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趣》半菱

23、第二十三章

　　赵渊为了避嫌，没有进内室也没有关门，起初还时不时留意着外边动静，待将秦莞拽坐到自己身上后，心神渐渐散了，存心只想逗她。等意识到有人过来时，已不能好好放她站好，分寸微失就直接把人推了出去。

　　他捧着茶杯润了润唇，心有后悔，却不便再伸手拉她，只好以拳掩饰尴尬，做不适的模样咳了咳，再开口恢复成了往常慢条有理的温润声：“莞妹妹，你的玉佩怕是遗在路上了，快别找了，起来吧。”

　　赵渊满脸宽慰神态，端的是客气礼貌，而后才像发觉有人到了门外，冲她们微微颔首，以示招呼。

　　陆芷媛冲进屋扶了秦莞起身，秦莞懵懵然的看向赵渊，委实没有料到他会如此，由着表姐替她抚平裙角，两眼呆愕。

　　赵渊见状又道：“妹妹快别烦恼了，你若是喜欢玉佩，王府里有几块上好的和田玉，回头我差人给你送来，再找宫里的玉匠给你雕块一模一样的，可好？”

　　他看上去体贴和善极了，前来的少女们本就是打着寻秦莞的名义过来看他的，顿时纷纷生出好感，相继进屋帮衬着劝秦莞。

　　秦莞真是有苦说不出，郁闷的挥开众人，语气委屈生硬：“不用，我以后不在你面前找玉佩就是了。”

　　桌前的少年见她固执，似无奈的叹了声，亲手给她倒了杯水递过去。

　　秦莞很不想接，但毕竟不傻，没道理他要形象，自己就得给人种无理取闹的模样，遂伸手接了，不情不愿的回了句：“谢谢渊哥哥。”

　　赵渊浅笑道：“应该的，原是来给老夫人祝寿，没想到雯姨唤妹妹来照顾我，害你失了玉佩，我的不是。”

　　秦莞跌坐得有些疼，顾忌人前不好表现出来，还得配合他这番说辞，郁闷极了。此刻再瞧他如斯装腔，只恨不能挑明真相，象征性的喝了口水便将杯子放回去，改看向自家堂妹，“四妹妹，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不知道渊哥哥在这儿静歇吗？”

　　秦蓝在府里素来胆小怕事，闻言紧张道：“二姐，是大姐喊我带大家在府里走走。刚媛表姐提到你，就进来了……”

　　秦莞回眸望了眼身边的陆芷媛，见她视线落在桌前的那人身上，浑似没听到自己和秦蓝的对话，不由提声唤了唤她。

　　陆芷媛回神，腼腆着脸柔声道：“莞表妹怎么了？”问着不知怎么再言道：“景世子身体不好，是我冒失，进来打搅了。”

　　她倒是盈盈一拜，同时也提醒了其他的姑娘们相继见礼。

　　赵渊少不得拿眼去看她们，一张张全是陌生的脸，便轻声说道：“鲜少出门，识不得诸位姑娘，失礼了。”

　　来的多是京城里的官家之女，自然听闻过赵渊，只是不见其貌，如今发现他并不似传说中那般病弱，纷纷羡慕起秦莞，却也有忍不住上前关切他病情的姑娘，赵渊都礼貌答了。

　　秦莞见他被众人围着，自己反倒被挤去了外圈，脸都青了。

　　她突然出声：“快拜寿了，我先去正厅了，你们是留在这儿继续慰问渊哥哥呢，还是随我过去？”

　　她自认为将情绪遮掩的很好，但女孩间最是敏感，谁能听不出她问话的意思，讪讪然的都退开了说要和她去厅里。

　　秦莞领着她们风风火火的出了院子，留下赵渊在那抚额摇头，本就推了她把没哄好，这会子怕是真要生气了，但转念又为她方才的情绪外露而洋洋自得。

　　秦莞走得很快，秦蓝紧跟着悄悄觑了她眼，自责的小声道：“二姐，我不是故意带她们进去的，你不要生气。”

　　“我没生气，就是丢了玉佩有些不高兴。”

　　秦莞如今撒谎真是信手捏来，脸不虚眼不眨的，看不见了那张神气活现的脸，她理了理心情，放缓脚步，毕竟都是为祝祖母寿辰来的亲朋。

　　秦蓝松了口气，讷讷的道：“玉佩很重要吗，让大伯母吩咐人找找吧。今日府里人多，各家的仆妇婢女也多，不知还能不能找回来。”

　　秦莞根本就没丢玉佩，找什么呀？她垂头随手想捞了腰间的挂玉流穗玩，却发现除了珠珞禁步再无其他。她瞪圆了眼张望，又转身去瞧身后的路，除了各色裙摆和绣鞋再无其他，倒是引来众人的惊奇。

　　跟在她和秦蓝身后的陆芷媛忙问：“莞表妹，怎么了？”

　　秦莞绷着脸摇头，敷衍道：“没什么。”终于反应过来，方才被他拽过去的时候，赵渊居然还顺手牵走了她身上的玉佩，怪不得应变能力那么好，直接就说她在地上找玉佩。

　　秦老夫人育有二子一女，德国公秦凯南及三老爷秦凯讼皆是亲生，因为早年丧夫，她对长子多是依赖器重，对幼子则宠溺许多，也常常念起远嫁异乡的女儿，尤其是今日这种时候。

　　老夫人穿着五福寿字的松青色衣裳，戴了紫金镶玉抹额坐在高位，满面和蔼的受了儿孙们的大礼，用席时就搂着秦莞在身边。

　　她最喜欢这个孙女，不只是因为长房所出，还因为秦莞出生时她女儿刚出阁，多了份舐犊转移之情。

　　秦莞伴在祖母身边说说笑笑的讨她高兴，暂时忘了赵渊给她带来的郁闷，等用了膳还兴致勃勃的陪她看戏听曲儿，竟是都不觉沉闷。

　　邓氏今日亦过了府，身为景王妃，自是上座。位近崔雯，她望着秦老夫人赞道：“老夫人真有福气，瞧莞姐儿多孝顺，其他姑娘们都在园子里看花，她倒是坐得住陪您。”

　　秦老夫人与有荣焉，握着孙女的手笑道：“她素来懂事。”

　　其实秦莞平时也好玩，只是今日特殊，而且也没什么心情嬉闹，方才听祖母说起冀州姑姑时又有些不忍，便想着就多待会儿。

　　邓氏突然吩咐起近侍：“巧玲，你去前院找找世子，瞧他身子要紧否。若有不舒服的，将带来的药丸给世子送去，知道了吗？”

　　她当众嘱咐完，转身望向秦老夫人，不放心的道：“世子执意出府为您贺寿，来得突然，他院子里的人都没打点妥当，倒是把药给忘了。”

　　秦老夫人闻言严肃，看向崔雯，惊讶道：“景世子在前院吗，没有单独给他送席面去厢院？”

　　崔雯没想到邓氏会突然提起赵渊，忙答道：“阿渊是来祝您大寿的，自然同大家都在前院，不过我让人跟着了，也交代过皓哥儿和鹄哥儿，不会让他沾酒的。”

　　话落转首再看向邓氏，安抚道：“王妃担忧世子之心，众人皆知。不过既是到了秦府，总不能让他单独待在厢院里不是？阿渊自己都说了，今日精神劲很好。”

　　邓氏接道：“我知夫人与我皆是关心世子，不过他这病时好时坏的，我就是怕有意外，谨慎些总是好的。巧玲，你过去看看。”

　　婢女应声去了，崔雯也不好阻止。

　　旁边有人惋惜有人低语，议论点自然是景世子的病。

　　秦老夫人收回目光，紧了紧身边孙女的手。

　　秦莞实在觉得王妃过于小心了，她瞧着赵渊就与常人无异，甚至力道更大，尽欺负她，到底能有什么要紧的？不过他去前院用席凑热闹倒是意料之外，原觉得不过是来拜见祖母尽份心意，没想到真的会去应酬。

　　戏台上还在咿咿呀呀的唱着，秦老夫人心里却不轻松。片刻，她皱着眉头望向长媳，轻声道：“你不该让皓哥儿他们把景世子唤过去的，他和其他子弟不同，若是在府里有个什么不舒服，总是不妥当。”

　　崔雯笑着答道：“娘放心，媳妇让人跟着呢，何况是阿渊主动提出来的，他早晚都要熟悉府里的亲朋。”

　　秦老夫人知她把赵渊当做女婿看待，瞅了眼娇嫩的秦莞，没有说其他。

　　秦莞却没心情听戏了，有些好奇这会子他在做什么，难以想象总捧着药碗的渊哥哥坐在觥筹交错间的情形。

　　适逢乔伊过来找她，“阿莞，今日风好，你大姐姐命人取来了风筝，好些人往后院去玩了，你出来陪我。”

　　秦莞迟疑，秦老夫人就放开了她，宠溺道：“去吧，不用陪着我们了。”

　　她这才跟了乔伊离开。

　　乔伊是不喜欢吟诗赋词那种风雅之事的，在相熟的闺秀堆里转了圈，还是来找了秦莞。

　　刚出戏园子，她就问：“平时秦府里有些什么宴会，都是你和你大姐带着我们出点子玩的，怎么今日你躲在那儿看戏了？我看你家的那位表姑娘倒是厉害，见谁都在打招呼。”

　　秦莞兴致阑珊道：“反正都没事，祖母念起姑姑有些失落，我就陪她会。再说我外祖母她们都在，我好久没去裕侯府请安了，刚就没走。”

　　“我还以为你会跑出来去找景世子呢。”乔伊打趣道。

　　秦莞面色微红，“我找他做什么？”

　　“你不找可有人找了，筵席前还好，结束后好些人借着去前院找自己父兄便过去了。你知道的，景世子多年不在人前露面，今日到场，自然有许多人好奇的。”

　　秦莞嘀咕道：“有什么好看的，满肚子坏水。”

　　乔伊面露探究，弯身仔细的观察着她，“阿莞，你这是怎么了？”

　　秦莞不肯说，反拉了她去后院放风筝，但没玩多久，就有侍女着急的来找她，说是有人在她的柳心小筑旁落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