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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贴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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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无音立刻对两人“嘘”一声,伸手摩挲野童子的脑袋,“小点声,万一人就在这周围,听到了断要对你的马蜂下毒手。”
野童子知道有理,但仍是被大师姐在人前教育了,心情不是大好。第一次出墨斋来玩耍,本来他是很兴奋的,这下兴奋劲头全都被“观明”的正宗无趣弟子给浇灭了,现在连师姐也不向着他,不好玩儿,都不如方才他抓住的那个人好玩儿。
至少人家腰背上还有个粉嫩嫩的胎记让他看呢。
野童子当下撅起嘴唇,向着树下的寂无伤跑过去。
“师哥师哥,要抱抱。”野童子张开双臂,巴巴地望着寂无伤。
寂无伤却只平视着树干,好像树上有什么令他挪不开眼的东西。
野童子凑过去,也想看一眼有什么好玩的,寂无伤余光扫到,将他一把拉开。
“帝陵纪年背会了吗?”
“啊?”
“背。”
寂无伤目光不移,言语却是绝对的不可违逆。
野童子是看出来了,平常他师哥就是个便秘脸,自从今日里出来猎耗子,他师哥的便秘又加重了。
“师哥,咱们不是在抓人么,时机稍纵即逝……”
野童子向上空望一望他的食味蜂,知道其实现在也没啥时机可言了。这食味蜂一直在他师哥头顶打转,他怀疑他师哥出门的时候和他一样,都偷吃了缸里的腌菜,这才导致他的小蜂蜂失灵了。
“背就背……”
萧秣陵冷汗涟涟,这个隐身咒的窍门是双脚不动,保持姿势。眼下背疼手酸实在要坚持不住了。而面前这长得像长离之人,总是有意无意总盯着他脑后这颗树,也不知是什么用意。
“谷神不死,是为玄牝。
玄牝之门,是为天下根。”
寂无伤盯着树干,“何意?”
“玄牝是咱这个修界,玄牝的门,本来是天下的根本……” 野童子心道,这难不倒我,但是再往下背就要露馅,于是岔开话题,“师哥,玄牝之门现在不是被叫成尸门了么,弥楼岛的那个尸门,据说每隔一段时日便会重开启一次,上一次开启之时无人知道,只有夜佛一个人去顶门了,最后没顶住,凶尸全都跑了出来……”
萧秣陵心里嘿嘿一声,原来时隔二十年,现在的小娃儿还记得这件事。那倒是不枉他一死了。他瞧一瞧对面长着一副长离脸的家伙,听这个故事时紧咬住下唇,几乎咬出血痕才松开。听故事听得这么紧张,倒是有趣。
年轻人,你夜摩哥哥的故事还多着吶,听这个就受不了,听其他的你不得歆慕我?不过没关系,夜摩哥哥今日刚刚重生,心情不错,就给你歆慕的机会。
“继续背。”
寂无伤淡淡三字,野童子与萧秣陵都抖起了激灵。
“初,帝薨,气化玄真,是为玄境,身归长墟,是为帝陵。
玄牝生木,木化众生,三千诸世,万佛朝宗 。”
萧秣陵的两手臂已开始瑟瑟发抖,若要野童子再背下去,他今天就在这树下涅槃了。
还没等寂无伤问“何意”,野童子举一反三,开始自答,“就是说咱们修界有玄境、帝陵和佛宗……师哥,回去再背好不好,天都黑了,这会子还是去抓人吧。”
萧秣陵心道:是啊是啊,给你夜摩哥哥挪一挪脚趾头,这样哥哥就不记你的仇了。
野童子忽然灵光一闪,“啊,师哥,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撒尿才跑过来,结果我们下来了,你又脸皮薄,不好意思说?没关系,师哥,我给你挡着,你撒吧。”说着他还把衣裳解开,形成一块大遮布。
萧秣陵心头一禀,这小娃儿不是闻到地上的味儿来了馊主意吧?若是眼前人胆敢在他身上撒尿,这个仇便算结下了,日后定有他十倍奉还的时候。相由心生,他的眼皮跳得厉害,使劲地盯住了眼前人,心道:你敢。人前露出那玩意给人看,羞不羞,臊不臊。他忍不住地对着面前的这张冷脸咬牙作妖,脑子里动了骂脏话的念头。
以前受限于佛宗清净地,弟子们骂人就是“臭xx” ,比如“臭婆娘”、“臭男人”、“臭阿真,”再狠一点骂个“狗臭阿真”,已是造业的程度。
想到此,萧秣陵还是斗胆对着那寂无伤做了两个口型。
“泼浪。”泼浪后面跟着的贱货二字,是无论如何他也骂不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风大,面前这人的眼角抽动一动,好似在笑。随后这人转身负手,大步离去。
野童子跟上去,“师哥不紧尿了?”
寂无伤:“……不。”
野童子:“憋着不难受?”
寂无伤:“……”
野童子:“不能憋的,师哥,我听说辟谷也得循序渐进,师父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辟谷也不是一日能奏效的。师哥,你尿尿不丢人。”
寂无伤脾气很好,不为他言语刺激,剑出鞘于地,他拉起野童子的手踏上去,“继续追吧。”
野童子往方才的树旁一瞧,他的食味蜂开始往北面飞了。果然这东西方才只是被迷惑了,眼下又扑闪翅膀迅疾而去,他心情又大好了。
御剑在上,风吹着寂无伤的脸部肌肉颤抖,野童子见他嘴角微弯似乎在笑,心中一阵犯嘀咕。师哥在便秘之后又染上尿急之症,因脸皮之顾生生憋得自己肌肉抽搐,他不禁大为担心。可既然师哥不说,他也就不再提,毕竟后面跟着的还有师姐和别的山门的人。
众人跟着食味蜂飞出几里地,食味蜂在前面密树杂草遮蔽的山洞前旋停下来。众人这一口御剑的真气也几乎殆尽了,此时停下都不免大喘了几口,等到有精神看清这个山洞时,却都屏住呼吸,受到惊吓一般后退几步。
君上梁惊惧不已,问:“你马蜂怎么飞到玄武岩密洞了,那叛徒即便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进去。”
黄文紧贴着君上梁,眼神里也都是害怕,“即便他想进去,也进不去啊。咱们宗主早就把此洞封印罩结,根本没人破除。”
原无音向前走了几步,伸出手指意动自己的银剑,银剑嗖地直插入洞前树丛向内纵身。她手指一收,那剑在洞中发出嗡嗡地声音,随后穿透杂草树木,又飞回到她的手中。
她神情凝重地说,“我的剑未受阻碍,封印已经被人破除了。更有甚者……连山洞内的石门也已被破开了。”
“我、我得回去禀报师父……”黄文突然腿软了软,向后一边退,一边说,最后一把跳上剑飞回去。
“他应没有这个本事能破开宗主的封印。无伤,你怎么看?”
原无音分析着向寂无伤望去,他的眉头紧锁,眼神盯着那山洞,竟然也同君上梁和黄文一般,有些失魂落魄。
她的眼睛停滞在他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紧握成拳头,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神态,上一次见他这样紧张,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野童子不知道他们都在害怕什么,伸手拉一拉师姐的袖子。原无音低下头来,咽了一口唾沫,准备给他解释。但提及此事,她也不免心中胆寒。
“这密洞所通的是魔道的根基‘玄武岩’,当年魔道挖了这条密洞,四大玄门合围攻上玄武岩时,‘顶上’率众将密洞从内封死,却在石门外写了‘卷土重来未可知’七个字。本来四玄想破门而入,但各位宗主发觉了附着于密洞两端石门上的尸气,断定那尸气与弥楼岛上尸门之气相同,料定他们将尸气引入自身,已然变作凶尸了!”
“师姐我怕……我们回去吧……”
野童子毕竟还是孩子,一听到凶尸就在眼前杂草丛生的山洞里,而那山洞原先的门也没了,他已经想象出那些凶尸跑出来的景象。
“夜佛就是这么死的,夜佛被凶尸拔断了脖子,肉渍挂在脖子上,两个腿和屁股都分开了,在水里兜转……师姐,凶尸要来拔我的脖子了!”
野童子想起别人给他讲这个故事的时候,他吓得一晚上闷在被子里没睡着觉,现在凶尸真的在门口了,他缩在原无音的身后,感觉自己的□□一阵湿凉。
“师姐带阿野回去。”
寂无伤不容置疑地说出这句,侧头微微注视他们。
原无音想了想,说:“也好,你在这里守一会儿,我立马告知师父与宗主。”说着牵了野童子的手,即刻向墨斋御剑飞回。
寂无伤见两人已消失于天际,这才松动了些眉头,执剑向山洞走去。
“不是说在这里等?”君上梁拉住他的袖子,阻止他前行。
“他等不及。”
寂无伤神情焦急,脱口而出。
这一句说出来,才觉得心头雷霆万钧,有什么东西鼓鼓锤锤,永不停歇地拷问着自己。
君上梁得意一笑,“他等不及,我们等得及。他既然进了尸洞,指不定已经死绝了,我们也不用再争,两全其美……”
“滚。”
君上梁住了口。
墨剑“照心”在剑鞘当中发出震颤的鸣音,代表着它的主人忍耐已达极限。寂无伤向他吐出轻轻的一声“滚”,附赠他冷冽的一瞥。
寂无伤的眼神漆黑如墨,墨上一点光亮冷冽如鹰,足以镇住明宗内外门任何一名高阶弟子。他的脾性冷静忍耐,出了名的恭敬有礼,君上梁也从未见过他震怒的时候。
君上梁露出胆怯的神态,但他的骄傲让他继续强词夺理, “你、你和我抢耗子,连命也不想要了。密洞是宗主亲自封印,且有禁令绝对不能擅闯,违者格杀勿论……”
“论”字刚发出来,一并墨色重剑的剑柄便飞奔而来,砸在君上梁的胸膛,将他顶在地上。
剑落入寂无伤背后剑鞘,寂无伤看也不看他,快步入洞。
“吁——吁——”
君上梁吹响了脖颈哨,一声还嫌不够,他使出浑身力气吹得震天彻地。
寂无伤动意念,将他的哨子打掉,警告道:“凶尸最喜声音和活人血气,勿将他们引出。”
君上梁蜷缩着身体,嘴上却不饶人,“哟,怕了?我道你舌头短,说不出来这么长的一句话呢。我现下把‘观明’的人全都叫过来了,看你一个人,能不能抢得过我们这么多人!”
寂无伤心系里面人的安危,再也顾不得和眼前的人多费唇舌,飞步迈入密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