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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成蝶 ...

  •   一行人往西赶去,经过几座城池,每次检查过所,都毫无破绽。唐月柔在心中感激符鹤安排周到。

      守城兵士见到车中的唐月柔,总会看得怔住——那样光华四射的容貌,王公贵女都做得,可惜出生在了商人家……

      有时候士兵不免向几人多问几句,把明华、秀华两人吓得不轻。

      “公主,我们还是回宫去吧……连守城士兵都能那样看你,我怕以后遇上强盗,他们会对公主下手啊……”秀华带着哭腔说道。

      唐月柔深深望进秀华眼中。

      行程才开始两天,已经让她感到不适,马车颠簸、饮食粗糙、起居不便,这些总令她在睡梦中想起镇国公府的日子。

      上一世,在国公府过得清贫,魏家对她不闻不问,她的心一日日枯槁下去。

      现在虽然也艰苦,但一路西去都带着拯救大祁的心愿,越往前,心中便越是燃起希冀。

      和国破家亡、将士浴血比起来,此时经历的实在不算什么。

      秀华立即知错,低头道:“小姐,我错了……”

      唐月柔嫣然笑道:“你们不要害怕。来往于中原和西疆各国的商人那么多,他们中遇险的少之又少,而我们有比他们更多的护卫……总之,每一趟赚到的钱财,大家都有份,以后你们都能腰缠万贯、风风光光出嫁呢。”

      秀华嘻嘻笑道:“小姐要是能赚钱,我们抱紧小姐都来不及,嫁人做什么?要是遇人不淑,万一生孩子生死了,钱财都让臭男人卷了去,另娶新欢,我死了也闭不上眼睛的!”

      明华嗔道:“就你想得远,还生孩子呢,不害臊!”

      “所以我说不嫁人呀!是你不害臊想生孩子吧!嘻嘻!”

      唐月柔坐得累了,想骑会儿玉离春活动筋骨。

      不料刚下了车,一阵暴雨下来,明华、秀华慌忙将她扶进车中。

      为了不被过往路人怀疑,符鹤也登上了为他准备的马车。

      其他人无处躲雨,派人去杂物车中取伞,发现所有伞都丢了!

      唐月柔在车中说道:“父亲,我们在这里也是淋雨,不如加紧赶路,或许还能进城找家驿站歇息!”

      符鹤立即让众人起程,在泥泞中匆忙赶路。

      队伍忽然停了下来,金奴来报,前面有车子陷入泥坑中,将狭窄的小道堵住了,而两边都是密林,车队无法绕过去。

      明华为唐月柔掀起车帘。

      帷幕般的大雨中,路边树下立着把巨大的红色纸伞,能容纳十余人。而伞下只盘腿坐着一个年轻男子,清秀俊雅,手中拿把精致小刀,旁若无人地在刻一截木块。腰上佩一把剑,在大祁,武人用刀,文人才佩剑,以显风雅。

      他的面前果然有一辆车陷入了泥坑中,两名仆人撑着伞慌张地来往于车和人之间,应当是束手无策了。

      唐月柔对金奴道:“你去对那位公子说,我们帮他把车抬出来,请他把伞暂借我们用一用,等到分别时再还他。”

      金奴前去交涉,那男子看也不看他一眼,点点头。

      仆婢们欢呼着涌到伞下,几辆车子也靠了过去。

      那男子依旧没有抬头,静坐在矮椅上刻木头。

      阿戌带人去抬陷入泥坑的马车,只听“咯吱”几声,马车……散架了……

      阿戌挠挠头,与几人大眼瞪小眼。

      “喂,你们!”马车主人的两名仆人不满,看着一地的断木头,手足无措。

      “严文、严武,不得无礼。”男子发话了,声音温润,不喜不怒。

      符鹤想要赔些金银了事,不料男子失笑道:“我们赶路用的是马车,不是金银,这一带方圆十几里都买不到马车。”

      唐月柔只得说道:“父亲,要不您把马车让给这位公子,我与父亲同乘一辆马车吧。”

      符鹤面色严肃,显然不愿意与陌生人同行,但雨势越来越大,若是僵在这荒郊野岭,入了夜只怕会有更多危险。权衡片刻,他只好答应下来。

      严文、严武恭恭敬敬把主人扶了起来。

      唐月柔等人这才发现男子是个盲人,他走路与常人无异,但两名仆人时时小声提醒他注意脚下。

      “我说他怎么不看小姐一眼,原来果真是个瞎子,生得那么俊,眼睛也长得漂亮,可惜白长了……”秀华低声说道。

      “秀华,不要议论别人。”唐月柔低声回应。

      秀华活泼率真,经常说些无心之言,但在旁人听来,多少有些伤人。

      各人都上了车,阿戌清理了散架的马车,拔起巨伞给众人撑了,大家继续上路。

      哗哗的暴雨中,唐月柔与符鹤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关于行商的事,不过是关于云中城和西疆诸国的风情民俗。

      符鹤忽然取出一卷纸,左手拿着,右手拿笔写道:此人来得蹊跷。

      唐月柔接过纸笔,写道:不知此人企图,不可轻易试探。

      符鹤点点头,如果此人是针对他们而来,说不定暗处会有埋伏,所以己方不能轻举妄动,以免引起厮杀,伤到公主。

      千赶万赶,总算在入夜前进了城,金奴去四处打探,非但不见卖马车的,连把伞都买不到。

      符鹤又让金奴去与那名男子交涉,说愿意把马车赔给他们,还想买下他们的伞。

      结果金奴垂头丧气来报:“那伞……是那位公子的家传宝贝,不卖。”

      唐月柔与符鹤对视一眼,无语凝噎——没法弄到伞,他们只能等到雨停,可是与富商云深汇合的日子就要来临……

      车队进了客栈,此处寒酸,大厅里只有四五对桌椅,但移步别处太不方便,加上店家扯着嗓子大喊“我们镇只有这一家客栈,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咯!”

      唐月柔点头示意众人就在这里住店。

      明华、秀华忙取出一匹丝绸,一边剪开,一边将面前的桌椅都铺了,才请唐月柔坐下。

      店家和严文、严武看得目瞪口呆——

      用丝绸给自家小姐垫屁股?垫完了难道扔掉?不,一定是拿去卖,真是奸商啊奸商!

      所有人坐定,将大厅都坐满了,店家忙里忙外,给众人点了菜。

      管家再三嘱咐锅碗瓢盆多刷几遍,额外添了片金叶子给店家。

      符鹤与那名青年攀谈起来,再次提起想要买他的伞,被婉言拒绝了。

      “那么,公子是要去往哪里?如果恰巧顺路,能否借公子的伞用几天?”唐月柔毫无顾忌地向陌生男人开口,也没戴幂篱,横竖此时是商人之女,抛头露面、伤了大雅又怎样。

      “我家公子姓庄。”严文机警,只报了姓氏,方便唐月柔等人称呼。

      “我叫庄中月。”男子却自报了姓名。

      “可巧了,我家小姐的名……”秀华嘴快,差点说出不该说的话,被明华悄悄在腰上掐了一把,痛呼,“嘶——有臭虫咬我!”两人的手在桌下打成一片。

      庄中月却没有为秀华未说完的话好奇,不疾不徐说道:“我们要去云中城。”手中小刀起起落落,眨眼间那截木头隐约露出了马的形状。

      符鹤心中更加警惕,问道:“庄公子去云中城,莫非也是行商?”

      骨节修长的手停住,小刀刻偏了,马脖子上凸出了一大块。

      庄中月低声道:“去求医,治我的眼睛。”

      说着,他索性放下小刀,在马脖子上捏了捏,凸起处竟然被他按了下去。

      这个动作被唐月柔看在眼里,她心中一动。

      **

      吃完饭,店家为众人安排了房间。

      符鹤始终觉得庄中月出现得蹊跷,就去找唐月柔,不料房中没人应答。他下意识往庄中月的房间冲去,只见烛光昏暗,唐月柔闭目躺在床上,庄中月正坐在床边擦手,明华等侍女和武士在一旁伫立。

      “你们在干什么?!”符鹤一声爆吼。

      怎么吃了顿饭,公主就躺别人床上去了?!要是让陛下知道了,这一行人都要脑袋搬家呀!

      符鹤头大如斗,他想也不想,冲过去拎起庄中月,暗暗试探对方的身手。

      这瞎子,毫无武力。

      他嫌弃地将庄中月一把推开。

      严文、严武就要出声斥责,被主人拦住了。

      “父亲!”唐月柔惊坐起来,支支吾吾道,“庄公子说、他会捏骨,短时间内就能改变容貌,所以我、我就想让他在我脸上试一试……”

      符鹤简直要气晕过去,公主简直太不把自己性命当一回事了,让陌生人碰她的脸,对方随时有下手的机会!

      嘴上骂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要改变容貌,是嫌你爹娘给你生得丑吗?!”

      “父亲……”唐月柔连忙起身,抱住符鹤胳膊撒娇乞求,“你说云中城那边多胡姬,她们高鼻深目,个个是美人!女儿不想去云中城给她们垫底!”

      “笑话!让一个瞎子捏脸,要是你的脸被捏坏了,到哪里都是垫底!”符鹤骂完唐月柔,又指着庄中月大骂,“我云家虽然行商,不能结交权贵,但我女儿还容不到一个瞎子来染指!你要是觊觎我家财产,你要多少我给你就是了,别想打我家伽罗的主意!”

      严文、严武听不下去,与符鹤对骂起来,惊动了隔壁的管家、侍卫等一干人,他们跑来看见双方已扭打在一起,只能上前为“主人”符鹤助威。

      “父亲!不要打了!”唐月柔面上焦急不已,心中却哭笑不得——堂堂的帝王暗卫符鹤,居然在一家客栈里与人大打出手!可自己改变容貌势在必行,否则迟早会被镇国公的耳目认出来。

      之前不知道能捏骨改变容貌也就罢了,如今遇上这样一名能人,自己说什么也要试一试!

      为了大祁江山,受点痛算什么?改头换面算什么?

      大不了日后再找他把自己的脸捏回来!

      “阿莲,娇娇,快去劝劝父亲!”唐月柔下令。

      两名女武士冷着脸介入混战的双方,她们一出手,双方斗志全无,被分开去。

      符鹤气急败坏地整整衣服,看着唐月柔说不出话。

      唐月柔故意撅起嘴不去看他。

      明华与秀华对视一眼,公主出宫才几天,就学了这么一副欠揍的表情,若是在外行走久了,公主风范全无,可怎么办才好哟?!

      阿莲粗生粗气说道:“老爷,女孩子家都爱美,小姐想要变得更漂亮,无可厚非。”

      符鹤重重地哼了一声:“她有这个必要吗?!你们想变你们变去!”

      娇娇粗眉一挑,冷漠说道:“哦,那我和阿莲先试试,给庄公子练练手,让老爷看看庄公子的手艺。”

      “你们!一群刁奴!”符鹤差点被气晕。

      庄中月却被符鹤气得不轻,傲然道:“免了,我怕捏坏二位的脸。”

      “我们两个的脸……捏不坏……”阿莲摸摸自己的高颧骨。

      所有男仆看了两名女武士的“尊容”一眼,都低下头去苦苦忍笑——

      是,是捏不坏,因为再坏也坏不过她们现在的样子。不过两人倒是机灵,暂时化解了父女俩的争吵。至于最后的结果,只能拭目以待了。

      大雨一连下了两天,无法赶路。

      符鹤除了派人去联络云深以外,只能在客栈里生闷气。

      唐月柔与符鹤争吵只不过是做个样子,想起上一世符鹤惨死的一幕,她心中歉疚,便时不时去哄哄符鹤,要捏骨的想法却从未打消,每次都把符鹤气翻,让她心中更加难过。

      这一日中午,“云氏父女”正在大厅用饭,气氛沉闷。

      忽然雨过天晴,阳光普照。

      楼梯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二楼有人下来。

      看两人一身玄色圆领袍、腰佩横刀、身姿矫健,必是阿莲和娇娇无疑。

      金奴用手去遮眼睛,怕自己看到两人的容貌会忍不住喷饭。还没遮住双眼,就看见了两人的样子。

      鹅蛋脸儿,柳叶眉,凤目细长,鼻梁高挑,嘴唇一点红,是帝都最流行的美人模样。两人的样子分毫不差,像是孪生姐妹一般。

      看着两人如艳丽的蝴蝶般款款而来,仆人们不由惊叹:“那真是……阿莲和娇娇?”

      唐月柔也不禁点头笑道:“这下把我衬得像个婢女……庄公子的手艺果真不错!能把两人捏成一模一样,就更不容易了!”

      符鹤对她飞过去一个白眼,虽然对方是金枝玉叶,但为了她的安危,自己严父的样子要做足。

      秀华扔了筷子跑上去,绕着两人转了两圈,说:“阿莲,娇娇,你们真的好漂亮!”

      两人弯唇笑笑。

      “我也想捏骨……”秀华摸摸自己的肉脸蛋,抓住两人胳膊摇啊摇,“捏骨痛吗?”

      两人含笑点头。

      “那这两天怎么听不见你们的喊声?”

      娇娇提起一个袋子,哗啦啦倒出许多木块,道:“这是我们这两天咬坏的木头——怕叫出声会扰民。”

      这一开口,让所有人看见她的牙齿破了个七七八八,连说话都有些漏风。

      金奴见美人长着一副破牙,终于忍不住,“噗”地把饭喷了对面阿戌满脸,仆人们都笑翻在地。

      阿戌顶着满脸米饭,握拳敲着桌子,笑声如雷。

      他的笑和别人不一样,“蛤?蛤?蛤?蛤?”尤其逗人,让所有人笑得更厉害了。

      阿莲和娇娇不明所以,害羞地捂住脸,站在楼梯口扭啊扭。

      秀华笑得直不起腰来,说:“你们、你们两个去问问、庄公子……他会不会补牙……哈哈哈哈哈哈……”

      唐月柔修养再好,也忍不住笑弯了双眼——很明显,庄公子不会补牙啊!

      不会补牙啊!

      补牙啊!

      啊!

      哈哈哈哈!

      真的忍不住了!

      她“噗”地一声喷出饭来,连忙红着脸低下头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看完不要忘记收藏哟!除了收藏文章,还能收藏章节哒!
    评论有那啥啥掉落吼~
    下一章男主以糙汉形象出场~~记得看哟~~
    * * *
    小剧场:
    符鹤:这瞎子就是看上我女儿的美貌,和我的财产!
    庄中月:瞎子什么也看不见,只看见你是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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