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魔王与暴君》姒子衿

180、终局

　　五岁前，主魂未归，心智不全的孩子记事片段又模糊，她成为君明未来的那一天，融合了身体中残缺又混乱的记忆，在那段记忆里只有三个身影鲜明而深刻。

　　转头便能看见的，威风凛然的白虎；被族人的小孩欺负时，张手拦在她身前的哥哥；只有独自一人时才能看到的戴着狐狸面具给她糖果和零嘴的男人。

　　他们之所以鲜明地扎根于心智不全的孩子的记忆力是因为当时在那个外包光鲜神秘实则腐朽糜烂好似能吃人的宅院，只有他们对她好。

　　君明御不是她的亲哥哥，而是未来那个名义上未曾见过一面的生母收养的孩子。

　　说收养也不算正确，被冠予君明这个姓氏的哥哥也确实有阴阳师的血在，只是他所在的支系在其祖父的父亲那一辈便脱离了家族。

　　君明御原本不该姓君明了，然而在他出生的时候，他的母亲招惹了秽物，害了其性命不说，那秽物也缠上了刚出生不久的他。

　　他的家人没法子只好寻求与之血缘稀薄的君明族人的帮助，君明的那些家伙向来自视极高，一个可以说是被逐出家族的支系的求助什么的他们根本不放在眼里，大部分人都拒绝了，但是君明提出了收留的名义，以此保护他。

　　君明御是个普通人，阴阳师的血经过几代的稀释后，他灵力几乎没有，也看不见精怪，在这个传承上千年的阴阳世家来说比之后出生的君明未来更加异类。

　　未来不知道她那位生母收养君明御的用意何在，但自从君明未来出生后，君明御倒是比亲哥哥还像亲哥哥，或许是为了感谢救命的恩情，在君明死后，他无微不至地担任着君明未来的家长、保护者……

　　主魂回归，带着另一个世界记忆的魂体的到来，君明未来的人格真的的完整后，她开始学习阴阳术，也试图尝试着接手解决纠缠君明御的秽物的问题。

　　起初未来还以为是自己道行不够，等她的能力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超过君明老宅所有的族人之后，她才意识到缠着君明御他的秽物早就不在了。

　　他为何一直留在君明家的原因不得而知。

　　再后来，在她大概七八岁的时候，君明御的家人找上门来想带他离开，但是被君明御拒绝了。

　　那时，未来大概能猜到缘由。

　　*

　　“我放心不下未来。”窗帘遮挡住了外界的日光，酒店的套房中亮着昏黄的水晶灯，暧昧的光落在了手中的杯子里，热气氤氲着，君明御觉得，他的视线有些模糊。

　　水波轻漾着，圈圈层层，如回忆一般荡开。

　　“未来出生后不久，一场大火带走了师傅和那个男人，是白虎将她带到我面前的。”

　　君明御有马上就要迎来结局的预感，第六天魔王告诉他，他所熟悉的未来已经消失了，在这个世界存在的未来来自过去。

　　未来参与的事情太过复杂，哪怕别人分毫不差地告诉了他，他也只是一知半解。

　　君明御不知道由未来召唤出来的这几位传说中的英雄在之后要扮演何种角色，他所能做的也只是将他所知道的未来的一切告诉他们，然后去帮助那来自过去的未来。

　　“师傅在未来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告诉我，她是希望。我不懂，然后白虎出现了，我以为我或许明白了什么，再后来，未来跟普通的孩子一般长大，但是心智一直滞缓，比同龄的孩子低落不少。
　　我又迷茫了，我想带她去看医生，但是白虎告诉我，这是未来主魂未归的原因，普通人解决不了。我问白虎该怎么办，白虎说等，等时机到了，主魂自然便会回归。”

　　君明御缓缓地吐了口气：“自从发现未来的缺憾后，我一点一点地从君明宅的处于边缘的族人那里收买情报，旁敲侧击出了一些信息，那场让未来变成孤儿的大火并非意外，而是人为，师傅的兄长，当时君明的族长是主谋。”

　　*

　　“不过，那只是表面上的，我那位父亲可没那种本事。”

　　装甲车里的临时会议室，突然出现的君明柊大大咧咧地挑了个空座，全然无视了他们的戒备和敌意，自顾自地开始讲故事。

　　黑发少年单手托着下巴，嘴边漫不经心的笑中带了些许嘲讽，他反客为主地拎了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侃侃而谈：

　　“你们魔术师追求根源，阴阳道中的人也同样追求着长生与不死，魔术师创造了圣杯，站到阴阳顶端的安倍晴明自己创造了禁术——泰山府君祭，这个为安倍晴明转生做准备的半永久的长生之术。”

　　戈尔德尔夫下意识地吸了口气：“……成功了？”

　　“自然，否则也不会有姐姐大人出现。”
　　泛着凉意的黑眸轻飘飘地扫去，君明柊无不嘲讽地说：“安倍晴明在死之前掌控了自己的转生，而为了在千年后迎接其新生，他的子孙后代、历代安倍、土御门的家主都修习了那半永久的长生之术——泰山府君祭。
　　然后慢慢地，庞大的家族隐于幕后，几乎算是消失在了明面上，君明作为被抛弃的一脉是在近百年才现世的。只是可惜，哪怕挂着安倍、土御门后代的名头，其地位大不如作为芦屋道满后代的花开院。直到具有返祖血脉的姐姐大人的出现。”

　　“返祖吗？这个祖指谁？安倍晴明？”被打断了也没多少不满，少年懒懒地靠在椅背，一手抚着座椅，一手自然下垂，双腿舒服地伸开，他慢悠悠地将视线转向问话的福尔摩斯，勾唇笑了笑：“包括他，但不止。”

　　“姐姐大人作为一名阴阳师，在灵力、阴阳术的学习方面与安倍晴明相当，这是最表面的，如果只是这样，你以为君明家的那些迂腐的蠢货为什么会对她如此恐惧和厌恶。他们虚心是一方面……”

　　“还因为未来是半妖？”

　　“哈…真是单纯呢，大小姐。”

　　被阴阳怪气地嘲讽了的远坂凛顿时就生气地瞪了过去，随即她不甘示弱地笑了笑：“我不跟姐控的小鬼计较。”

　　嘴角下撇了一些，君明柊阴测测地看了她一眼，像是默认了她的说辞般，没有做任何反驳便收回了视线：“安倍晴明也是半妖，你们不知道？如果只是安倍晴明的翻版的话，君明家把姐姐大人供起来也不为过。”

　　“因为矛盾。”

　　“啧，不愧是大侦探。”

　　“不难想到，君明家对Miss未来的态度处处都透着矛盾。最开始害了其双亲，却留下了未来，若是君明家真的不想留着一个小孩的话，将其扼杀在母亲腹中最好不过……”

　　“但是未来还是出生了。”埃尔梅罗接过了福尔摩斯的话。

　　“呵，人类的劣性嘛。”君明柊低垂了眼帘，掩去了眼底的嘲讽，“既想让姐姐大人当救世主，又恐惧她危害他们的利益。君明家不过是被抛弃的后代，唯恐安倍晴明转生之后，没有他们存活的余地，所以他们留下了可以对付安倍晴明的‘奇迹’，而然他们又充满了妄想，唯恐‘奇迹’会剥夺他们长生的希望，所以他们恐惧。明明弱小，却没有自知之明，比不上花开院那些倒是于情于理。”

　　*

　　“因为君明的矛盾，缺失了主魂的未来在君明家过得并不容易。白虎又无法时时刻刻待在她身边，年幼的孩子天真又残忍，明明一无所知，却把大人的厌恶学了个十之八九，而那时候的未来又什么都不懂。”

　　君明御轻轻地一声叹息，有些颓然地后仰了身子，背靠上了沙发，浅色的眼瞳有些涣散，他继续着故事：“不过好在五岁的那年，未来不知道去了哪里的主魂回来了。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主魂的回归，尚未有我腰高的女孩像是一夜间成长了十来岁，最开始我只是觉得心智齐全的未来只是比一般的孩子聪明了些，直到有一天……”

　　他才发现，所谓的天才、所谓的奇迹，用聪明二字太过单一和贫乏。

　　——至少单纯的孩子是不会露出那种眼神的。

　　*

　　因为顾忌着自己‘穿越’的身份，未来最开始还是比较拘束着，掩饰着自己的不一样，避着一些人走，就连召唤出的式神也不轻易叫出。

　　只是初来乍到的她倒是还是天真了一些，她不主动去惹麻烦，奈何麻烦却会来招惹她。

　　孩子天真又残忍，因为无知所以无畏，他们永远也不知道自己嘴里吐出的字眼有多恶毒，一张张幸灾乐祸的脸有多面目可憎，他们不懂欺凌，只认为那是无伤大雅的玩闹。

　　秉着心理年龄比较大，未来本不想理会的，只是过了头，等她回神就已经将人小孩压着脑袋，摁池塘里。

　　君明未来是半妖，就算被封印了，属于妖怪的残酷暴虐的因子依旧留在她的血液里，那个小孩没死，但自此之后，君明族中那些半大不大的孩子都怕她，之后都远远地绕着她走，自然不必说主动招惹她。

　　什么时候遇上君明柊的，未来也记不大清了，她只知道君明柊小时候也是被欺凌的对象，是一直被欺凌的还是不能欺凌她后才转移的就不得而知了。君明柊虽是前家主的孩子，但到底是不光彩的私生子，在族中的地位比起君明洛和君明雅纪的地位要低了不少。

　　君明柊天赋比他那对同父异母的兄妹要高，因为如此，他那父亲才会领他进族，也因为这样他才会在君明雅纪的嫉妒下过得不安生。同样是被君明雅纪记仇的人之一，未来在君明宅的帮过那孩子几次，离开君明家之后，虽然有联系，但也不频繁。

　　只是没想到，那孩子倒是意外地在意她。

　　她从来都不喜欢追忆往事，毕竟小时候在君明家的记忆真的一点儿也没有‘好’的地方，那是一座沉闷又压抑的牢笼，她赶走了哥哥，自己也受不了逃了出来，却把那个叫君明柊的弟弟留在了里面。

　　被报复的话也不奇怪，但被当作姐姐而喜爱……虽然也不意外，但到底有些愧对的。

　　少女微微仰起脑袋，瞳孔中落入了酒店长廊上水晶灯的昏黄的光影，她听着隔着一面墙壁的君明御的话，难得地有些感慨。

　　哥哥……对不起了，到头来还是得让你们死一次。

　　“那么，你来这里干什么，前御主？”

　　未来偏头看向和自己一样倚靠着墙壁的青年，轻笑了下：“拥有□□的感觉如何，拉美斯？”

　　穿着便服的神王闻言扬了扬眉，他似笑非笑地勾唇，金色的眼瞳里淌过似有若无的讽刺：“还不赖，可惜，就算余拥有肉身，你也不打算看着余再次君临吧。”

　　未来叹了口气：“条件不允许啊，拉美斯，这个世界已经没救了。”

　　“什么时候。”

　　“明天，京都的空中城市，葵城之上，一切都会结束。”
　　她说完便直起身，转而离开，消息已经传达，她相信以英灵的耳力，哪怕隔了一面墙，也总会听到的。

　　未来并不是想要她曾经的那些英灵帮她什么，只是是自己把他们召唤出来的，总该让他们知道结局。该通知的人已经通知了，她手中可以用的棋子也放在了棋盘上，一切就等明天的终局了。

　　*

　　东方，一丝光线折开了黑暗，浅淡的金色慢慢地浸染了半边天。深秋高空中的清晨，温度偏冷，吐息间便呼出了一片白雾，沾着湿气的风拂来，又一片黑云被吹散。

　　视线不紧不慢地扫过了四周错落着的牌位，未来看着上面记录着的陌生的名字，缓缓地往上走着。

　　这个世界已经迎来了最后的一个清晨，她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身着红白相间的巫女服的少女一步一步登上了葵城的最高层，眼前豁然开朗，她注视着前方，眼眸微斜，淡淡地扫过早就等待在这里的人影，并未流露出意外。

　　未来稍稍抬起了头，看向东边的天空，唇角浅浅地勾起：“差不多到了最后一幕开幕的时间了。”

　　“未来小姐……”

　　木屐踏上了落满了碎石的路，她没有看向欲言又止的藤丸立香，而是错身走过了一个一个人，来到了葵城的边缘，轻微的震动，让石土边缘的碎屑滚落，消失在了云层之间。

　　未来俯视着下方的景色，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当时在迦勒底，你们除了遇上那个时间段的我外，还有一个Servant和她带领的猎兵吧，以此为锚，利用你们的装甲车穿过虚数空间，你们能达到其所在地。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从那些变成敌人帮凶的A组御主入手，你们或许会找到方法。”

　　“这是Miss未来得出的答案。”

　　“或许吧。”未来慢悠悠地侧过身，轻睨了福尔摩斯一眼不置可否，“这个虚假的世界消失后，一切便会回归原来的轨道，时间倒转、星球漂白，我让你们过来是为了拿一样东西。”

　　“是……什么？”

　　“圣杯。”未来甩手将袖中的东西朝某个方向丢出，“你们那个装甲车需要动力驱行吧，那里勉强还有些魔力，当一段时间的动力源，问题不大。”

　　手忙脚乱地接住了圣杯的藤丸立香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她闯过了七个特异点和好几个亚种特异点，唯独在这个说不上是不是特异点的地方，过得最轻松，连圣杯也得到得那么轻易。

　　“但是圣杯不是被污染了吗？”

　　“其他的是，这个没事。”

　　“说起来……”橘发少女将注意力放在手中的圣杯上时就发现了缠绕在金色杯子表面像是镌刻上去的密密麻麻的咒符，“这个上面……”

　　“封印而已。”未来不打算多言，“只要上面的符文不退，这个破杯子就永远只是普通的动力源。”

　　“那此世之恶……”立香欲言又止。

　　唇角划开，溢出了一声带着嘲讽的轻笑，少女不紧不慢地移开了视线看向了不远处的废墟：“这不是来了嘛，毕竟是最后的机会了。”

　　她话音刚落，原本空荡荡的废墟间卷起了气流，夹带着枯叶细沙，很快变得凌厉起来，如刀子般扩散，刮向了四面八方。就在人被迷眼的时候，那阵妖风中便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看着除却穿着不同，无论是外貌还是身材都与君明未来无二致，此世之恶，不，该说是披着一个绝无仅有的皮子的此世之恶。

　　殷红的眼瞳暗沉着，光彩淹没在阴郁之中，晦暗的目光不紧不慢地扫过了四周，最后落在了未来身上，里面的血色更浓重了几分。

　　未来面无表情地回看过去，复而牵扯了下嘴角，轻嗤了声。

　　轻慢、不将人放在眼里的态度很快就激怒了对方，“君明未来，你也只有现在能笑了。”

　　此世之恶像是学聪明了，没有再说废话，直接出了手。

　　这个世界圣杯总共五个，一个由此世之恶交予她，然后被她驯服成只能作为魔力储存的动力源，而剩余的四个都在此世之恶那儿。

　　其实此世之恶也没预料到作为‘载体’的圣杯竟然能够如此轻而易举地剥离她的体内，原本在她计划中，只要将那个圣杯放入君明未来体内后，来自过去的少女的身体本该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但是计划却是开始看起来无比顺利，但是在不知不觉中，该发生的发生了，不该发生同样跳出了ta的掌控，最后演变成现在骑虎难下的情况。

　　——只能硬抢

　　如果现在还不知道是君明未来做了什么，那么ta真的是傻子的了，只是此世之恶怎么也想不通，她到底耍了什么花招。

　　最开始，在这个异样的未来世界，君明未来只有一人，主动权势在ta手中，ta监视着她的每一步，明明看不上没有任何异样的地方，怎么就在一天里就完全变了，而现在却是由君明未来掌控了最后终结的手段和地点。

　　尽管如此，哪怕是面对面了，就要短兵相接了，此世之恶依旧看不出来，君明未来那种理所当然的，以胜者的姿态蔑视从何而来？

　　以为自己会赢？

　　在切断了与Servant的契约，与迦勒底和魔术师们脱离了合作关系，自断臂膀之后？

　　在明知道ta拥有四个圣杯的前提下，还将仅剩的圣杯交由迦勒底的现在？

　　还是说，她以为光靠她自己一人就能赢？

　　——你哪来的自信，君明未来？！

　　黄金的圣杯于此世之恶的手脱离，慢慢地升至空中，原本空荡荡的杯子在升空的途中不知不觉盛满了黑泥，直至容纳不下而溢出。

　　未来脸色一变，她察觉那圣杯中的魔力不断攀升，已经变了质。

　　不待底下的人做出反应，黑泥骤然间如瀑布般从头顶倾泻而下，四只圣杯占据了东南西北四角，倾泻而下了的黑泥组成了封闭的四方黑幕。

　　不出三分钟，葵城最上层多处高凸之地便被黑泥覆盖，然后如流动的水般向四面八方漫开。

　　那仿佛无穷无尽的黑泥给了她很不好的感觉，但是未来没有轻举妄动，在其他人下意识地后退时，她微仰着脑袋，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被黑泥遮蔽，宛如黑洞般倾泻着污秽之物的圣杯。

　　起初，漫地的黑泥只是遵从着从高处往低处漫趟的自然规律，但等其积累到了一定程度，第一个漆黑的从者从黑泥中出现。

　　看不清面容的从者举起了手中还在滴落着黑泥的长枪，划破了空气，尖锐又漆黑的锐器直指突兀地站在黑泥中心的少女。

　　眸光微闪，藏在衣袖下的手指动了动，未来刚捏住了咒符的一角，还未有动作，突然出现的黄金色狐尾，凌空一扫，瞬间就将漆黑的从者拦腰斩断。

　　因为惯性，漆黑的从者的上半身飞出了一段距离后，才重新跌落黑泥地。

　　此时，枪尖离她的脚尖只有半只拇指的距离。

　　未来默然地看着被劈成两半的漆黑的从者跌落黑泥，然后慢慢地被黑泥蚕食变成形成新的从者的养料，不一会儿超过了两位数的从者从漫地的黑泥里站了起来。

　　“君明未来，你看啊——”

　　此世之恶站立在流淌而下的黑泥前，大笑着伸展开了手：“这些泥土英灵都是些多么可悲的亡灵啊，他们没能获得圣杯，最终变成了只剩追求圣杯的意识的野兽。”

　　“他们会无穷无尽地增多，然后用绝望将这个世界给覆灭，君明未来，你确实厉害，但光凭你一人……”

　　ta的话还未说完，围在少女周身的一片泥土英灵转眼便被清除了，攻击从四面八方而来，漆黑的英灵源源不断地从黑泥中站立而起，只是没等他们迈开脚步，就被扫荡成了黑泥重新落地。

　　“一个人啊？”
　　未来勾了勾唇，无比嘲讽地说，“此世之恶，你在说什么傻话，到底谁才是一个人？”

　　圣杯倾泻而下的黑泥，从其中诞生的泥土英灵打破了葵城的冷清，粘稠的恶意，冰冷的杀意弥漫了整个葵城，腐朽而悲哀的欲望无处不在……

　　低垂着眼脸，未来看着摊开的掌心，五指慢慢地合拢，半妖的五感确实出色，但也有极限，葵城是悬浮在空中的城市，他们现在所在的是顶层，往下还有不少层数，不过——

　　“抓紧时间吧。”不能让黑泥落下地面。

　　五指并拢合拳，她移开视线，穿过了不同身高体型的泥土英灵，看向此世之恶：“虽然说不上完美，但是就结局来讲，还是要出色的谢幕才行。”

　　唇边溢出了笑，褪去了伪装的漠然，殷红将原来的黑色覆盖，变成了尖锐而妖冶的竖瞳，手心光华闪过，未来握住了漆黑的妖刀。

　　此世之恶惊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身影，从上空拨开了云雾的举爪，自乱石中拔地而起的巨大骷髅，推着残垣断壁而来的大型蜘蛛以及在薄雾中隐隐约约透出了不怎么清楚的身影。

　　浓郁的妖气瞬间充斥了ta所有感官。

　　这是……？！！！
　　不可能！

　　“稍微有些怀念啊。”
　　冰冷的眼底浮现了疯狂的杀意，磅礴的妖力倾泻而出，无形的势荡开吹起了她的衣摆和长发，少女轻呼了一口气，任由愤怒、戾气支配自己的思考和行动。

　　说起螺旋葵城，这个地方跟她因缘不浅，无论安倍或是土御门，还是八歧大蛇……现在换成了占了君明未来皮子的此世之恶，这算什么？特意给她打造的历练之地？
　　不过，这境遇倒是很相似，当初鵺凭她的肉身拿捏住了她的式神，这回是此世之恶碰了她的底线，只是无论是哪次，她都不是一个人。

　　“知道吗？”

　　一手握着刀柄，一手扣着刀鞘，未来慢慢地抽出了刀鞘，光影反射到她精致的脸上，衬得她的表情更加阴冷，猩红的妖纹攀附上了白皙的皮肤，又添了几分血腥：“不提阴阳术，我的一种才能连安倍晴明都羡慕嫉妒呢，那家伙不择手段都想得到的天赋。”

　　缥缈阴冷的白雾慢慢散去，不远不近地站立在少女身后的身影也清晰起来。

　　身着华衣面容被狐面遮挡，黄金色的尾巴很容易让人猜出他的身份，披着兽皮，腰间别着三把刀的少年妖怪，他的身后是于他庇护下的森林中的妖怪们，在往前一点儿，白发白衣赤着脚的冰冷的少年面无表情地擦拭着比自己还高的长太刀，漆黑的小女孩垂眸看着自己手中的诡异的面具，偶尔歪了一下脑袋，像是在与之进行无声的交流，白衣槿服的青年束起了深色的长发，金色眼瞳没有白发鬼角时的疯狂之色，背着药箱，妆容妖冶的青年，漫不经心地撑着一把浮世绘的纸伞……

　　都是短短几天，与她直接或间接接触过的妖魔，而此时皆站在了她的背后。

　　一人的言辞确实相当可笑。

　　“玉藻前和那个假货也就算了……”
　　此世之恶本来就不信他们会放弃君明未来向ta投诚，哪怕他们制住了京都的妖怪，几次派出了手下袭击；山风以及那片森林里的妖怪也可以不提，他们本就是中立，以固守自己的领域为主，但是为什么——

　　“面灵气，雪童子，鬼切！”

　　这三个千年的大妖怪与那些甘愿成为君明未来手下的式神有着或多或少的因缘，明明之前还大打出手，颇有势不两立的态度，没想到现在却安分地跟在了那家伙的身后？！

　　“别开玩笑！”

　　ta自以为给君明未来创造了一个只能孤独地迎接死亡的舞台，结果无论是作为她的敌人，还是作为ta的手下，到头来ta所雇的演员都是君明未来的人吗？!

　　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吗？

　　“到底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开始的？
　　未来冷笑了一声，手腕微微一动，自刀尖倾泻而出的灵力瞬间就扫开了脚下一大片黑泥，满是恶意的漆黑像是遇上天敌，如潮水退去。

　　答案是一开始，此世之恶以为是ta策划了现实平安京这个舞台，其实自从君明未来提出与其打赌之后，便有了谋划，煽动阴阳界的人与她为敌，与不是她的式神的妖怪达成协议，都是她在此世之恶不知情的情况下做的。

　　其实哪怕作为演员登上舞台的，除了玉藻前和第六天魔王的执念之外，其余人都不了解真像，就连君明柊和宫川也是一知半解，被玉藻前和此世之恶似是而非的话给引诱的。

　　哪怕是作为主角登场的她也是在接近尾声的时候知晓真相。因为这样才够真实，才能骗人。

　　不过她现在可要没有回答此世之恶的意思。

　　自圣杯倾覆而下的黑泥中诞生的泥土英灵确实棘手，但只要从源头解决就不是问题，那四个魔力储存器具毁了是有点儿可惜了。

　　只是……

　　瞳孔中映出了几近被淹没的圣杯，未来的脑中闪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术式，却一个个地排除，在她脑袋中攻击力强劲的术式确实不少，但基本上都不适合，靠蛮力吗？

　　“迦尔纳、理查……？”

　　自手心往妖刀中输送着灵力和妖力，正欲上前的脚步一顿，未来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微微侧目，自黄金的枪尖迸裂出的火焰瞬间席卷了就近的三两个英灵，于黄金剑中扫出的光芒，一下子劈开了一条长路，不知从什么时候出现的Lancer和Saber没有开口说任何话，直接加入了对泥土英灵的扫荡。

　　“拉美斯、埃德蒙……”
　　灰暗的天空了隐蔽了几分，数只体型庞大的狮身人面兽从天而降，混入了敌群中，扑中泥土英灵后就撕咬起来，法老王执着法杖遥遥立于废墟堆积的高低，睥睨的下方的乱斗，漆黑的火焰自不断积聚的黑泥中冒出，越变越大，墨绿的身影在泥土英灵间穿梭，几乎成了残影。

　　她的耳边响起了似远又近的丧钟声，尖锐的桩刺连绵成片。
　　“山之翁、弗拉德公。”

　　少女的神情有些松怔，她似有所察地朝某个地方看去，身为Caster却拿着法杖进展的虹白的身影在黑色的英灵中格外显眼。

　　“梅林，啊，你们都来了。”

　　意料之中又有些意外，未来知道依迦尔纳、理查的性格肯定不放着她不管，她摸不准埃德蒙，梅林，山之翁的想法，倒是从来没奢望过心高气傲的拉美斯和弗拉德公能够在她接触契约后来帮她。

　　这还真是……说得上是惊喜了。

　　Servant的到来给了她更多的选择，此世之恶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未来回忆了自己曾经的Servant的宝具信息，然后毫不犹豫地给出了指令：“迦尔纳，理查，拉美斯，用宝具，目标头顶的圣杯。”

　　“了解。”
　　“Okey。”

　　迦尔纳和理查没有迟疑，即刻跳出了泥土英灵的攻击范围，一个抬起了枪，另一个举起了剑，为发动宝具续起了魔力。

　　站在废墟上的奥斯曼迪亚斯没有动弹，他抱着胸，眼眸低垂，恰巧与抬眼向这边看来的未来四目相对，眉头轻皱着，他看见了少女无声地动了动唇，然后清浅地一笑，便转开了视线。

　　她说，“拜托了，拉美斯。”

　　青年冷凝的神色有些许软化，他勾了勾唇，露出了算不上软和的笑，轻哼了一声，奥斯曼迪亚斯慢慢放下了抱着胳膊的手，握起了法杖，白色的披风扬了起来。

　　“八歧大蛇，你还要偷偷摸摸地在角落里呆到什么时候，该你出场。掩护！”

　　她的话音刚落，满是裂纹的地面震动起来，仿佛下一秒这座天空之城就要四分五裂，化作碎石坠落地面，但这也只是仿佛。

　　葵城没有四分五裂，一个庞大的身影从地面冒出，转眼便占据了十分之九的空间，狰狞的蛇身高耸入云，连胧车和荒骷髅都要避其锋芒，血色的雾气升腾，慢慢地弥漫开来。

　　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全是血色。

　　未来侧身避开了前面的泥土英灵的攻击，她抬手，漆黑的妖刀斩断了英灵的持着武器的手，左手捏着的咒符闪过了蓝紫的电光，同时天空降下了落雷，划破了血雾，撕裂了空气，最后湮灭了拦路的英灵。

　　落雷的攻击相当广泛，身躯庞大的八歧大蛇首当其冲，化作原形的他险险地避开了雷电，猩红的眼睛俯瞰着下方，盯着那个渺小得像极了蚂蚁的身影没好气地开口：“君明未来，你是打算连我一起消灭吗？”

　　未来没有说话，殷红的眼瞳泛着冷意，持刀的手递出，带着森森的杀意，刀锋直逼此世之恶的喉咙。

　　就差一点儿。

　　妖刀在触碰到那家伙的皮肤前被握住。

　　少女不出所料般停下了手，她的眸光暗沉下来，瞳孔中映出了千钧一发时救此世之恶一命的身影，轻轻地笑了：“终于到你们出场了。”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原本属于君明未来的式神会是此世之恶最后的手段，她是料到的，正是因为如此，未来才不会让ta那么简单的死掉。
　　一刀了结了ta真是太过宽容了，而君明未来是最小气不过的。

　　扫过大妖怪完好的右手，少女的眸光微顿，她像是第一次见面般，有些新奇地端量了片刻后，才缓缓地开口：“茨木，你将右手从地狱拿回来啦？诶，不对呀，你的右手不是在鬼切那儿吗？”

　　白色的长发凌乱落在身后，额头上的鬼角附着着紫色的火焰，他一身白黑，就连敞露的皮肤也是灰白的颜色，被黑色的眼白包裹着的金色眼瞳落在身后有迫人的压力。

　　茨木童子沉默地注视了少女半晌，有些不近人情地开口：“你不能动ta。”

　　未来扬了扬眉，瑰丽的眉眼带了些许肆意疏狂，她依旧笑着，反应出乎意料的平静，但是谁都知道那平静之下却是暗涌翻腾，她笑吟吟地瞥过茨木童子身后的家伙，诡异的平和中带着晦涩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万分之一都没有的几率，什么时候连你都这么天真了？茨木。”

　　她不待大妖怪回复，便将妖刀从他的鬼爪中抽离，未来轻笑着仰头看进了大妖怪冷酷的眼瞳里，殷红妖异的眼眸中有着咄咄逼人的强硬：“如果我偏要动ta呢，茨木童子你别搞错了，我才是君明未来，那家伙只是披着张皮而已！
　　最后是我站在了你们的面前，这是什么意思，不要告诉我你们到现在还不明白！”

　　耀眼的光芒撕开了黑暗，齐发的宝具触碰到了天空的圣杯，能量碰撞后爆发，所有人的视力听力皆有瞬间的空白，等五感回归，倾泻黑泥的圣杯已经化作了碎片，像流星般四散，划过天际，消失在了视线尽头。

　　黑厚的阴云慢慢散去，丝丝缕缕的阳光落下。

　　此世之恶震惊地看着，圣杯被毁，化作了碎片四散，瞬间煞白了脸，配上君明未来的那张绝色的姿容，倒是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

　　此世之恶是从大圣杯中诞生，虽然ta现在占据了君明未来的身体，不会因为圣杯的破碎而消失，但是君明未来在和ta打赌之前，早就像疯子一样不管不顾地伤及这副身子的根本，不然ta也不会同意那个赌约，那么急切地要想得到新的容器。

　　现在ta才知道君明未来的打算有多恶毒，原本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当初和君明未来的同归于尽也远不会有现在这么难堪，可以说是骑虎难下，新的容器曾经触手可及，而现在完好无损的身体就在眼前，但她觉得是那么的远，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圣杯消失了，阴云散去，天空放晴，曾经敌对的，作为友方的妖怪也好，从者也罢，还有人类都站在了君明未来的身后，只有那些被收录在式神录中的式神站在了此世之恶身边。

　　未来觉得很讽刺，她扯了扯嘴角，神情复杂地嗤笑了声。
　　“你知道这里为什么会被称为特异点吗？”

　　站在中心的少女突兀地提及了一个意外的话题。她没有等别人说些什么，便开口解释：“因为这是个错乱的时空。
　　——妖怪的世界和人类的世界所在的时间点是不同的。”

　　“什么？！”除了个别知情者，其余的人都有片刻惊疑，包括此世之恶在内。

　　“阴界的世界来自我所在的时间点儿，阳界的世界则是算计了在这里的所有家伙的，另一个我的时间点，那条属于这个时间段的君明未来的银铃手链不过是个欺骗此世之恶在内所有不知情者的幌子，那家伙召唤我所用的媒介才不是那小玩意儿，而是整个阴界。
　　她如何同玉藻前达成协议的我不知道，但说服了其他的妖怪来演这出戏，大概是以还原错位的时空为条件吧。”

　　以山风为代表的一众妖怪沉默着，没有回应是与不是，但这不重要。

　　“这个世界，她将后续的一切交给了迦勒底，用一个圣杯作为交换。另外，作为这场剧目的主角的我，你知道她和我的交换是怎么样的？”

　　未来抬眸，那是很平静的眼神，但看向人时却无端地令人变体生寒，殷红的眸中似揉了些细碎的星光，撕开了阴云的阳光落在了她身上，不仅没有柔和她的锋芒，反而让她变得更加锐利。

　　她没有握刀的手中出现了镶金的卷轴，繁复又神秘：“一个改变过去的机缘换……”

　　“我的死？”

　　未来漠然地看着接过话的此世之恶，勾了勾唇不甚在意地轻嗤：“你还配不上作为交换的条件。”

　　少女的刀锋指向了茨木童子，一切竟在无言之中。

　　如果君明未来成了枷锁，那边由她亲手斩断这枷锁。

　　身为她的式神，他们一直是自由的，由她亲自告诉他们，对君明未来而言，与其看着被挟制对一个占了她身子的垃圾言听计从，她宁愿他们死在厮杀中。

　　“你们应该杀了君明未来，但你们做不到，所以换我来结束。”

　　未来敛眸，掌心的式神录幽幽地展开，与其同时维持着世界存在大魔法悄然解除。

　　终于要结束了。

　　葵城之下，从太平洋的对面，鳞次栉比的建筑，纵横交错的公路，连绵起伏的山岭，一望无际的海川……几乎是眨眼间便褪色，化作了一片白沙，人声、机器声、鸟啼虫鸣、野兽的声音绝迹，所有的一切都归为无。

　　——现世的平安京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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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新世界——小英雄
这章有些不清楚的地方，下个世界会交代的，不急哈~
三次元的事情忙完了，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