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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一劫·第六章 ...


  •   次日,沈已墨醒时,季琢自然是不在了。

      天已亮透了,暖和的光线穿过窗户照了进来,沈已墨拣了件柳黄色的衣衫穿了,他昨日中了毒,虽已逼退了,但身子到底是有些发凉,因而他又披上了住店那日穿的狐皮。

      他走到窗前,打开窗,往外头望了望,地面上的积雪虽已化了一些,但依旧不易行走。

      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应是舒蕴来唤他用早膳了罢。

      他合上窗户,应了一声:“进来罢。”

      门被打开了,进来的却不是舒蕴,而是季琢。

      季琢端着一面盆水,走到桌案旁,放下面盆,细细端详了沈已墨半晌,方道:“你净过面,便下来用早膳罢。”

      季琢生得俊秀,眉眼无一处不妥帖,但因其一贯面无表情,整个人显得极为冷峻。

      沈已墨伸手探入水中,盯着季琢笑道:“你这水太凉了。”

      季琢点点头,端起面盆便走了。

      不一会儿,季琢又换了盆水,回到沈已墨房中。

      沈已墨以手指试了下水温,笑道:“你这水太烫了些。”

      季琢见他眼角眉梢尽是笑意,便知他是在捉弄自己,这一大早的,他既然有捉弄自己的兴致,身子应当无碍了罢。

      如是想着,季琢仍是向着面盆伸出手去,他的手还未碰到面盆,却是被沈已墨捉了去。

      沈已墨一面捉着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弄着,一面叹气道:“罢了。”

      季琢欲要将手抽出来,但瞥见了沈已墨手掌上的那一截衣袖,他怕控制不好分寸,使得伤口裂开,索性任由沈已墨抚弄。

      沈已墨倒也不得寸进尺,当即松了手。

      季琢收回手,负在身后,又道:“你净过面,便下来用早膳罢。”

      话音未落,季琢已出了门。

      沈已墨瞧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一面笑,一面将衣袖解了去,里头的伤口已结了痂,动作间,还会生出些微疼痛。

      而后,他洗漱一番,便下了楼去。

      楼下大堂里,张卿在账台里翻着账簿,舒蕴在庖厨里忙碌,季琢依旧坐在靠窗的桌前,只少年不在。

      沈已墨走到季琢身侧的那张凳子坐下,扬声道:“劳烦给我一碗阳春面。”

      这沈已墨嗜荤食,怎地今日只要一碗阳春面,季琢扫了眼沈已墨,复又侧首望着窗外。

      舒蕴恰好端着季琢要的白粥以及包子过来,应声道:“好咧,沈公子稍待。”

      沈已墨含笑道:“劳烦舒娘子了。”

      舒蕴将白粥以及包子放下,便匆匆回了庖厨。

      季琢取了调羹喝粥,方喝了几口,听得身侧的沈已墨道:“待我用了早膳,便去寻柳姑娘,你留在客栈中看顾张卿、舒蕴与那少年。”

      季琢用膳时一向是不发一言的,此时,却摇首道:“你留在客栈中,我去寻柳姑娘。”

      沈已墨狭促地笑道:“莫不是你我昨日肌肤之亲后,你对我生了好感,怕我出事?”

      哪里有甚么肌肤之亲,不过是自己帮他纾解罢了,季琢抬眼道:“我已说过了我会护你周全。”

      季琢想是也记起了昨日之事,但他面色却半点不变,果真于他而言,帮自己纾解之举,半点不牵涉情欲。

      沈已墨笑了下:“那就如你所言罢。”

      说罢,他不再看季琢,双目空茫地盯着自己的一片袖子,袖子料子柔软,袖口滚着精致的刺绣。

      舒蕴手脚利落,很快就将阳春面端上来了。

      沈已墨接过阳春面,便吃了起来,面的味道着实普通,远不及前世所吃过的那一碗。

      面汤升起了白气,拂在他面上,倒是将他面上的肌肤熨热了些。

      俩人皆是沉默不语,约莫一刻钟后,季琢用完早膳,站起身来,道:“我去寻柳姑娘。”

      沈已墨点点头,并不看他,只一把抓了他的手道:“这狼不寻常,你小心些,勿要被狼伤到。”

      他说完,就松了手,垂首继续吃那一碗阳春面。

      季琢方走出几步,陡然间,狼嚎声不断地从远处传来,这狼嚎声此起彼伏,带着血腥气将整个客栈填得严严实实。

      舒蕴闻声吓得碗都敲碎了一只,她顾不得收拾碎片,急匆匆地从庖厨跑了出来。

      张卿一把拉住舒蕴的手道:“我们且去楼上避避。”

      他拉着舒蕴走了两步,又朝沈已墨与季琢道:“劳烦两位仙人了。”

      季琢对于张卿的吹捧毫不在意,反是迅速地在大堂的两扇窗户以及大门上都贴了符纸。

      沈已墨咀嚼着面条,扫眼了符纸,含糊不清地道:“这回应当是来了一群。”

      言下之意便是你这符纸怕是挡不住。

      季琢拍了下沈已墨的肩膀道:“你也上去,此处由我来应付。”

      沈已墨咽下面条,仰首笑道:“如此就承季公子盛情了。”

      说罢,他站起身来,利落地转身走了。

      此时,狼群已逼到了客栈外头,一头头地向门窗扑个不休。

      季琢面无表情地望了眼狼群,耳中尽是“咚咚咚”的撞击声。

      狼群撞击的力道越发大了,门窗还未撞开,墙面倒是簌簌地抖动起来,落下一地石灰。

      突地,却是一声巨响,巨响之后,是沈已墨的声音:“你作甚么!”

      季琢往窗外望了一眼,原来是有一物从楼上坠了下来,定睛一看,坠落之物,竟是昨日被他封了的那一箱子美人皮。

      群狼瞧见木箱,立刻弃了门、窗,纷纷向着木箱子围了过去。

      莫不是群狼袭击客栈,所为的就是这一箱子美人皮?

      美人皮十之八/九是人还未死透时,生生地从骨肉上剥下来的,满是怨气,群狼要之何用?

      莫非······

      沈已墨从楼上飞奔而下,道:“那少年把那一箱子人皮丢下去了,这狼与人皮有干系!”

      季琢朝沈已墨道:“你守在里头,待我出去之后,再将符纸贴上。”

      话音还未落地,季琢已拍开窗户,飞身而出,眨眼的功夫他已立在了狼群之中,有两头狼向着他扑了过来,这两头狼足有五尺长,目露精光,一扑几乎要扑到季琢头顶心。

      季琢闪身而过,两头狼扑了个空,落在地面上,一下一下磨着利齿,又有涎水自口中缓缓流了下来,润湿了毛发。

      季琢穿了一身白,立在狼群中分外显眼,今日晴好,他整个人被明亮的光线笼着,端的是一副飘然欲仙的情态。

      沈已墨冲着季琢吼了声:“季琢,你小心些!”方合上窗户,又贴上符纸。

      季琢向着沈已墨抬了下下颌,几个转身,已落到了木箱前头。

      木箱上立着头狼,头狼比别的狼大上一些,身长也要长上近一寸,头狼瞪着季琢,竟口出人声:“你莫要妨碍吾等。”

      这声音含着几分凌然傲气,季琢蹙眉道:“你可是被老戚剥了皮之人?”

      头狼冷笑道:“你知晓便好,我们不过是拿走属于我们自己之物,还不快些闪开!”

      老戚自被咬伤后,再也未恢复神智,听了头狼的言语,季琢方能确定杀人剥皮之人就是老戚。

      老戚剥了人皮后,应是将余下的部分丢弃了,被丢弃的死肉、脏器尽数为狼所食,之后,死去之人的神志在狼体复苏,又因其死得凄惨,怨气浓重,这怨气在狼的经脉中流转,才催生了狼毒的罢?

      怪不得此处的狼不寻常。

      怪不得昨日老戚被咬了之后,便起了变异。

      怪不得沈已墨这样活了上千年的竹妖,不过是被狼爪划破了后腰,就中了狼毒,且差点咬了他。

      若是寻常的狼,哪里会有毒,又哪里会这样厉害。

      但老戚为何要剥人皮,还专拣相貌出众的男女?是有旁的原由还是单纯取乐?

      思及此,季琢淡淡地对头狼道:“你们拿到了又能如何?你们已是满身怨气,即使拿到这满是怨气的人皮也算不得人,不过是被怨气支配的怪物罢了,甚至须得一月杀一人食之,方可维持神志,免得堕入魔道。不如早些投胎去罢,你们死得凄惨,若是生前不曾作恶事,定能投个好人家。”

      头狼与季琢再无话可见,哼了一声,余下二十二头狼会意,立刻向着季琢撕咬过来。

      季琢为躲避攻击,稍稍后退了一些,群狼随即将季琢死死围住,季琢无法,只得唤出佩剑来,他的佩剑唤作“倦云”,取自“倦云休雨风还作,交相醒花苏柳。”

      “倦云”出鞘,剑气如虹,群狼闪避不及,一下子就死了两头,头身分离,狼头瞠目怒视,狼身甚至还要立起来,只腿已失了气力,站立不得,分离处猩红不断涌出,将尚未化尽的残雪染得艳红,因狼血热得很,染红的残雪稍稍被烫得化了些。

      季琢瞥了眼两具狼尸,对头狼道:“你弃了人皮,且保证不再害人性命,我便放你离去······”

      他说着,停顿了下,扫了眼将他团团围住的群狼,厉声道:“如若不然,我要你们血溅当场!”

      被人害了性命又剥去皮囊之人自是可怜,但如若放任,不知这些受害者会造出多少新的受害者来,手软不得。

      季琢眼神一冷,执剑,直逼头狼咽喉。

      却有一头狼趁着他不备,朝他身后飞扑过去,一口就咬住了他的肩膀,利齿嵌入他的皮肉,几乎连骨头都要咬碎了去。

      血从破口流出,溅湿了白衫,季琢虽疼得厉害,但面上不露半点,甚至背脊都不曾弯曲一分,他右手仍旧执剑直指头狼咽喉,双目也不曾从头狼处移开半分,只左手施力,一掌拍向不住撕咬的恶狼。

      那恶狼被这一掌震出二十尺开外,一落地,口中森白利齿还鲜血淋漓地含着一小块皮肉并一段软料子,残喘了几个弹指,就断了气。

      季琢顾不得包扎伤处,一剑劈开群狼的包围,杀到头狼跟前,方要结果了头狼,剑尖却一抖,而后,坠入了积雪中。

      灰得近乎于墨色的毛发自他肩头沿着肌肤纹理一路长到指尖,他手中尚且还握着剑柄,但却无力再抬起。

      他吸了口气,运气想将毒性压制住,突地小腿却是一疼,竟又被一头狼咬下了一块皮肉,登时嗜血之意充斥了他的心口,“叮”地一声,“倦云”跌落在地,他伸手拂过自己的肩头,而后急迫地将沾了血的手指凑到嘴边舔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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