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道不虚行》信渡。

16、再遇14

　　唐迢迢弯腰捡起梨花枪，挽了一个枪花，厉风朔朔，割下唐凤歌的头颅，以黄巾包好。随后便将唐凤歌的身体抛入秦淮河中。

　　沈潇湘不解地问：“他方才对你手下留情，你为何如此对他？”

　　唐迢迢这么恨唐凤歌，恨到不给他留一个全尸？

　　唐迢迢神色平静，“我没有时间了。”

　　他这话说的不清不楚，沈潇湘见他欲转身离去，忙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你有没有断肠的解药？”

　　唐迢迢拧起浓眉，似乎极其懊恼，道：“唐凤歌没有骗你，断肠之毒无药可解。就算能解，我也不会……”

　　沈潇湘气道：“你不是唐门的么？人人都知你们是制毒世家，解毒专家，你告诉我你不会解毒？老子信了你的邪！”

　　唐迢迢反问：“谁告诉你唐门弟子就得会毒？”

　　沈潇湘提高嗓子，“身为唐门弟子不会毒，不如回家卖红薯！”

　　唐迢迢语气一塞，正欲反驳，见其眼圈泛红，欲泣不泣，只得道：“你……不可理喻！”

　　沈潇湘见已回天乏术，忽然冷静下来，抱紧慕容清，“唐小公子，麻烦你一件事。”

　　“甚么？”

　　“我们死后，将我们葬在一处。”

　　他面上云淡风轻，无惧生死，唐迢迢却对他高看几分。

　　他半蹲而下，撕开慕容清的道袍，见黑线蔓延至心房，知已毒入心脉。

　　他又见慕容清的胸口上有块碗大的烙疤，问：“谁对他下的毒手？”

　　沈潇湘嗤得一笑，神情萧索，“是我。”

　　这疤极其丑陋，当时烙在慕容清身上想必令他生不如死。

　　唐迢迢不知两人有何过节，为何沈潇湘对慕容清处以烙刑，此刻却愿意与他生死与共。

　　他忽又打量沈潇湘半晌，道：“你是否也中了断肠之毒？”

　　他得到季无双传递而来的消息便火速赶往秦淮渡，谁知还是慢了一步，来不及阻止沈潇湘将海棠针刺入穴道。

　　沈潇湘微微颔首，见唐迢迢神色疑惑，脸色一白，喃喃自问：“为甚么我没事？”

　　唐迢迢见他神情恍惚，眉头一皱，匪气愈盛，显得凶神恶煞，他问：“你有没有吃甚么灵丹妙药？”

　　沈潇湘脑中灵光一现，“白露丸！”他急急匆匆地从袖子中摸出瓷瓶，倒出白露丸塞入慕容清嘴里，但后者黑气不减。

　　他越看越心酸，哽咽道：“现在怎么办？他要死了！”

　　唐迢迢盯紧慕容清身上的黑线，凝思半晌，突然道：“我在家中古籍上看到苗疆有一粒传说中的神之蛊，名曰冰魄寒蝉，能解百蛊。

　　天下蛊毒为一家，不妨以蛊克毒，冰魄寒蝉或许能解断肠。

　　春雨君将消息传递给驻守江南的弟子，黎映寒会来赏艳大会。他是血阁阁主，说不定知晓冰魄寒蝉的下落。”

　　“我现在就去寻黎映寒，你守好他。”

　　沈潇湘道：“不用了。”

　　他卷起左手衣袖，露出雪白的手臂，从腰间摸出锋利的匕首，刀锋一转，割开手臂，取出一粒泛着幽蓝色的冰晶。

　　倘若仔细瞧去，这冰晶一耸一耸，竟是活物。

　　黎映寒仇敌众多，而冰魄寒蝉于他而言却是救命的东西。他放哪里都觉得不妥，思来想去便放在了沈潇湘身上。大抵是仗着从前沈潇湘对他的偏爱，因此格外放心，认为沈潇湘不会背叛。

　　此时，沈潇湘正将冰魄寒蝉塞进慕容清嘴里。见冰魄寒蝉入了慕容清的腹，他道：“唐公子，若是冰魄寒蝉也无法救他，便有劳你给我一枪，送我们一程。”

　　唐迢迢忍不住地问：“性命于你就这么贱么？你有勇气死，怎么没勇气活下去？”

　　沈潇湘讽刺地一笑，不置一语。

　　唐迢迢又问：“你为何将冰魄寒蝉养在体内？”

　　他道：“我是药人，我的身体是培育蛊苗最好的器皿。蛊苗最爱心头血，养成之后，便可寄在体内。”

　　冰魄寒蝉极难存活。沈潇湘日夜以血液浇灌才能助黎映寒育成蛊苗。

　　唐凤歌大闹秦淮渡，游人惊慌而逃，灯笼满地，星火黯淡。此时晚风骤起，吹起两人的发，吹过脸庞，如刀割面。

　　沈潇湘以下巴摩挲慕容清的头顶，轻轻地道：“以前也是这样，你一动不动地躺在我怀里，慢慢咽气。我上哪再找半块女蜗玉救你？你若是死了……”

　　他住口不言，随即一笑，“我也不活了，好累。”

　　于此同时，从远处河岸飞驰而来十几匹骏马，踏声如雷。为首一人翻身下马，足下疾点，踩过湖面、船艄，到达他们所在之处。

　　唐迢迢眉宇一肃，便听那人道：“楼主，黎映寒马上过来了！”

　　沈潇湘低头见慕容清脸上的黑气逐渐向下褪去，双颊恢复红润，高兴得弯了弯眉眼。他抬首对唐迢迢道：“你带他回桃源客栈，季无双腿脚再慢，此刻也应赶到了。”

　　唐迢迢却以梨花枪指他，浓眉倒竖，“你和黎映寒是甚么关系？”

　　沈潇湘道：“唐凤歌出现在这里，叶西楼一定也在附近。

　　你再不走，等黎映寒与叶西楼赶到，别说是你与慕容清，就算是顾星辰，季无双来了，恐怕都得交代在金陵。”

　　他见唐迢迢面无惧色，道：“我知你是不怕死的，可眼下慕容清昏迷不醒，顾星辰不知所踪，你又身负重伤，与他们对决，无异于以卵击石。

　　你想眼睁睁地见同盟死于魔教之手么？”他见唐迢迢油盐不进，冷冷地道：“原来你唐门弟子都是一群有勇无谋的草包！”

　　许是最后一句污蔑唐门声誉的话刺激到他，唐迢迢重重地一拍梨花枪，弯腰抄起慕容清，将其扛在肩头，“倘若让我知晓你与魔教同流合污，再遇之时，便是兵戎相见之日！”话音一落，纵身一跃，使出轻功离开秦淮渡。

　　沈七见他脸色苍白，问：“楼主，您没事吧？”

　　沈潇湘疲惫地摇了摇头，望着寥寥夜色，心道：此番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

　　月光皎洁，照耀万里，却照不亮他眉宇间的寂寞。他问：“沈七，你带酒了么？”

　　沈七一顿，摇了摇头，“属下现在去街上买？”

　　沈潇湘随意一瞥，见地上倾倒的酒壶，“不用了。”他走了过去，弯腰拾起，拔开瓶塞，仰头灌下。

　　清色的酒水顺着他精致的下巴流到胸前，打湿衣领。

　　这夜异常得漫长。

　　他跨坐在画舫栏杆之上，背影潇洒。直到酒壶见底，黎映寒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问：“明月，慕容清呢？”

　　沈潇湘道：“唐迢迢与慕容清联手杀死唐凤歌，随后离开，此刻应已前往玉清观。你没找到顾星辰么？”

　　黎映寒不答他话，又问：“我让你给慕容清下‘琴瑟蛊’，你下了么？”

　　沈潇湘道：“顾星辰警觉性很高，我无法近慕容清的身。”

　　不知何时，黎映寒双指间已经挟了一柄飞刀。

　　那柄飞刀上刻着一句诗，“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从前黎映寒的飞刀上并未刻字，而自三年前赏艳大会他见到许夜澄之后，飞刀上便出现了这缠绵悱恻的诗句。

　　那年赏艳大会，他遇到黎映寒，怦然心动，黎映寒遇到许夜澄，一见倾心。真是错综复杂的人生呢。

　　黎映寒翘起嘴角，用那双灿若寒星的眼眸注视他，道：“明月，你在对我撒谎。”

　　沈潇湘直视他，“我没说谎，你要我如何证明？”

　　两人目光相交，一个如刀锋，一个如清酒。

　　黎映寒掉转飞刀，刀刃朝下，递给沈潇湘，“倘若你没撒谎，你便杀一个影卫。”

　　望月楼十三影卫与沈潇湘一同长大，情同手足，而前者更是赤胆忠心，在历代楼主灵位前立下重誓，不遗余力护他周全。

　　他未见叶西楼，不知后者现处何处，倘若黎映寒与叶西楼联手围攻唐迢迢、慕容清，两人一个重伤，一个昏迷，必死无疑。

　　一边挚爱，一边手足，沈潇湘一时陷入两难之地。

　　黎映寒眼中的嘲色一现即隐，道：“慕容清还在金陵城吧？”

　　沈潇湘道：“他已踏上去往玉清观的船。”

　　“既然如此，你还不动手？”

　　沈潇湘抬眸，逐一扫过众人，他仍未接过那飞刀，只道：“别伤他们，我任你处置。”

　　正在此时，一个俊俏的青年走了出来，冷冷地道：“望月楼十三影卫从不畏死，你休想以我们要挟楼主！”他的话音还未落，一柄白晃晃的飞刀疾如流星，贯穿他的喉。

　　沈七凄声喊道：“十一！”

　　其余十二影卫齐刷刷抽出佩剑，直指黎映寒。

　　沈潇湘却抬起了手，冷冷地道：“放下剑。”

　　沈七涩然地收剑回鞘，抱起沈十一的尸首。

　　沈潇湘淡淡地道：“你满意了么？”他见黎映寒仍旧不语却好整以暇地瞧他，微微一笑，破釜沉舟，“如果你想要我的命，开口便是，无需绕这么大的圈子。”迅雷不及掩耳，他抽出腰间匕首，刺入胸口。

　　沈十三离他最近，屈指弹出一粒石子打中他的手腕，减弱三分力道。

　　只差一厘，刀入心脉。

　　他接住沈潇湘软下的身子。其余影卫剑眉倒竖，怒火中烧，纷纷拔剑。

　　黎映寒此举已引起众怒。

　　沈潇湘按下沈十三的手，“你们回望月楼，别生事。”

　　还不能和黎映寒撕破脸。

　　至少不是现在。

　　至少要等慕容清安全离开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