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趣》半菱

17、第十七章

　　秦莞其实不糊涂的，就是不愿意将身边人想得太复杂，赵渊却偏要她细想，这就有点不乐意了，脚尖一下下踢着踏板，含糊不清的说：“不想。”

　　这副闪躲的神情，赵渊看得明白，叹了声招手，“小莞，你过来。”

　　秦莞飘着视线不去看他，咕哝道：“做什么呀？”

　　赵渊重复了声：“你过来。”

　　秦莞心跳加快，谨慎的回首望了眼被撩起的门帘，语气不安的提醒道：“廊下有人呢。”

　　虽然这样讲着，但还是主动坐在了床尾边沿，只位置太末，帏幔上挂着的玉珏流穗就荡在她耳边，秦莞忍不住抬手去拨。

　　赵渊见了只是笑，往身外侧拍了拍，一本正经道：“坐这儿来。我知道外面有人，就是让你过来说说话，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秦莞看过去，没好声道：“我哪有胡思乱想，我就是喜欢坐在这里。”

　　赵渊倾过身直接拉她，秦莞被扯得措手不及，直接趴在了他腿上，气急败坏的撑起身瞪他，见他容上俱是笑意，咬着唇无声埋怨。

　　赵渊调侃她：“离我那么远，怕我非礼你吗？”视线落在她轻咬的唇角边，闭眼挪过视线，无奈道：“小莞，我还在生病，你不要引.诱我。”

　　秦莞两眼睁得更大了，立马松开唇瓣，觉得他真是倒打一耙，丁点儿都不让着自己。再瞧他身上这股精神劲，想到路上母亲的担忧，她哼了哼道：“你就继续骗，骗我娘为你紧张着急。”

　　听到她这语气，赵渊收回手卷起半截衣袖，指着上边几颗依旧泛着红的疹子道：“瞧见没有，我没骗你。”

　　秦莞气势立马低了，心虚内疚的问：“是不是还很难受？”

　　“是有些不适，怕你担心才没表现出来。”

　　他把良苦用心道了个明白，见她心疼自己，便趁机引导：“小莞，你不能总这样半知半解的，秦家里的事情，我顾不到。”

　　秦莞不理解这话，回道：“我家里没什么事情。”

　　赵渊直接明了的和她说：“杭州府陆家早不如当年了，许多年都没见陆氏子弟入仕了，生意倒是经营的不错，你那几个表叔伯都盯着南方那边的家产。可惜，没有权势，生意做得毕竟有限，陆家人这次来京城，就是想借着你祖母的关系，让陆绍珩入朝，你且看着，就算你家老夫人过完寿辰，陆家人也不会走的。”

　　秦莞抿了抿唇，“我祖母是明白人，不会让我爹为难的。”

　　赵渊苦笑，“但你祖母毕竟是从陆家出来的，她厚待陆太太他们，就是有心扶持。”

　　这个道理秦莞明白，也理解，就道：“是亲戚嘛。”

　　赵渊继续道：“陆家人想德公府真心帮忙，最好的方式就是成了秦家的乘龙快婿。小莞，昨日你回家前我和你说过的话，你给忘了吗？”

　　“没忘啊，但是轮不到我的。”

　　他兜了半天圈子，秦莞也是明白意思的，渊哥哥提醒她远离邓明堂，提防陆表哥 ，其实就是怕她嫁给别人嘛，所以她都耐心听着，虽觉得他是杞人忧天，但她喜欢听这种在意自己的话语。

　　“陆家经商多年，和你平时结交的人不同，商人为利可以不择手段的，我是怕你着了道。”赵渊言语犀利。

　　秦莞显然是不信的，“哪能啊，陆家又不是仇人，还能害我们不成？”

　　“说不定就会呢？”赵渊望着她，意味深远。

　　秦莞愣怔了片刻，到底是不习惯这种严肃的话题，扁嘴道：“如果我祖母知道你和我说这些，肯定会不高兴的。”

　　这是必然的，陆家好歹是秦老夫人的娘家，怎能容人这样编排？赵渊很清楚这个道理，却不紧张，浅笑着牵过她的手，问：“所以就只和你说，你总不会去老夫人面前告状的，对吗？”

　　秦莞点头，她希望祖母能喜欢渊哥哥，而不是每次说到他时都唉声叹息的，这种话当然不能带回家。想到回家，秦莞回头望了望屋外，母亲去鸣翠堂有阵子了呢。

　　赵渊见后，凉凉的问她：“赶着回府？”

　　秦莞摇头，“没有啊。”

　　她看向握住自己的手指，白皙修长，好看的都让她有些自惭形秽，指腹轻轻触了触他微弯的食指骨节，再抬眸，发现赵渊正凝视着自己，她讪讪然的说：“你手指比我的长。”

　　赵渊温柔的应了声，见她依旧不肯挪眼，眯眼笑道：“觉得我手好看，喜欢？”

　　秦莞眨了眨眼，点头。

　　赵渊闻言就往秦莞脸上抚，见她要避，好笑的又问：“不是喜欢我的手吗，怎么躲开了？”她的脸又软又滑，忍不住并紧指节，轻轻捏了下她。

　　秦莞挥开他胳膊，控诉道：“疼的。”

　　赵渊收着手靠回身后的引枕上，眉目间尽是和煦的笑容和宠溺，心情特别美好的望向她，“小莞，你比从前有趣多了。”

　　什么嘛，明明是他比从前坏了许多，总捉弄她，偏偏她还经常往他跟前跑。秦莞心中滋味复杂，拿手指抠锦被上的花纹，还特别有技巧，指甲不停拨着，最后真被她挑出丝线来。

　　赵渊就搭着她掌心抬起来看，咂舌道：“这么厉害，快赶上猫了。”

　　秦莞平时在外面不这样的，到了景王府也不知是怎么了，竟比往常好动许多，许是见他总使坏，自己就没忍住，听到他这话，羞赧的辩道：“我平时不这样的。”

　　“没事，我喜欢你活泼。”

　　秦莞心里有疑问，小小的纠结了会还是问出了口：“渊哥哥，王妃是要给你房里添人吗？”

　　赵渊微讶，没想到她将方才自己和邓氏的对话搁心上了，点头回道：“是啊，锦书去了邓府，王妃又觉得我院子里有些年迈的婢子该打发出去了，昨日提了几句，道准备选几个模样俏丽的侍女给我送来。”

　　秦莞哦了声，没片刻再问：“俏丽的吗？”

　　赵渊低头去看她眼神，见她浑身别扭着，连话都说不自在，直白道：“你觉得俏丽的不好？”

　　“我刚怎么听着是伶俐的？”

　　赵渊反问：“你觉着像闻墨锦书那样的，算是伶俐还是俏丽？”

　　“都有。”

　　秦莞经常随母亲来王府探视他，对清远居里的人不陌生，“闻墨她们都很聪慧机灵，长得也好看。”

　　“你觉着好看的侍女不好，对吗？”

　　赵渊发现她居然开窍了，新奇的再问：“昨天我要你将那盒珠花赏给闻墨，你好像还不高兴了。小莞，你是舍不得珠花，还是觉得我替闻墨向你要了珠花，所以不高兴？”

　　秦莞太实在了，仰头接道：“你怎么看出来了？”

　　她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谁能看不出来，赵渊颔首。

　　“你看出来了，那还让我把珠花给闻墨？”

　　赵渊听着笑意更浓，笃定道：“果然是醋了，为着我待闻墨的态度，是不是？”

　　秦莞就不承认，“我才没有。”

　　赵渊但笑不语。

　　只他这笑容落在秦莞眼中，总有种被人拿捏住的感觉，她气自己总被他搅乱心神，就好像无论赵渊说什么，她都招架不住，于是为了避开这种挫败感，她站起身道：“我去找我娘和王妃。”

　　赵渊这次倒没有伸手阻拦，轻声问她：“待会还过来吗？”

　　秦莞想到猫还在他院子里，点头应道：“过来的。”

　　她轻车熟路的到了鸣翠堂，檐下侍女识得她，福身道了句“莞姑娘安”，便替她打帘。

　　秦莞跨进屋时，就听见王妃在说什么解药，奇怪的咦了声。

　　崔雯见她过来，好奇的问：“阿莞，阿渊他歇下了？”

　　“没有啊。”秦莞走到母亲身旁，“我过来找您和王妃。”

　　“你啊，就是待不住，你渊哥哥既然没睡下，怎么不多陪陪他？”

　　秦莞见她还埋怨上自己了，委屈的道：“我陪他说话，他就欺负我。”

　　崔雯哪里会信，“你就尽瞎诌吧，阿渊那么好的脾性，往常没有什么不让着你的，怎会欺负你，你别看他身子虚弱就闹他。”

　　秦莞蹙眉走开几步，顺着邓氏的牵拉坐到了她旁边，轻声嘀咕道：“合着他才是你亲生的，每次到了王府我就跟不是你闺女似的。”

　　崔雯摇头不已，邓氏则疼爱的拍着秦莞，袒护道：“看你娘这心偏的，我都瞧不过去了。”

　　秦莞点头，邓氏再言：“夫人，世子的情况没您想象的那么严重，大长公主送来府中的那位黄大夫本事了得，世子每日也按时服药，发病的次数比过去少了，如今日渐温暖，更适合休养了。”

　　崔雯当然知道这理，但仍是眉头难舒，想到方才两人谈及的往事，叹息道：“当年是好不容易将他救了回来，那时候所谓的毒解方法，终究还是害了他。阿渊这么多年都没利索过，现在眼看着是有所好转，但等入冬便又会凶险万分，年复一年，可怎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