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星球》王的节操

21、二十一章

　　水排走了，各种设备就位，我们终于可以开始播种前最后一项准备工作了。

　　那就是——翻地。

　　播种之前，先要翻地。这是古典农业这个行业的不可置疑的公理。正如出兵之前，先要整顿军备这个道理相对于军事。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军人如此，农夫更是如此。

　　杜甫说“纵有健妇把锄犁,禾生陇亩无东西。”可见挖地不仅是个细致活，更是个力气活。地挖的好不好，在过去直接关系到一家人能不能吃饱。

　　不过，挖地和产量是怎么联系到一起呢？古人可能不太明白。但是，现在稍微有一点科学基础的人都知道。土壤的酸碱性、透气性、营养成分对于植物的生长都有极大的影响。土地种植不比水培和化学合成，植物生长速度会非常慢。这个慢是指慢到发指，农作物的生长用肉眼几乎难以察觉。而且大部分时间，植物都是在长茎秆、叶子和根茎，果实往往是到最后才长出来的。从生物学上来说，这个过程必不可少。因为没有茎秆就没有支撑和运输通道，没有叶子就没有光合作用，没有根茎就无法吸收水分和矿物质。就像所有完整的系统，缺少任何一个单元都会崩溃。影响任何一个单元工作的因素，都会直接影响到产量。作物自然生长的速度本已经十分缓慢了。在贫瘠、不适宜的土壤上，生长进一步放慢，叶子长得稀稀疏疏，花开的晚，果实也非常小。而挖地正是古人增加土地透气性、均匀养分的一种好手段。

　　我曾对温泉附近的土壤进行了采样，这里的土壤当中富含硫酸盐和高氯酸盐。突然整体偏碱性，而且有非常强的氧化性。植物长在这里就像长在盐碱地里。幸好，之前融冰起到了反复洗涤的效果。土壤当中无机物浓度降低的同时，土地的PH也渐渐靠近中性。因为大部分盐类已经随着涓涓水流淌进了温泉中。

　　虽然采取解决了酸碱的问题，但是土地依然贫瘠。所以，我还是得挖地。

　　就在这个时候，我在飞船上种下的土豆终于接近成熟了。从当初土豆播种下去一直到今天，已经足足过去了42天。这段时间内，土豆得到了最精心的照料，生活环境十分优越。培养间温度适宜，有我每天定时为它浇水，晚上还有额外补光。所以，土豆秧生长的不错。这个品种的土豆从播种到完全成熟需要65天。但在现在，雪白的土豆花已经落尽，地下的根块也已膨胀到了极限。这意味着，结块的土豆已经不再增大，转而开始储蓄淀粉。对于一个真正的农民来说，他还需要再等一段时间，才能真正的收获。但是，对于我来说，土豆已经足够大了，可以开始收割了。

　　一个挺有意思的事情是，土豆的果实其实是埋在土壤当中，而不是像大部分植物一样结在树上。难道这就是它叫做土豆的原因？

　　我将整个箱子从培养室搬进了穿梭机。然后开着穿梭机直停在地面基地气密门的门口。用拖车拖着培养箱，从穿梭机的大门直接进了气密门。这样，土壤里的细菌就不会直接暴露在星球的低温下。太低的温度会杀死细菌，至少也会让许多细菌休眠。

　　将一摞摞培养箱带进大棚之后，我将八个箱子拖到地上，一一翻了过来。将里面的土豆和泥土一起全倒了出来。

　　我扒开泥土，发现土豆秧已经有些焉了。不是因为冻得，而是自从土豆结果之后，土豆秧就渐渐开始枯萎。但埋在下面的根茎却丝毫未受影响，甚至变得更加茁壮，每一个主干根上都结着一块土豆。加起来，一个土豆秧上结了四五个到五六个土豆不等。

　　我将土豆全部刨出来，称重。八个土豆苗，一共结了三十六个小土豆。毛重3.9公斤。我当初种下了35个土豆块，分别种在了8个样品箱改装成的培养箱当中。这么算下来，产量实在不高，只有宣称的产量的四分之一。这说明，不是虚假广告太猖狂，就是我种地水平实在太逊。

　　土豆挖出来之后，原本用来种土豆的土壤也没浪费。我将它均匀的铺在地面上，然后用长杆子将整个地面尽量铺的平坦。橙吉斯汗星的沙土地缺少营养和微生物。而这些种过土豆的土壤原本是来自各个星球的样品，后来又添加了来自飞船循环系统独一无二的废渣，后天又经过了土豆的开垦。从生物学角度上来说，已经是一个非常肥沃又丰盛的培养基了，用来感染贫瘠的原生土壤实在是再适合不过了。

　　在土地铺上肥沃的“营养土”之后，红蜘蛛再次有了用武之地。我唤醒了机器人，把挖掘机器人’手’换上了两个大刨子，刨子上有几根像梳子一样的分支。这是我之前用几个金属杆焊接起来。它将刨子插入坚硬的表层土壤简直就像是我的手指插入冰淇淋里一样。红蜘蛛拖着大手，从大棚的一头缓缓的走到了另外一头，地不仅仅翻开了，还形成一个个宽约5厘米的小渠来。

　　干得累了，我坐在一旁，随手捏了一块土壤，发现经过这么一划，深褐色的营养物质有部分已经渗透到了下层土壤当中。深褐色的细小微粒在大颗粒的砂石和粗粝的硬块中格外显眼。

　　贫瘠啊，橙吉斯汗星的大地。

　　除了寒冷之外，你从未得到过其他三季女神的青睐。

　　但无论贫瘠或肥沃，细菌都得自己开拓疆土。在土豆秧上挂满果实的时候，细菌也会遍布整个大棚内的每一寸土地。

　　红蜘蛛划出一排排的沟壑。土豆将一排排的种进这些沟中。它划的非常均匀、非常漂亮。有种整齐划一的感觉。我喜欢这种规整的图案。只是看着这一行行的沟壑，我就预想到我的土豆已经成群的生长了起来，长满了整个大棚。大棚里充满了深绿色的叶子和茎秆，土豆苗开着一朵朵小小的白色花儿。鹅黄色的嫩蕊在晨光中微微颤抖。到时候，会有蝴蝶飞来，蜻蜓落在池塘里……

　　天色渐渐已晚。在太阳落山之前，我收拾好东西，将穿梭机开了回去。

　　到目前为止，我还有点不习惯这个星球少了好几个小时的一天。但是我得迅速调整过来。我们的日子得按照给我们提供光和热的那个老大的安排。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这道理我懂。但是，如果我们有一个化肥厂的话……脑袋里盘旋着各种各样的想法，身体位于距离基地三万公里之外的太空中绕着这个星球盘绕，我慢慢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