撤手,待她神色稍缓才继续给她上药。
夜瑾心很是磨人,来回花了不少功夫才把药上好,他却是一句怨言也没有。
沐光尊坐在床沿上看了她许久才起身离开,临别时还贪恋的觑了一眼,直到那丝门缝合实了才不得已收回视线。
像是总也看不够——对他而言确是不够,这一世都看不够。
作者有话要说:
_(:зゝ∠)_小伙伴说阿绝存在感太低(我也这么觉得来着),然后我就没忍住给阿绝稍微加了一点点(?)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