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愿嫁得蠢儿郎》炖糖

6、灼灼

　　“既然状元郎无此意，那我便放心了。”昭宁没有解释太细，明宁决不能嫁给沈洵，否则皇兄好不容易得到的这把利剑还未出鞘，就要被毁于一旦，“只是，我那四妹一直对状元郎念念不忘。”

　　只怕冯家也看上了这把锋芒初露的宝剑。

　　沈洵又抿了口茶，只觉得茶水越发苦了，“所以呢？”

　　“所以状元郎能避则避吧，我知道这样强人所难了些，但是状元郎如果能尽早成亲那就更好了。”

　　昭宁笑笑，只怕明宁能见到沈洵也不是偶然。现在京城中人，不知有多少人在等着看这位状元郎站队。她万不能让冯太傅先下手。只是，四公主心悦新科状元郎这个消息只怕很快就要传出去了，到时候，沈洵便是不愿也没有办法。

　　皇兄此时却被束缚着手脚，有心无力。

　　沈洵觉得茶盏有些烫手，便把茶盏放下，茶盖与茶盏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原来公主也知道这强人所难。”

　　他神情严峻，斜飞入鬓的长眉拢起，两瓣薄唇紧紧抿着，整个人愈发生硬。

　　小圆子在心里暗叹一声，来了来了。

　　昭宁也叹了一口气，不用想也知道沈洵如今对皇家的怨气有多重了。在殿试上答了几道题，贵妃派人堵。在皇宫里走了一遭，四公主便想见他。如今又来了个自己，无缘无故，要他尽快完婚。

　　要是搁在自己身上，她也是要生气的。

　　“状元郎有所不知，”昭宁道：“即使你不想耽于儿女情长，可又奈何旁人怎么做。如果四妹不愿意放弃状元郎你的话，只怕也没人能阻止得了。”

　　沈洵突然站起来，小圆子吓了一跳，立马挺身挡在昭宁前面。

　　然而他却走向了窗边，向外眺望，良久才道：“既然如此，那便让她死心好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好像这是一件多么简单的事。小圆子和绿夏面面相觑，实在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位状元郎。不是说状元郎聪明绝顶、读书万卷吗，这可跟他们想象中的人有太大出入。

　　昭宁轻笑一声，小圆子和绿夏不理解，是因为他们自小就在宫里长大。在皇宫这个大染缸里，他们见到的各种腌臜事太多太多，每个人从里到外都被各种染料染得彻彻底底，全然露不出原貌。他们也理所当然地认为旁人和自己一样，从头到脚全是心眼。

　　这位状元郎太过不同，才会让他们觉得怪异。

　　他当然天资非凡，否则不会得到皇兄的欣赏。可是，这份天资显然不包括他的人际方面。

　　与当朝太傅辩论，拒绝贵妃与公主的召见，甚至还反教育她们一顿，任谁听了这些事都不会觉得他聪颖，只怕还会嘲弄他愚不可及。

　　“状元郎心思通透，我也不便多说。”昭宁在心里叹了口气，通透是真的通透，就是太过于通透了，让人一眼能看清，什么也藏不住。

　　许是见多了尔虞我诈，昭宁竟觉得能认识这样一个人十分幸运。只是又忍不住遗憾，不知这颗干干净净的心能保持多久。京城可不是个适宜修身养性的地方。

　　沈洵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竟这般轻易地就放弃了么？

　　“状元郎不要误会，”昭宁清晰地看到青年眼中的疑问，解释道：“我可不是来替四妹来的。”

　　这话到不全然是真的，因为仔细说来，她来此的目的与明宁还真的脱不了干系。只不过与青年想的略有出入。她是为了确保青年对明宁没有想法而来，却不是为了说服青年娶明宁。

　　“那就好。”沈洵竟略略松了一口气。

　　他自认为做得隐秘，却不知这小小动作却依然落入了昭宁眼中。她不由得轻笑了一声，清脆如山泉激石的声音霎时间让屏风上的流翠山活了过来，沈洵竟觉得他在一瞬间去到了丛林深处。

　　“如此，我便先行一步。”昭宁并不打算继续劝青年，因为那只能是徒劳无功。倒不如回宫去和皇兄商量对策，提前提防着太后一党，设法让他们放弃对青年的打算。

　　沈洵朝她拱了拱手，目送一行人离去。目光忍不住落在那人纤细的腰身上，脑中突然蹦出一个想法，她腰带绑得那么紧，不会觉得勒吗？

　　“沈兄，”这边的雅间打开来，观景台上的人便注意到了动静。远远地看见青衣少年郎的背影，被人簇拥着离去，“这是哪家的公子哥儿，看着眼生得很。”

　　由于小圆子等人在场，这些人并未能靠近昭宁，也未发现她是女儿身。

　　“公子哥？”沈洵沉吟，“她不是。”

　　问话的人被这个回答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

　　沈洵却没有耐心再回答了，不知为何，他不想让这些人太关注刚刚的那位三公主。旁人见他哑口不言，只道状元郎不屑与自己往来，朝天翻了个白眼，甩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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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宁回了宫，换下了那身男装，吩咐绿夏收好，她有预感以后还会用得上。

　　“劳烦李公公替本宫通报一声。”

　　“公主客气。”李才德还未进去，就听到皇上略带低沉的声音从御书房内传出来：“是昭宁来了，快进来。”

　　穿着明黄龙袍的青年坐在书案后，见昭宁进来，抬眸一笑：“你先坐一会。”

　　皇上手边还堆着一摞折子。昭宁低低应了一声，坐下之后便开始静静地打量这御书房。皇上背后是一幅字，草书本就不受拘束，潇洒非常。这题字之人更是笔走龙蛇，勾天化日。昭宁将目光移向落款之处，面上浮起了了然的笑意。

　　鎏金雕龙香炉在角落里静静地吐着白烟，一缕一缕，很快消逝，空气里淡淡的檀香经久不散。时间从沙漏里悄悄淌走，昭宁只觉得困倦之意渐渐升起，眼皮有些沉重。

　　“让灼灼等了这么久，都是为兄不好。”皇上放下了最后一本折子，从书案后走出来。

　　昭宁恍然听见这话，眼眶竟有些热。

　　灼灼，她好久没听到这两个字了，久到她都快忘了。小时候，每每皇兄温习功课时，她就乖乖地在一旁等候。等到皇兄看完最后一个字，他必然要像自己道歉，说一句：“让灼灼久等了，都是为兄不好。”

　　皇上见她这般模样，心下也是一阵不平静：“没事，都过去了，他们嚣张不了多久。”

　　“我知道皇兄已有对策，”昭宁稳了稳心神，“我今日见到了沈洵。”

　　她说到这里，便想到了青年硬邦邦的神色，那紧抿的嘴角和隐忍的眼神，忍不住露出个盈盈浅笑。

　　“看来得恭喜皇兄了。”昭宁知道，沈洵出现的时机太对了。皇兄想要大刀阔斧地改变，而这刀斧便出现了。

　　“就怕这声喜道地太早。”皇上的神情并未变得轻松，“老狐狸也盯着呢。”

　　“沈洵恐怕不会为他们所用，”昭宁道，“皇兄是怕他们......”

　　皇上轻轻点头，冯家的心思早就昭然若揭。他一直想改变，无奈实力太弱，又一直被他们牵制。朝中能用之人甚少，冯家几乎铲尽了异心之人。

　　沈洵这个性子，宁折不弯。他甚至就奔着一个目的来的，除此之外，他根本不屑去想。等到冯家发现他们拉拢不来这人时，只怕会采取其他手段。

　　“我今天同他交谈了一番，发现他心性......耿直，”昭宁顿了一顿，才勉强用耿直二字来形容他，“这样一个人，如果不能为皇兄重用，实在可惜。”

　　皇上沉默了一会儿，笑着道：“听灼灼的语气，似乎对朕这个新科状元郎很是欣赏。”

　　“他的确不同寻常。”昭宁没有反驳，一个在泥沼里呆久了的石头偶然瞥见岸边干净剔透的新生春花，大抵就是她现在的心情。

　　“是啊，不仅有百龙之智，更有宋玉之貌。”皇上附和地点头，突然话锋一转：“朕记得灼灼最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了。”

　　“皇兄？”昭宁难得被皇兄戏谑地语气弄得红了脸。

　　“朕记错了？”皇上好笑地挑眉，对妹妹露出的小女儿神情也乐见其成，他实在不愿意看见妹妹少年老成的模样。明明处在最天真烂漫的年纪，人却没什么生气。不知道是不是在庵子里待久了，整个人就像一口古井，对什么事都看在眼里，却让人看不透。

　　“何况，沈洵可比宋......”

　　“皇兄！”昭宁不等他说出那个名字，猛地站起来，刚刚还略带羞红的面颊顿时血色全失，“皇兄恕罪。”

　　皇上苦笑地摇摇头，“不怪你，朕不该提的。”

　　他看着昭宁难得的失态，却是为了那个人，心里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可是更多的却是心疼，更不忍心责怪。

　　“灼灼不如考虑考虑这个状元郎？”皇上是真心为昭宁考虑，“他这般心性，若是上了心，肯定会对你好的。”

　　总比那个狼子野心的人好了千万倍。

　　“皇兄，他不行。”昭宁摇摇头，那样一个人，她并不想把他拖下水，且让他干干净净地长在岸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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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状元郎：快快快，快把我拖到水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