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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集 ...

  •   苏留梦的眼底燃起了一团火,她点了点头,承诺:“我会保护你的,别担心!”
      徐黛茵不想在此地久留,她起身刚要走,又回头,道:“对了,如果他们找上门,你也尽量配合。实在避无可避的时候,能‘交心’,诚实一点也无大碍,你懂我的意思吧?”
      苏留梦当然懂,她不但要猜她心思,还得把这件事办得尽善尽美。说她们两个是朋友,倒不如说是雇佣关系,她是在徐黛茵手下工作的员工,是个傀儡,得听她差遣。
      只有徐黛茵是她的灵魂,是掌控她人生的人。
      苏留梦不知为何,心底深处浮现这个想法。
      她久久不能回神,以至撞上蒋夜莺都毫不自知。
      “咚”的一声,苏留梦捂住额头,停下脚步。她抬头望去,入眼的是一个笑得眉目弯弯的女人。
      “你好,我是蒋夜莺,蒋警官。前几天,我在你们班级做过演讲,你应该知道我的。”蒋夜莺挑眉,朝她伸出手。
      苏留梦失礼地怔忪许久,伸出手来,与她交握,说:“你好,我是苏留梦。”
      “我知道,所以我特意来找你。”蒋夜莺微微弯腰,一双深邃的褐瞳与她的眸子对焦,仿佛要望入她的心底一般,眸光熠熠,极具力量。
      “特意来找我?”苏留梦并非装傻,而是真的不明真相。
      “我听说,你和徐黛茵同学关系很好?”时至今日,她不想再有所顾虑了。即使会打草惊蛇,她也想抓住徐黛茵的小尾巴。与其部署行动,还不如不按照常理出牌,打她一个措手不及。要知道,谁都怕穷追不舍的猎犬,即使是手里有猎枪的屠户。
      “也说不上是……”苏留梦怕引火烧身,下意识想改口。可一说话,脑海里就浮现徐黛茵刚刚叮嘱过的那一套说辞。
      她啊,绝对不能让自己深陷囫囵。她啊,要铤而走险,杀出一条血路。
      于是,苏留梦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挺胸抬头,自信地微笑:“没错,我和徐黛茵是最好的朋友。”
      看她坚定的样子就知道,这其中有诈。
      现在的苏留梦带了一层假面,这具假面紧贴肌肤,戴久了,紧紧依附在皮肤上,难以剥落。最重要的是,面具上描绘半真半假的笑容,出自假意,也有可能真心,足以迷惑人。

      第二十六集
      蒋夜莺满脑子都充斥着苏留梦那意味不明的笑,她透过她的双眼,感受到了某种虚无缥缈的震撼力,惊心动魄。
      这个人啊,死吊着一口气,从原本就糜烂溃散的根脉里,凭空抽出了一丝新芽。她拼死也要维护这一点生机,企图再见一次繁密辽阔的草原。
      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蒋夜莺勾唇,内心嗤笑:“醒醒吧,别想了,苏留梦。你们的阴谋最终会被我摧毁,所有人该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包括地狱。”
      天色不早了,蒋夜莺履行她与胡离的约定,赶在九点回到了家。
      家中静悄悄的,桌上的饭菜还散发着热气。
      胡离做完饭以后,人就跑没影儿了。
      蒋夜莺好奇,四处找他,最终推开虚掩的房门,轻唤:“小叔叔?”
      隔了一会儿,没人应她。蒋夜莺内心挣扎好久,还是鼓足勇气踏入胡离的房间。她对这里好奇很久,窗户关上了,整个房间像是个严丝合缝的笼子,又黑暗又阴冷。
      四面八方飘来熟悉的味道,是一种混淆了男性汗液与薄荷香水的独特气息,一点都不难闻,反倒有种亲昵之感,好似胡离就在身边。
      就在她的身边吗?
      蒋夜莺缓缓闭上眼,嗅着那股若即若离的清爽草木味,微微一笑,拥住了自己的小臂,伪装胡离抱住她的样子。
      “你在我房间里做什么?”她的身后突然想起人声,是胡离站在门口看她。
      他说的话不严厉,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代表他没有生气。
      蒋夜莺松了一口气,欢快地跳到他身边,撒娇:“我在想小叔叔呀!”
      胡离皱眉,没出声反驳,见怪不怪。
      他还没从那个吻的阴影里逃脱,估计这一辈子都无法逃离,被其牵绊。如果真让胡离一走了之,离开蒋夜莺,也不是不行。只是这样,她很可怜,胡离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渣男,又或许,是他潜意识里对蒋夜莺难以割舍。
      无论哪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事。
      他还没理清楚,所以无颜面对她。
      蒋夜莺也不是傻子,她自然知道胡离的顾虑,此时善解人意道:“我知道小叔叔在想什么。”
      “嗯?”
      “不用这么快给我答复,我会慢慢等,等一年、两年……一辈子,都好!”她没心没肺地笑着,言不由衷地说。
      胡离也不可能真拖着她,淡扫了蒋夜莺一眼,问:“为什么非得是我?”
      他无法再以长辈的身份面对她,连名字都不敢叫,毫无底气。
      胡离觉得自己卑鄙、龌龊,必要时刻把持不住的人,一直是自己。
      “不知道,我就是喜欢亲近小叔叔,是男女那种亲近!换言之,要我吻小叔叔多少次都行,我迫不及待想吻你,对你渴求!”
      她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踮脚凑上去,又轻轻吻了胡离一下,蜻蜓点水一般,一秒就离开了。
      胡离震惊,他险些没想到蒋夜莺还有这招。
      没辙了,他被她吃得死死的。
      于是,胡离垂下细长的眼睫,慢条斯理地说:“我可以和你尝试一下建立男女朋友关系,为期一个月。一个月后,我们再看。”
      她贪恋他,无非是得不到才是最好的。那么他如她所愿,得到一回。估计不出一个月就丧失了新鲜感,毕竟胡离觉得自己并不是什么温柔有趣之辈,他乏味,生活陈旧,没有人会喜欢上这样死气沉沉的一个人,包括蒋夜莺。
      蒋夜莺听到胡离说这话,眼睛顿时亮了。她结结巴巴,复述:“男女朋友关系?小叔叔在这个月里是我的男朋友吗?”
      胡离觉得难堪,避开她炙热的目光,点了点头。
      “那么,处于热恋期,我要叫小叔叔‘老公’吗?”
      胡离憋了这么久的情绪,终于在这句话说出口后破功了。他被呛到了,剧烈咳嗽起来,也可能是因为感冒还没好全的缘故。
      蒋夜莺做错事一般,扯了扯嘴角,讪讪一笑:“小叔叔果然还是讨厌我,这种事情,我知道你不喜欢。”
      胡离闻言,愣了一秒。他侧头,看着蒋夜莺泫然欲泣的脸,心脏狠狠抽疼一下。
      他记得从前,参加蒋夜莺家长会的时候。她牵着他的手,就是这样的表情。故作轻松,歪头朝胡离笑了笑:“他们有爸妈参加家长会,我有小叔叔参加,是一样的。”
      胡离不擅长表达,故而给人都是一副清冷的姿态。这次,他却一反常态,微微扬唇,给她露了一个如沐春风的微笑:“嗯,你还有我。夜莺,你要记住,你不必自卑,也不比任何人差,你还有小叔叔我。”
      他明明在心中起誓,绝对不会再让这个姑娘受伤,露出这样惶然无措的笑容。然而现在,违背此誓的也是他自己。
      胡离迷茫了一会儿,他觉得自己卑鄙又无耻,甚至是可笑。
      “我不讨厌……”他挣扎着,从唇舌里吐出这句话,默许蒋夜莺的荒唐。
      “老公……”蒋夜莺唤了一声,细若蚊蝇。
      胡离皱眉,她又唤,声音欣喜:“老公?”
      胡离知道这妮子不会死心,只能闷声“嗯”了一句,随后呵斥:“不许再叫。”
      “哦。”蒋夜莺嘴角一勾,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日为夫,终生为夫,她要胡离再难逃出她的手掌心。
      隔天是节日,所以队里轮班休假,正好轮到了蒋夜莺和胡离。
      蒋夜莺约胡离看电影,像是一对小情侣一样,买的豪华情侣座,中间没有扶手,是双人座的粉色小沙发。
      临近出门,蒋夜莺顶风穿着吊带小白裙,圆滑的肩头仅仅披了一层镂空的针织外套。没穿丝袜,一双腿暴露在阳光下,又白又长,腿侧隐隐闪现一道鱼肚白。
      她还喷了香水,拎着裙角跑到胡离身边的时候,散发出几缕浅淡的香,如蝴蝶蹁跹飞舞,迎风扫落的一层粉末。
      胡离的目光被她吸引,看了一眼,垂眸避开。他的喉间滚了滚,欲言又止。
      “小叔叔,我今天好看吗?”蒋夜莺笑嘻嘻问他。
      胡离冷淡地“嗯”了一句,再没说话,任凭蒋夜莺挽着他,亲昵地走进电影院。
      电影院里的光线昏暗,只有大荧幕在变换画面,映得人眼忽明忽暗。蒋夜莺装睡,小心翼翼靠在小叔叔的肩上。她得偿所愿,脸颊紧贴这个男人的身体,感受他蓬勃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不知何处,传来“咔嚓”一声的快门声。蒋夜莺眯起眼睛看,却没发现任何事情。
      她有些不安,这种怪异的感觉直到回家都没有驱散。
      果然,她的预感准确,第二天真的出事了。
      蒋夜莺上了八卦报纸,标题是:天呐!灭门惨案唯一幸存的少女,居然和领养自己的叔叔相爱了!
      她粗略看了一眼内容,里面写着:“不知还有没有观众记得十几年前轰动黄山区的高利贷灭门惨案,当时就只有一个十岁的女孩躲过毫无人性的屠杀,幸存至今。原本要被福利院收留的可怜少女,被父母生前的朋友收留,终于有了一个家。然而,有知情人士透露,这个蒋姓女孩初长成人,就和收养她的叔叔有了隐秘的恋爱关系,不与外人道。这段不伦恋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呢?女孩是被迫与叔叔相爱吗?我们会继续跟进报道。”
      报道旁边还有一张她靠在胡离肩上的照片,无打码,有心人一看就能认出来。蒋夜莺可以百分百确定,有人在她看电影的时候偷拍,一路跟踪他们!
      她想叫花边杂志的编辑撤销报道,想想又不太可能,他们杜撰各个明星或者网红的不实信息,就是为了赚销量,肯定有自己一套对外的公关说辞,各个都是老油条了,抓不到把柄的。
      为今之计,只有先找到这个知情人士。
      蒋夜莺的脸色徒然变了,她抿唇,浑身发颤。这是胡离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就因为这个报道,一切都要功亏一篑吗?
      不甘心,她好不甘心啊!
      究竟是谁?
      只要蒋夜莺抓到他,必定将他碎尸万段!
      这时,蒋夜莺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女人的名字,蔡闻。
      胡妈妈再狠,也不可能拿自己的儿子开涮。只有恼羞成怒的蔡闻会做这样恶劣的事情,只有她!
      比起让蔡闻受到惩罚,蒋夜莺更关心胡离的态度。
      他会不会一气之下离她而去呢?像是小时候那样,蒋夜莺一个人坐在病房里,一声不吭。她知道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也没人会来看望她。她就算等到天荒地老,也没有人从病房门口,带着花束与糖果跨进来。
      应该是她太贪心了,想近一点,再近一点,最终逼得胡离无法喘息,逼他离开她。这是蒋夜莺自作自受,是她罪有应得。
      胡离回家了,他手里也有一份八卦报纸。
      他把报纸往茶几上一放,对蒋夜莺说:“你打算怎么办?”
      “我……”蒋夜莺无话可说,等待行刑。
      “我辞职了,和你在同一个岗位工作不太好。”胡离抿了唇,率先开口。
      蒋夜莺震惊,她没想到自己的肆意妄为,终究毁了胡离一辈子。她难堪,羞愧,各种各样的情绪涌上心头,险些哭出来。
      “所以……”胡离欲言又止。
      “所以,我会离开的。”蒋夜莺坚定点头,“我绝对不会拖累小叔叔!”
      “所以,你还是想和我在一起吗?”
      “什么?”她瞪大眼睛,眼眶潮红,还没缓过神来。
      “我的工作辞了,不必担心会影响到我。这样一来,你可以继续做刑警工作,没有后顾之忧。如果你还想和我在一起,我会负责。”胡离拿她没辙,但细想了一会儿,他对蒋夜莺没有恶感,也不讨厌,何不成全她?
      他的人生已经被毁了,总不能毁了她的。
      “可以吗?我还可以和小叔叔在一起?”蒋夜莺做梦都没想到,会有这样合她心意的结局。
      “如果你想,我会负责。”胡离这话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只要她想,他就给她全部。
      “那么,我想要小叔叔。”蒋夜莺得寸进尺,笑眯眯地搂住他的脖子。

      第二十七集
      胡离的脖颈被陌生的手臂环住,滚烫的体温突兀地煨贴他的肌肤。蒋夜莺的气息若即若离,胡离身边,全是少女独有的馨香。
      他的身体僵硬,说不上厌恶,只是不适,稍显抵触。
      蒋夜莺懂了,他只是责任感强烈,觉得毁了她的清誉,不得不照顾她的下半生。她的笑容淡了下来,缓缓抽回手,说:“小叔叔还不喜欢我,对吗?”
      胡离一言不发,按理说,他应该回答喜欢,可那是违心之说,他不想骗蒋夜莺。
      “没关系,我们来日方长。小叔叔说了要负责,那么这辈子,下辈子,你都是我的。如果小叔叔花心,和其他女人在一起,我会嫉妒疯了,会杀了她的。”蒋夜莺笑了笑,眸光闪动,“当务之急就是找到蔡闻,给她一个教训,让她不要再这样逼迫小叔叔了。”
      胡离听她语气不善,懂了个大概,问:“你在生气?”
      “没有。”蒋夜莺说话冷淡。
      “为什么?”他在问她为什么生气。对胡离来说,蒋夜莺最想要的已经得到了,他是她的人,他绝对不会背叛她。那么,蒋夜莺为什么不是欢欣雀跃的样子,反倒生气了呢?
      蒋夜莺一反常态,她敛去平日里俏皮乖张的模样,眯起眼睛,揪住胡离的领带,将他拽到自己面前。
      片刻,蒋夜莺轻轻笑了一声,与稍显狼狈的狐狸鼻尖对鼻尖,说:“小叔叔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小叔叔有想过撩起我的裙子,抚摸我的大腿吗?”
      她的话教他难堪,一字一句都逼到他的心口上,避无可避,无处可逃。
      胡离绝望地闭上眼睛,脑海情不自禁随着蒋夜莺所说的话浮想联翩。他曾幻想过蒋夜莺吗?
      蒋夜莺的话轻飘飘的,好似幽灵,令人心惊肉跳。她紧逼不舍,继续说:“你有想过在无人的夜里,触碰我吗?”
      胡离会碰到那些寻常见不到的地方吗?他能对蒋夜莺上下其手,对她为所欲为吗?
      胡离抿唇,叹气,回答:“没有。”
      “所以呀,小叔叔对我没有欲望。我所说的那些,我都想对小叔叔做,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想拥有你的全部。责任和爱是不一样的,和我在一起也可能只是安抚你自己的谎言。小叔叔,我要的不是这些。我要的,你也给不了。”蒋夜莺松了手,垂头丧气,像是一名失败者。
      “夜莺?”胡离莫名有些不安,低低唤她。
      “所以先把眼下的事情办了吧?让蔡闻闭嘴以后,我会搬出去。小叔叔可以重新开始,拥有自己的生活。我不想用这种卑劣的手段绑住你,我想放你走。”
      胡离还要开口,却被蒋夜莺捂住了嘴,她摇摇头:“小叔叔不要说话,不然我会反悔的。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打开笼子,你只管逃跑就好了。”
      她心意已决,胡离无需多言。
      蒋夜莺原本打算和胡离耗着,让他爱上自己,不死不休。可现在想想,如果他不爱她,得到他的人又怎样呢?不过是一具肉体凡胎,一层皮囊而已。
      她要他的心,得不到,就放过他。还能在胡离的人生里,留下潇洒背影。
      蒋夜莺当晚出门了,没有在胡离家睡。她联系了两年不见的大学室友,在她家客房里过了一夜。
      她从前的大学室友有个绰号,叫咖啡,真名倒是忘了,现在在做杂志编辑的工作。蒋夜莺找她,是为了让她帮忙刊登一篇“反转”的调查后续,文章内容也写好了,大意就是:“这位知情人士之所以捏造蒋姓少女与叔叔的绯闻,是因为她暗恋叔叔许久,被拒绝以后怀恨在心,以龌龊心理揣测他人,拍下叔侄有爱相处的错位照片,谎称他们有暧昧不堪的恋情,内容失实,肆意捏造,纯属诽谤污蔑,对当事人的现实生活造成了严重影响,现已交给律师处理。”
      为了搭配这段文字,蒋夜莺还真的找了律师所,付费让对方写了一张针对此事的律师函。
      蒋夜莺犹豫了一会儿,把带有这些文件的U盘递给咖啡,说:“我付费刊登这些信息,你安排个档期,最好这两天帮我刊登吧?”
      咖啡点头:“行,没问题,这是小事。”
      她欠过蒋夜莺人情,这一次正好还了。
      蒋夜莺垂眸,眼睛发涩发酸。她的心里清楚,这篇报道刊登出去,她和胡离再无可能了。
      她费尽千辛万苦才将自己和小叔叔的关系拉回原点,变回了从前的关系。她和他在名义上还是叔侄,落魄无依的孤女与心怀大爱的叔叔。只因被人陷害,这才陷入绯闻纠纷。他们还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绝对不可能在一起。这辈子,下辈子,都决无可能。
      咖啡搅拌了一下牛奶里的方糖,杯子里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她道:“夜莺,你真的想好了吗?”
      她是知道她心底深处的这些辛秘事,故而有此一问。
      “咖啡,他不喜欢我。”蒋夜莺的委屈熬到现在才宣泄出来,她话一说出口,眼泪就啪嗒啪嗒掉下来了。她哭的时候没有声音,一如既往逼自己笑,特别难看。
      她的小叔叔啊,那么好,那么好。可他不爱她,一点都不爱。
      “我知道了。”咖啡叹了一口气,“那我们就发这个,和他撇清,再也不理那个男人了!”
      “嗯。”蒋夜莺闷闷点头,狠狠地哭了一回。
      她倒不是伤心,而是放手总要有一个借口,一个将她打击得体无完肤的惨痛理由。看啊,她都哭得这么伤心了,所以离开胡离一点都没错。
      至于蔡闻,一定就是那个发泄对象。
      她要将她碎尸万段,祭奠她失去的爱情。
      蒋夜莺在咖啡家里待了好几天,她一直在网上搜索有关蔡闻的资料。她找了程序员解码蔡闻的上网痕迹,调查一切有关她的事情。
      人这一生肯定会犯错,每个人都会有黑点。
      她要的就是放大这个黑点,将蔡闻置于死地。
      这天晚上,蒋夜莺突然接到了蔡闻的电话,对方挑衅地说道:“蒋夜莺,你完了。”
      “蔡闻?”蒋夜莺皱眉,她见昔日情敌格外眼红,说话的语气也有些凶狠。
      “你以为我会怕那封律师函吗?我根本不怕被告上法庭,我要看你们一对奸夫□□去死!你怎么这么不要脸?明明知道胡离是我的男人,你还敢对她下手!你这个贱人!去死!我要让你去死!”
      她的情绪激动,说话的音量很高,震耳欲聋。
      蒋夜莺刚要出声反驳,突然,那边传来了一声尖锐的惨叫,是蔡闻遇袭了。
      她不觉得有快感,而是一阵心慌。她小心翼翼对着手机,唤:“蔡闻?”
      隔了很久,才有一个低沉沙哑的男声传来:“好久不见,蒋夜莺,蒋警官。”
      “你是?”这个男人的声音很低,教人分辨不出嗓音。
      “我是你一直在找的人。”
      “不明者?”蒋夜莺瞪大了眼睛,一下子想到了那个和雪臣有关的不明者。
      “我爱你,蒋夜莺。所以,我帮你杀了她。请继续来找我吧,我等你。”他匆忙说完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蒋夜莺报了警,可是不知道蔡闻受伤地点,束手无策。
      她呆呆坐在原地,觉得头皮发麻。
      不明者真的在她的身边,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蒋夜莺还得继续调查下去,解开雪臣死亡之谜,解开徐黛茵的故事,还有她那六人团的秘密。
      还有好多好多事情要做……
      还有,不明者说爱她?
      蒋夜莺崩溃了,她抱住自己的膝盖,下意识给胡离拨了电话:“小叔叔,我害怕,救救我。”
      “你在哪里?”胡离已经有好几天没见到蒋夜莺了,打她电话也不接,心急如焚。
      “双阳街109号,小叔叔,你快来。”
      “夜莺,别怕。”他像是小时候那样,耐心哄着她,一遍又一遍说别怕。
      果然,多年陪伴缔结的羁绊,哪里说是能断就断的。
      她一下子撒不开手,胡离也不会轻易离开她。
      两个人的路还很长,暂时走一步看一步。

      第二十八集
      当咖啡下班的时候,一打开门就被沙发上相拥的两个人惊呆了。
      她捂住眼睛,忍不住透过指缝偷看,支支吾吾:“我今晚去男朋友家睡,不用给我留门,我不回来。你们继续聊,不打扰了。”
      咖啡一溜烟似的跑得无影无踪,留下胡离和蒋夜莺二人。
      蒋夜莺揪着胡离的衬衫不放,整个人疲乏无力地蜷缩在他怀里,弱不禁风,看起来又娇小可人。
      蔡闻死亡的消息已经确定了,蒋夜莺录完口供,解释了不明者的通话内容之后,就筋疲力尽回了咖啡的家,家里有胡离在等她。
      她情不自禁搂住胡离,在他的膝盖上缩成一团,一动不动。唯有呼吸沉重,有节奏地传来,像是破口的拉风箱一样,发出嗡嗡的聒噪骚动。
      胡离想到了蒋夜莺小时候受挫的样子,那时的她和现在并无两样,是剪去了指甲的猫,身无铠甲,不敢反抗,无措地紧贴墙角,又乖又安静。他一下又一下顺着蒋夜莺绸缎般发油发亮的黑直长发,任凭蒋夜莺依偎自己,无力地仰仗他,展现她最为脆弱的一面。
      胡离不是傻子,他知道现在的情形多暧昧,多诡异,但他无法拒绝蒋夜莺,一句重话都说不出口。
      “小叔叔……”蒋夜莺被吓到了,现在的情绪不太稳定,声音略带颤抖。
      “嗯?”胡离低头,柔和地望着她。
      “我很怕。”
      “怕什么?”胡离的唇离蒋夜莺的额头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只要他想,他的吻就能落到她的发顶。
      但胡离竭力克制住了,他不能这么做,即使这个吻不包含爱,出于同情与怜悯。
      “我办过这么多案子,见过那么多死人。但是他们都与我无关,他们是别人人生里的故事,任何死亡原因都不出在我身上。可是,这次蔡闻的死是我造成的,不明者是为了替我‘报仇’。”她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想到自己父母被杀的那一瞬间,她听到屋外有响动,但是她很懦弱,不敢开门一探究竟。
      蒋夜莺知道那样的惨案真切发生在自己身边,可是她连抵抗的勇气都没有。
      她在房间里耐心等待着,屋外下着瓢泼大雨,掩盖了无数人声与脚步声。她静静地等着,一秒,两秒,三秒……她的父母没有敲门,告诉她刚才只是有客人上门了。
      蒋夜莺在那一门之后,也绝对不敢打开它。她害怕面对真相,害怕看到触目惊心的血红色。
      最后,不知为何,她捂着脸,痛哭出声。
      死亡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没有人拥有能够平静面对它的冷硬心肠。
      就好像现在这样,蒋夜莺怕极了,捂住脸,也哭了出来。
      她可能并不是在畏惧蔡闻的死,而是这段经历让她重回童年,揭开了那段封尘已久的故事。
      胡离用拇指掖去蒋夜莺脸颊的泪水,他捧着她的脸,郑重其事地道:“夜莺,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你吗?”
      “为什么?”蒋夜莺愣了一会儿,她也想知道为什么。明明可以当作不知情的远方朋友,却在这种尴尬的时候站出来,把孤女蒋夜莺领回家,悉心照顾。
      这其中真的没有理由吗?
      “为什么?”她呢喃自语,又问了一次。
      胡离轻描淡写地说:“那一天,我本来打算自杀。”
      “自杀?为什么?”
      “我小时候也经历过很多事情,活到二十岁的时候,发现自己把一生都过完了,对前路不再迷茫,对过去也没有懊悔。我没有任何求生欲,却不消极,拥有这种心态的我,很合适赴死。”
      蒋夜莺不明白,但是她很认真在听。
      “那一天,我决定结束自己的人生。我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听着电视节目发出的声音,整个人都很放松,营造出安逸的环境。我买了致命的药物,足以让自己在一小时内结束生命的剂量,不会太难受。然而这时候,我通过一个采访节目看到了你。才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被记者殷切询问的时候一言不发,那双眼没有喜怒,很平静,和我一样,看透了人生。我对你很好奇,因为你和我是一样的。当时我想,或许,我只是需要一个同类人肯定我。所以,我想起了和你的父母有一丝联系,我去找到你,并且做出了荒诞的决定,把你带回家。”
      这是胡离第一次和蒋夜莺敞开心扉,他将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全部说给蒋夜莺听。
      蒋夜莺能明白这种情绪,她伸出手,贴上胡离冰冷的侧脸,低语:“我和小叔叔是一类人,所以我能理解小叔叔,所以我才会义无反顾选择小叔叔。”
      胡离不再说话了,他盯着蒋夜莺的双眼,慢条斯理地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是你救回来的。与其说我拯救你,倒不如说是你拯救我。我和你,是一种互生互存的关系。所以别怕,夜莺,我在。”
      蒋夜莺自己心里有数,小叔叔不是在和她表白,他只是趁机讲明了一些隐藏在心底深处的情愫。他不能让这些情感在身体里肆意生长,压制太久,这样会摧毁他。与其逃避,不如面对。
      可笑的是,她明明说好了要离开。他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让她放下自尊与面子,义无反顾朝他奔去。爱使人勇敢,也使人卑微。
      蒋夜莺脑中的想法混沌,迷迷糊糊间,她想到了之前审讯时,其他警员问她的话。
      那是一间敞亮狭窄的小房间,为了不让人认为是严刑逼供,所以房门都不会上锁,留一道缝,不形成密室。
      蒋夜莺就坐在这样的房间里,不止说话有回音,就连呼出的气都能在空中回旋,扫到自己脸上,呼吸压抑。
      审讯的警员问她问题:“蒋师姐,你在接到死者电话的时候,她都说了什么?”
      “她说了一些威胁我的话……”蒋夜莺说了个大概,又想起另外一个沙哑低沉的男声,说:“还有不明者对我说的话,他说……”
      “他说什么?”
      蒋夜莺咽了一口口水,不敢再出声。
      “蒋师姐?”
      “他说他爱我。”
      审讯者看出蒋夜莺的情绪不稳定,宽慰她说:“这是不明者对于调查者的施压手段,他说的‘爱’可能有另外一层含义,师姐你不必太在意。死者是被人偷袭致死,也不是因你而死的。罪魁祸首是不明者,和你无关。”
      “他说,他爱我……”蒋夜莺梦呓一般呢喃细语。
      审讯者抿唇,残忍地补充:“不过这次杀人行动,与不明者之前的杀人方式不太一样,现场狼狈不堪,留下很多痕迹。他没有精心部署,像是冲动杀人。”
      他的话在蒋夜莺的心里敲了一记警钟,咚的一声,所有思绪瞬间汇拢,三魂七魄逼回体内。
      冲动杀人……
      不明者为了她冲动杀人……
      一个人通常是在什么时候有冲动的情绪呢?只有在遭受强烈刺激,而理性控制薄弱时,才会产生这种应激情绪,凭借感性思维做出一些不可饶恕的事情。
      不明者因为她仇恨蔡闻,变冲动了?
      那么,说明他不忍心看着心爱的人受伤,所以为她赴汤蹈火,会为她背叛世界,双手沾满血腥。
      换言之,不明者会因他的保护欲作祟,而伤害蔡闻;那他也会因他的占有欲强烈,而伤害胡离!
      想对她的男人下手,想都不要想!
      蒋夜莺很恨,她突然扬起了斗志。
      不明者是真爱她也好,是戏弄她也罢,她必须揪出这个躲在暗处作怪的男人,不能让他跟踪自己,尾随自己一生!
      蒋夜莺将脸埋在胡离的胸口,深深嗅了一口气,男人身上若即若离的薄荷香沁人心脾。
      她眼中的脆弱已经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坚毅与隐忍的神态。
      蒋夜莺做好了万全准备,轻描淡写地问胡离:“小叔叔,我想最后问你一次,你会离开我吗?”
      胡离很少对她流露出这样温柔的一面,他的眸光放柔,温声软语安抚她:“不会,我不会离开你。”
      “即使我很坏,对你有不好的心思,你也不会离开我?”
      胡离抿唇,犹豫了一秒,随即回答:“不会。”
      他说过要负责,本就不是玩笑的话。只是在这一瞬,他清楚意识到了蒋夜莺的不同。她变成大姑娘了,一些心底的隐秘情绪随之变化,变得复杂纠结,变得深不可测。
      “那么,小叔叔不能后悔,我也不会让你后悔了。”她突然抬起头,双掌啪嗒一声扣到墙上,将胡离的脸困在自己的臂弯之间,与她低下的鼻尖轻触。
      蒋夜莺近在咫尺,眼睫毛扇动的风也似能引山洪,强烈的触觉让胡离无措,有些招架不住。
      他为什么怕一个小姑娘?
      胡离心底嘲笑自己,揪下蒋夜莺两只看似很有气势的手臂,略使劲一弯曲,折到她的身后,用两手的虎口捆住。
      现在的蒋夜莺就像是被束缚住双手的死囚犯一样,等待胡离行刑,抑或为所欲为。
      他在心底看轻蒋夜莺,却没料到此情此景正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胡离虽用双手握住蒋夜莺的手腕,却忘了他也是用自己的手去捆绑她。失去行动能力的蒋夜莺,反倒有了主导权。
      蒋夜莺一倾身,整个人往前倒,一下子吻住了胡离。
      胡离惊骇,却无法推开她。因为一时间,他的手还在蒋夜莺身后,慌忙松开后,演变成了他将蒋夜莺拥在怀中。
      这姑娘,卑鄙到了极点。
      蒋夜莺偷笑,笑得眉目弯弯。她伸出丁香小舌,舔吻着胡离单薄的唇瓣。
      胡离认命地闭上双眼,原本抵抗的牙关在此时松开,仍由蒋夜莺趁虚而入,至死方休。
      他该拿她怎么办?
      全无办法,命中注定,认命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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