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蕖》青蕖

3、第三章

　　“阿蕖，你回来啦。”宵行抱着膝盖坐在院子门口，在看见青蕖的那一刻，漆黑的眼里立马迸出一束光芒。
　　看见宵行，青蕖收起了心中的思量，露出一个笑容。
　　“阿蕖，你笑得真好看。”宵行狗腿地迎了上来，想要接过青蕖手中的布。
　　青蕖瞥了一眼宵行的手，他立刻讪讪地缩回了手。
　　宵行犹如尾巴似的跟着青蕖进了院子。
　　“阿蕖，你带了这几匹回来，是要给我做衣服吗？”宵行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青蕖手中的布。
　　青蕖放布的手一滞，正欲拒绝，她本打算将这几匹布扔在库房里，让它们永不见天日的。
　　只是，她似乎拒绝不了宵行的灼灼的目光，她真的怀疑宵行的本体是一只狐狸，一举一动，竟如此魅惑人心。
　　她曾听句芒说过，青丘狐族不论男女老少皆善魅惑人心之术。
　　句芒是住在昆吾山山脚的树妖，自号昆吾山百晓生，方圆百里的八卦他无一不知，无一不晓，他会在青蕖给他送桃花酿的时候与她说上几句昆吾山的八卦，青蕖对昆吾山的了解全是靠句芒与她说的那点可怜的八卦。
　　只是两年前她送桃花酿时发现他的宅子里早没了他的身影，又找了其他小妖打听，方才知道句芒为何通晓这方圆百里的八卦。
　　只因他句芒，是一个媒公。
　　句芒这人也太无耻了，出去做媒好歹也把桃花酿的银子留下再走啊。
　　青蕖从往事中回过神来。
　　这几匹布的质地委实很好，她轻轻摸了摸，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宵行身上仍旧穿着她初见时的那件玄衣，她从未见过宵行穿青衣的样子，若是宵行穿上了，一定会很好看。
　　但若是被郁离那竹妖知道了，怕是又要起一番风波。
　　“阿蕖……”察觉到青蕖的犹豫，宵行不由得有些失落。
　　宵行心性单纯，只爱黏着她，青蕖心中一软，便顾不得郁离会如何想，应了宵行。
　　“阿蕖，我今日出去在昆吾山山顶的池子里得了这个，你我一人一颗可好？”宵行得偿所愿，献宝似地从袖中掏出两个珠子递到了青蕖面前。
　　青蕖接过珠子，脑海中隐约响起一道甜糯的声音。
　　“师兄，这低光荷珠你我一人一颗可好？”
　　宵行却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青蕖压下心头的声音，淡淡地应了一声好。
　　她把其中一颗系在了宵行的右手上，宵行却突然从她手里夺过另一颗，在她惊讶之时，拨开她的衣袖，将另一颗系在了她的手腕上。
　　青蕖看着宵行，他目光灼灼，芝兰玉树般地站在她面前。
　　一句诗浮上心头。
　　“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她的心怦然一动。
　　低光荷长在昆吾山山顶的池子里，百岁结一珠，倒是十分难得。
　　低光荷珠可佩在身上，只是除了好看之外别无用处。
　　“你可有受伤？”想起池子那地形险峻，寻常小妖都不敢去，青蕖连忙慌张地扫了一眼宵行，却见他除了衣衫有些破碎外倒并无伤处，她这才放下心来。
　　“没有。阿蕖你是不是生气我乱跑？”宵行低着头，悄悄地把左手往背后藏了藏，一脸的不安。
　　宵行眼里的躲躲闪闪却让青蕖起了疑，她强硬地拉过他的左手，撩起他的衣袖，却见他的手腕上青紫交错，满满的伤痕。
　　“阿蕖可还记得那对夫妻，那日我见阿蕖你盯着那女子头上的发饰，想着阿蕖你也没有什么首饰，我才……”见青蕖沉了脸，宵行急忙开口解释道。
　　“你可知修行了数百年的仙人都不敢去采那低光荷珠？”青蕖忍着眼中的泪，大声地质问道。
　　“阿蕖……”宵行看着青蕖，欲言又止，不知说什么好。
　　“你可知若是一个不慎，你便会死在那里？”青蕖握着宵行的手，冷声问道。
　　“可是，阿蕖，我活着回来了啊。”宵行抽开手，在原地转了一个圈，想要证明自己十分安好。
　　她自问身上并无可图之物，眼前人言行笨拙，没有蜜语甜言，却有一颗待她至诚的心。
　　无人向她伸来可握的手，无人递给她可感的心。
　　却有人愿为她跋山涉水去采一颗难得的低光荷珠。
　　青蕖心头一热，却不由地落下泪来。
　　自她在这襄荷居醒来，忘尽前尘让她不知所措，没了法力忘了术法更是让她战战兢兢，郁离杀人时阴狠的一幕让她夜夜惊心，她从不敢在人前露半分她没了记忆的痕迹。
　　昆吾山中数年，岁月清寂，寒夜漫长。
　　从未有人如此关怀过她，难有的惬意也不过是每月去折丹那里送桃花酿停留的片刻罢了。
　　她那日一直盯着那女子，也不过是羡慕她有一个恩爱的夫君罢了。
　　她未曾体会过被人放在手心上呵护的感觉，连半个可谈心的旧友都无。
　　她其实，心中一直隐隐对宵行有所防备，因他来历不明。
　　如今，她却觉得她的防备只是拒所有人于千里之外罢了。
　　她能拒所有人于千里之外，却独独不想拒他于千里之外。
　　青蕖叹了一口气，却忽然抱住了宵行。
　　宵行猛然被抱住，面上一红，颇有几分不知所措，但颈间忽然传来一股湿意，像寒夜里冰凉的月光，越过山河万里，在他的心里聚成雪。
　　宵行眨了眨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手握成拳又缓缓松开，伸手拍了拍青蕖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