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不学无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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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还寒，未得细雨，天色微阴。
宋国公府专门请来教小姐们学琴棋书画的女先生，已经在砚秋堂教书两个月了，她看着自己的这五个女学生，心中一一对她们评价了一番。
大姑娘宋佩瑢，是宋家长子宋自闻正妻林氏所出的嫡长女，九岁年纪，样貌清秀婉约，性子自持尊贵，温婉大方，学习也伶俐，颇有大家嫡长女的仪态，半点没得挑。
二姑娘宋佩珠，是宋家次子宋自言正妻伍氏所生长女，七岁正月生辰，性子活泼喜动，模样也十分水灵娇俏，稍有些不好管教。
三姑娘宋佩欣、四姑娘宋佩敏是一对双生胎，是宋自闻受宠姨娘柳姨娘所出，两人一个模子刻出来，七岁三月生辰，宋老太太不喜她们娘亲，顺带对她们不喜，她倒是没看出她俩有什么错处。
女先生目光扫到伏在案上的五姑娘，眉头一皱，拿着戒尺狠狠的敲在书案上。这五姑娘便是个不学无术的，平日里散漫，宋老太太又对她十分溺爱，她又没个爹娘教诲，如今是又懒又馋，也不知日后能长成什么样！
她又想到，宋家每每添了丁，都要找静安寺慧竹大师算一算，那四个姑娘都没多少福气，只算着这好吃懒做的命理中紫气东来，有旺夫命。
如今看她一张小脸圆圆胖胖白白嫩嫩的，憨态可掬，睡颜悠然，傻人有傻福也说不定。
宋佩玖昨个夜里偷偷看了小丫头们带来的话本，记载了许多异志鬼怪，里面正有一则是白鹤报恩的。那里面白鹤化作美人，嫁与救了她的穷青年，用自己的羽毛为青年织布。
她梦里梦到自己也救了一只白鹤，那白鹤化作美人来找她，却对她道：“你是个小孩子，又是个女儿，我是不能给你做妻子的。你还有什么愿望，便说说吧。”
梦里的佩玖以为仙鹤什么事都能做，想了许许多多的愿望，还没想好说哪一个，便听得“啪”一声巨响，那白鹤“嗖”的一声便不见了踪影，她忙去抓，却抓了空，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
女先生冷声道：“五小姐，我可教过你做学问能如此懈怠？这进学又不是来享乐，是受圣人教诲，明理通达。你这做派让旁人学了去，日后这学，我看也不必上了。”
女先生一板一眼，佩玖却听不懂半个字，揉着惺忪睡眼，擦了擦嘴边口水，心里还在为白鹤飞走惋惜。
女先生见她如此，心中气急，却道管了两个月她还是这个模样，左右下学时间要到了，便懒得再管她，随她去！
佩玖迷迷糊糊下了学，身边跟着的丫鬟莲心来将她的书本纸笔收了起来，问道，“五小姐今日学的如何？”
莲心是宋老太太喜爱的大丫鬟，鹅蛋脸，身量高挑纤瘦，沉稳中带点书卷气。宋老太太怜惜佩玖没了爹娘，便让莲心这个心思细腻的先伺候着她，加之莲心又是曾读过书的，也顺便帮忙看着她学学问。
莲心这么一问，佩玖还没答话，佩敏便道：“莲心你不知道！五妹妹今日瞌睡了一日，先生都不愿管她了！”
佩玖使劲瞪了她一眼，佩敏朝她做了个鬼脸，便与佩欣一起走了。
佩玖向来不喜佩敏，佩敏便是那爱打小报告的，时时盯着她的错处，瞅着机会便跟宋老太太说。只是她认不清佩敏佩欣哪个是哪个，便索性两人一起不喜欢。
莲心收拾好纸笔，将她从比她还高的大椅子上抱下来，嗔怒道：“五小姐，您这样可怎么好？若我跟老太太说了，看她不罚你！”
佩玖嘟哝道：“我是祖母的心肝宝贝，祖母才舍不得罚我。”
心肝宝贝、心头肉都是宋老太太常常怪在嘴上，对佩玖说着听的，佩玖听在心里，就这么学了出来。莲心哭笑不得，“好、好，你看我告诉老太太，她舍不舍得罚你！”
自佩玖父母离世以后，佩玖便跟着宋老太太睡。砚秋堂在宋府正门进门东侧，与荣德堂隔了不少的路。
约莫走了一刻，佩玖走到池塘边上，便不愿再走了，池塘旁种着垂柳，放着石凳石桌，佩玖爬到那石凳上坐下耍赖，张开双臂对着莲心道：“莲心，你抱着我走。”
莲心颇为无奈将她抱了起来，看着她玉藕似的小臂，圆嘟嘟的脸蛋，似乎又胖了些。
前头院子里忽然急急忙忙跑出来一个小厮，一下子撞到莲心身上，莲心踉跄两步，好容易将佩玖抱稳了，怒道：“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没看到五小姐在这里吗？”
那小厮忙跪下来，道：“五小姐恕罪！小的今日确有急事！”
莲心看那小厮是从前面清心院冲出来的，便问道：“三少爷出事了吗？\"
那小厮道：“三少爷今日学骑射从马上跌了下来，摔伤了头。大夫说像是伤到了脑子，有性命之忧！若是能救回来，会不会痴傻也说不定！”
莲心一惊，问道：“老太太在吗？大老爷和大夫人呢？”
那小厮又道：“老太太听到消息立即就赶来了。大夫人也在，大老爷还在朝中，便是老太太着我去请！”
莲心知道老太太此时必定焦头烂额。宋修文排行老三，却是宋家嫡长孙，稍有差池便不得了，更何况如今性命垂危？
她看了看怀里的佩玖，叹了口气，道：“五小姐，我先带您回去，老太太不在，您先同丫鬟们喂鸟玩儿好不好？”
柳姨娘第二子宋修明前几日求学回来，弄回一个蓝底黑纹的鹦鹉，学了许多吉祥话。宋老太太十分不喜，嫌他不学无术。佩玖倒是见着鸟儿新奇，非要留下来。
佩玖与宋修文向来不亲近，听说他出了什么事，只稍稍担心一下，听了莲心这话，又让那只鹦鹉占了心思，忙点头答应。
从池塘绕过去，走过清心院，便是一处花园。花园旁侧的小亭连着弯弯曲曲的回廊，廊边随处树木山石，再往里走，过了三层仪门，才是隔断出来的房屋院落。
荣德堂便在此处。
荣德堂旁侧是西角侧门，从侧门而入，自穿堂而过，一大两小三间厅，厅后便是正房大院。正面四间上房，皆是雕梁画栋，院内又养鸟栽花，布置雅致景点。
莲心将佩玖送回荣德堂，宋老太太和她随身的孙嬷嬷都不见了身影。
三月乍暖还寒，宋老太太住在荣德堂里间暖阁里，一个槅扇隔开一个小间让佩玖住在里面。
小间里放置着一个雕漆紫檀架子床，一个雕花花梨床头架，几个紫檀玉凳，都是和外间宋老太太的暖阁配套的。
莲心吩咐小丫鬟道：“将绿豆带过来给五小姐玩儿，好生伺候着，万不能出了什么闪失。”
佩玖十分爱吃绿豆糕，又恰巧那鹦鹉是绿底黑绊，像极了绿豆糕上掺了芝麻，宋老太太让她给鹦鹉取名，她便随口叫它绿豆。
莲心话落，便有一个丫鬟去拿鹦鹉，一个绿衫身量稍矮的丫鬟便过来抱佩玖。
莲心又好生嘱咐一番才离去。
佩玖让那绿衫丫鬟抱到床上除了进学所穿鞋袜，露出一双白嫩嫩胖嘟嘟的小脚丫来。
那绿衫丫鬟名唤迎荷，是先前大夫人林氏给佩玖的。迎荷虽不及莲心，照顾起人来却也细致。加之迎荷模样很好，佩玖对她也十分喜爱。
迎荷拿出平常所穿鞋袜要给她换上，佩玖却摇晃着一双小脚，道：“我不穿！我不穿！”
迎荷哄她：“你不穿鞋袜，要怎么去跟绿豆玩儿呢？”
佩玖心思转了转，道：“我不穿！穿上不及光着脚舒服！你抱着我去。”
迎荷叹了口气，绿豆已经让人提了进来，放在窗边的檀木鸟架上，佩玖见了就等不及要过去，迎荷无法，只能将她抱过去。
佩玖欢喜跟它道：“说话！”
绿豆道：“给老夫人请安！给老夫人请安！”
佩玖奶声奶气的呵斥道：“什么老夫人，不认人的蠢绿豆！我是五小姐！说给五小姐请安！”
绿豆却扑棱着翅膀，看起来焦灼不安的模样。
佩玖又喝道：“说给五小姐请安！”绿豆向来听话乖顺，像今日这样情形是向来没有的。
绿豆看起来更焦躁了，道：“五小姐！五小姐！五小姐！”
佩玖这才满意了些，又看它扑棱翅膀实在厌烦，就要伸手去抓它让它安分些，绿豆惊慌的乱蹦乱跳：“救命！救命！”
佩玖被逗得咯咯笑起来，道：“我不抓你了，你安分些。”
绿豆却听不懂，扑棱着翅膀急速在屋里飞，惹得丫鬟们也一阵手忙脚乱，叫喊着：“快！快将它抓住！不能打翻了老夫人心爱的青瓷花瓶！”
绿豆到处飞着，叫道：“五小姐！五小姐！救命！救命！”
佩玖拍着手哈哈大笑。丫鬟们生怕绿豆将花瓶打碎，手忙脚乱的追赶。
绿豆又叫：“五小姐！五小姐！救命！救火！救火！”越发惊慌失措，像是真的什么地方失火了一般。
他又叫：“三少爷！三少爷！救火！救火！”
紧接着哗啦一声，床边放着高大的檀木架就要朝佩玖倒下来，迎荷惊呼一声，来不及避闪，只翻身将佩玖压在身下，让檀木架重重砸在身上。
外面小厮们终于听到不对，忙跑进来，手忙脚乱的将檀木架扶起来，却见檀木架下两人已经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第1章 不学无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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