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虚实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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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湛一愣，忙追上去，发现青年原本如玉的耳朵蓦然变得通红，他心下一动，在他耳边喊了一声：“秦楚！”
“秦楚！你是不是听得到我说的话？”
青年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快速地往二楼走去。
但到了二楼走廊，秦楚的脚步又猛地停了下来。宋湛跟在他身后，还没来得及追上去，就见一股黑影直接从他的胸膛间穿过，又返回来从他的后背穿到前面。
黑影穿过秦楚的身子停了下来，化成一个年轻男人的样子，双眼阴沉而疯狂地盯着青年。
而宋湛在看清楚那人的面貌后，心中咯噔一声，脸也沉了下来。
男人穿着一件蓝色衬衫，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的皮夹克，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路人，但宋湛却早已把这副模样深深记在了脑中，因为这人正是凶杀案中另一个受害人。
这起连环杀人案中，其他受害人大多是在晚上消失，第二天早上他们的尸体就被人发现，但是眼前这个受害人不一样，他的尸体在第三天才被发现。
宋湛已经顾不得为什么会在这里见到这个受害人的鬼魂了，作为警察的本能驱使他飞到那个男人身前质问道：“王华，你看到杀你的人了吗？”
但没等他靠近，男人忽然发出一声惨叫，逃命似的逃开了，眼中的阴沉被恐惧所替代，缩在天花板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王华？”宋湛顿住身体，尝试用声音让男人回过神来，但是一切都是徒劳，男人只知道抱着自己的身体，惊恐而防备地看着宋湛，口中发出一声声野兽般的低鸣。
宋湛再次叫了几声，男人没有丝毫反应，反而在宋湛露出些微前进企图的时候尖叫着到处乱窜，根本不让宋湛靠近，更遑论回答他的问题。
宋湛这才发现，男人跟刚才那个女人一样，似乎早已神智不清，只剩下本能，或者说对秦楚的恨意，以及对自己的恐惧。
青年一步一步慢慢走到卧室门口，推门的瞬间，宋湛又听到那声熟悉的尖叫，带着仇恨和快意，余光瞥见那女鬼又拿指甲往青年脸上戳去。
还有完没完？！
心下猛地涌上一股恼火的情绪，宋湛飞快地来到青年身边，在那女鬼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狠狠地往墙壁上扔了过去。
伴随着一声尖叫，女人像是被扔进水中，在一圈圈的波纹中，彻底消失在墙壁后面。
青年进了卧室后，就侧坐在了床沿，脊背挺直，双腿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完全是乖乖巧巧的姿势，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前方卫生间的方向。
宋湛围着青年绕了一圈，想到房子里那一男一女，对青年心疼得不行。虽然青年察觉不到这些东西，而那两个鬼魂对青年所做的事情也不能造成实质性伤害，但宋湛光是看着这些场景，就觉得自己胸膛里烧着一把火，简直要把他的理智都给焚烧殆尽。
抬手摸了摸青年的头，没在意摸到的是空气，宋湛说：“等着我，我先去把那两个人解决了。”
宋湛在房子里逛了一圈，那男的鬼魂跟捉迷藏似的，一见到他过来就逃开，从楼上逃到楼下，从天花板逃到厨房柜子。宋湛几次把他抓住想要问他凶杀案的线索，对方都浑身颤抖，发出凄惨的尖叫声，整个人蜷成一团瑟瑟发抖。
而那女鬼则在宋湛抓着揍了一顿后躲到了客厅的桌子底下，同样低低地呜咽着。
宋湛也很无奈，这两个鬼似乎被困在了这幢房子里，根本没法出去，而他虽然说了要解决这两只鬼，却也没有什么办法，没法赶他们离开，也没法让他们消失，顶多把人抓住揍一顿，耳朵再被荼毒一遍。
那些尖叫声真的是刺耳难听。
正叹气着，大门忽然被打开了，负责做饭的阿姨从外面拎着一个大塑料袋进来，手中依旧拿着一枝白色桔梗。看到青年的鞋子放在一边，阿姨边脱鞋边朝二楼喊道：“阿楚啊，四十分钟后记得下来吃午饭。还有，今天又有人给你送花了，我把它插在花瓶里啊！”
阿姨把东西拎到厨房，接着走到窗台边，想把手上那枝桔梗插进花瓶里。
躲在桌子底下的女鬼忽然动了，她慢慢挪了点距离，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宋湛，接着飞快地窜到阿姨旁边，在花瓶的前面坐下，双手抱膝，呆呆地看着阿姨将那枝新的桔梗插入花瓶中，脸上的怨恨和扭曲的表情不再，眼中带着一点点茫然，脸上也变得温顺乖巧，全然没有刚才那副恐怖的模样。
下午的时候，房子里来了一个访客。
宋湛站在青年身边，冷眼看着对面笑得温柔的男人将手中提着的小蛋糕递给他。
“这是我送给你的，你走的时候没拿，我就把东西送过来了。不介意我进去坐一会儿吧？”话是这么说，男人却已经自顾自脱下鞋走了进来。
男人面容俊朗，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笑起来温柔近人，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他身上穿着白色衬衫，外面套着一件V字领线衫，下|身蓝色的牛仔裤裹出两套修长的腿来。
从男人进来的那一刻起，宋湛的眉头就死死皱了起来。
男人在这间房里里比青年还要自在。他先去厨房，用玻璃杯倒了一杯牛奶和一杯咖啡出来，坐在沙发上，将牛奶递给青年，脸上露出一个清清浅浅的笑容：“每天一杯牛奶，我跟你说过的，你今天在我店里可没喝。”
秦楚动作缓慢地接过了牛奶，整个身子蜷缩在沙发上，捧着杯子一口一口地啜着。
宋湛不想承认自己心里直泛酸，飞到青年身边：“你怎么就这么听他的话呢？他是你谁啊，管得这么宽？”
秦楚喝牛奶的动作本就很慢，此刻却缓了缓，又顿了顿，纤长的睫毛扇了两下，接着他慢慢地，慢慢地，似乎带了点小心翼翼的意味，双手捧着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玻璃杯磕在茶几上，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也像是一个按键，把一切都按停了。
“怎么了？不喝了？”男人有些惊讶，拿起杯子比划了一下，“牛奶跟以前的一样，没变过。你之前都会喝掉，今天怎么不喝了？”
秦楚没说话，只是抿着唇缓缓摇了摇头。
男人的眼神闪了闪，微微倾过身，用拇指指腹抚过秦楚的嘴唇，动作暧昧而缓慢，带着说不清的意味。
在男人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宋湛就感到一丝不对劲，但还没等他捋清楚自己脑中的猜疑，眼前这一幕就把他给刺激到了，一股酸涩的怒意在胸膛炸开，气得他心肝脾肺肾都疼。
秦楚抬眼看向这个男人，后者微微一笑，抬手向他展示了一下拇指上一片白色的液体：“这是奶胡子，你要是想留着我也没意见，毕竟在你脸上很可爱。”
没等秦楚反应，男人忽然站起身来：“你哥今天打电话过来了吗？”说着他走到电话旁边，轻车熟路地按了几个按键，接着抬头朝依旧坐在沙发上的秦楚说道，“还没打过来，我帮你打过去跟你哥汇报一声啊。”
宋湛一屁股坐在秦楚坐着的沙发扶手上，听着男人在电话旁边悠悠然地对电话那头说：“嗯，我今天过来了。对，他在家，一切都好，午饭也吃了。我知道，我会好好照看他的，对了，你让阿姨不用过来了，今晚我给他做饭，冰箱里的菜足够了。”
宋湛狠狠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深深觉得自己得找那一男一女再揍一顿。
男人走过来，拿起茶几上的玻璃杯，再一次失笑地抬手，擦了擦秦楚的嘴角，对上后者黑洞洞的双眼，坦然自若地摸了摸他的脸，又捏了捏他的耳垂，笑着说道：“要不要先看会儿电视，我去给你做晚饭。”
秦楚一张脸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反应。男人却似乎看懂了他的意思，说道：“那我给你找个频道？”说着走到对面的墙边，从下面的柜子里摸出遥控器，对着墙上的显示屏翻了许久，最终停在一个电影频道。
画面中一个穿着维多利亚时期服装的少年正在一个昏暗的屋子内摆弄一个上满了发条和齿轮的机械人。宋湛随意瞄了一眼，发现屏幕右下角写着“雨果”两个字，应该是电影的名称。
男人放下遥控器，走回来摸了摸秦楚的头：“你先看着，我去厨房做晚饭。”
等男人走进厨房，宋湛忍不住叹了口气，转过头看着秦楚近在咫尺的侧脸，不服输一般也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接着捏了捏他的耳垂，心中酸得不行，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他对你没安好心，你还这么听话，让他摸你的脸，捏你的耳朵，你要是被他吃了怎么办？”
秦楚的双眼没有任何波动，眼睫却轻轻颤了颤。
男人很快就把饭菜做好了。他做的是几道简单的家常菜，但品相看着都不错，显然是做习惯了的。
“阿楚，帮我摆一下饭菜。”男人从厨房里出来，手中捧着两盘菜，朝秦楚说道。
后者慢腾腾地站起身，一路往厨房走去，拿起另外两盘菜端了出来。
男人斜靠在桌边，笑得灿烂无比，揶揄着说道：“阿楚，我每周过来帮你做饭，够贤惠了吧？你什么时候娶了我？”
秦楚再次慢吞吞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吱声。
一边的宋湛却沉默了，因为他清楚地意识到一件事。
他是鬼，秦楚是人，人鬼殊途，他就算是再吃醋，再喜欢秦楚，现在的状态下又能如何？
他连抚摸秦楚都做不到，光这一点，那个男人就比他强，至少他能够照顾秦楚，最起码，他能够给秦楚做饭。
心下憋闷，宋湛实在不想看到眼前这一幕，郁结于心的情绪又无法排解，只能离开厨房，直接飘上了二楼。
于是他也没能看到，帮助男人摆好饭菜的青年微微侧过头，视线落在他背影上的动作。
宋湛脸色阴沉地把那两只鬼堵在墙角，一下子没想好到底应不应该揍人，不，揍鬼，好半天，他还是否定了，接着冷笑一声，背着手一步一步往那两只鬼靠近，换来两只鬼尖锐的惨叫声。
心下终究还有些不忿，对自己现在身为鬼魂状态的无力。
案子没法侦破，倒把自己赔上了，提供不了任何有用的线索，老刘那边也不知道什么情况，现在还看着别人跟秦楚在楼下亲亲密密一家人的模样。
这些情绪简直快把他折磨疯。
于是楼下两人安安静静吃着饭，电视里还放着悠扬古典的音乐，氛围堪称完美。
楼上冷笑加尖叫的声音则几乎掀翻了整个屋顶。
“别嚎了，成天只知道吓秦楚，有本事去吓下面那个男人，戴眼镜的那个。”
“啊——”
“都说别嚎了。要是你们能把那男人给吓走，我保证不揍你们，哎，说，你们去不去？”
“啊——”
“哎，我说在这里哭哭啼啼有什么用？给我下去吓人啊，两个废物。”
“啊——”
……
作者有话说第6章 虚实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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