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撩夫记》魏七月

39、三十九章

　　徐成伟的墓地在偏远郊区，黑色的车子在马路上驰骋，左拐右拐，一个小时多小时，终于停在一处荒野的墓园。

　　天空应景的飘起毛毛细雨。

　　徐衍希在车座底下找到两把黑色长柄伞。递了一把给何昕薇。

　　她跟徐衍希一把，何昕薇跟晨言一把。

　　一前一后，走进墓园。

　　徐成伟的墓碑在半山腰，第十五排，第五个。

　　一级一级的台阶，何昕薇走的异常沉重。十五级，比她跟他一同走过的十五年还要长。

　　徐成伟碑上选的照片很年轻，大概二十来岁，穿着一身军装，英姿飒爽。

　　风吹雨打，已经留下了年月的痕迹，泛了黄。

　　大理石右侧刻着一行小字。

　　生于一九八五年七月十号
　　死于二零一四年九月十五

　　何昕薇手缓慢的放到碑上，先是停在那张照片上，最后慢慢往下，停在徐成伟三个大字上。指腹间有清晰的凹凸感，她低头，眼泪大颗大颗掉在大理石上。

　　当时的她，她可能永远也想不到再见会是这样。

　　徐晨言看着照片，细细辨认，虽然不像，但就是爸爸。他抱着碑，跪在地上，哭喊着：“爸爸，我是仔仔啊。”

　　徐衍希脊背笔直，双膝并拢，对着他的碑深深的鞠了一躬。
　　苏漫学着他的样子，鞠了一躬。

　　照片上的他，嘴角含着似有若无的笑，目光沉稳，安静的看着这一切。

　　临走前，何昕薇回头，看着那张相片。他还是笑着，像是安静的目送他们离开。

　　何昕薇放慢了脚步，心底默默念着。
　　仔仔我带走了，以后我可能不会回来了。
　　徐成伟，你要好好的。

　　风吹着旁边的杂草，一晃一晃的，像是他在说话。
　　——好。

　　他们沿着来时路回去了。

　　雨没有停下来，反而有越下越猛的意思。

　　接下来两天，何昕薇每天都会带晨言出去，一遍遍逛，逛他可能走过的路。

　　晨言觉出她对自己的好，他心里的结一点点消失。他会主动牵她的手，愿意跟她睡一张床。

　　就是不肯叫他一声妈妈。

　　何昕薇还是欣喜，她试图跟他说：“仔仔，过几天跟妈妈一起去津南，好吗？”

　　晨言不明白：“津南是哪里？”

　　“是生养妈妈的地方，以后妈妈再不会抛下你了，我跟你在哪儿重新开始生活好不好？”

　　那还会回来吗？

　　晨言想问，心里隐隐有了答案。他犹豫了：“我不知道。”

　　他的犹豫，又是一刀刺在何昕薇心里，可她也能强迫他。她会等，早晚有一天，他一定会同意的。

　　她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十四的晚上，两人躺在床上，晨言看着天花板，突然开口：“妈妈。”

　　何昕薇瞳孔慢慢变大，她居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他终于肯叫她妈妈了。

　　她转头，抓住他的手，声音激动：“仔仔。”

　　晨言眨着眼睛，说了一句让她更开心的话：“我想跟你回津南。”

　　这里是徐叔叔的家，他不能在这里待一辈子。

　　何昕薇握着他的手，激动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等这两句话等了这么久。

　　晨言拧着眉头，问出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问题：“如果我想徐叔叔，苏老师了，还能回来吗？”

　　何昕薇连连点头“当然可以，想什么时候回来都行。”

　　这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晨言安心了，也抓着她的手。

　　第二天就是正月十五，元宵节。

　　一早起来，她就跟徐衍希说了这事儿，并且表示想今天就走。

　　他愣了一会儿，也只说了一个字：“好。”

　　元宵节，团圆节。
　　苏漫跟何昕薇去买菜，苏漫还买了一包糯米粉，自己搓汤圆。

　　何昕薇不会做饭，择菜，洗菜就是她的活。

　　做完，刚好是吃午饭的时间。

　　何昕薇拿了四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又给苏漫，徐衍希各种倒了一杯，晨言的是果汁。

　　四个人站起来碰杯。

　　何昕薇一饮而尽，杯子放在桌上：“徐队长，苏老师，谢谢你们这么长时间对仔仔的照顾。”

　　苏漫没学她，小喝了一口，今天的酒好像比平日苦。

　　何昕薇定的是下午三点的票，这意味着，吃完饭，他们就要走。

　　徐衍希喝了两瓶啤酒，不能开车，他以此推脱不去送他们了。

　　其实，他只是怕自己难过。

　　要走的时候，何昕薇递了一张卡给他，里面有五万块钱。当是这些日子对晨言的照顾。

　　徐衍希却黑了脸：“你觉得我就缺这些钱，孩子是我真心实意带的，感情也是真心实意的。”

　　何昕薇感慨，仔仔是遇到一个好叔叔了。

　　行李何昕薇早上起来就收拾好了，她带多少东西，就一套换洗的衣服，一剩下的全是晨言的衣服，玩具。

　　晨言心里到底难过，但是没掉眼泪。又不是永远分开，不需要哭。

　　四个人在门口站定。
　　两个在外，两个在内。

　　徐衍希抠着门把手，喉咙发干，那声再见还没说出来，晨言便冲进来抱住他的腿。

　　徐衍希把他抱起来，晨言顺势抱住他的脖子，附在他的耳边说：“徐叔叔，你会想我吗？”

　　徐衍希抱他紧了一分：“会的。”

　　晨言又吵着让苏漫抱，他又问了同样的话：“苏老师，你会想我吗？”

　　“苏老师肯定会想晨言的。”

　　晨言满意了，挣扎着从她怀里下来。他左手牵着苏漫的手，右手牵着徐衍希的手，把两只手合在一起。

　　“苏老师，徐叔叔，你们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看你们的。”

　　他仰着头，露出一对小尖牙。

　　“还有啊，你们到时候可以给我生一个弟弟吗？这样就有人陪我一块玩了。”

　　苏漫：“！！！”
　　徐衍希：“……”

　　何昕薇也傻眼了，过来把他拉过去：“仔仔，不能乱说话哦。”

　　晨言眉毛皱着，不太高兴：“我才没有乱说话，苏老师喜欢徐叔叔，徐叔叔也喜欢苏老师，为什么不可以给我生弟弟了？”

　　何昕薇惊呆了，果然不能小瞧了孩子。她咳了两声，把他抱起来：“仔仔，再不走我们的车要晚点了。跟徐叔叔，苏老师再见吧。”

　　这句话成功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对他们挥手，语调藏着小悲伤：“徐叔叔，苏老师，再见。等我回来看你们。”

　　人走了，屋里就剩下他们两个。
　　以后，也只是他们两个了。

　　想到这儿，苏漫心跳的有些快。她看了他一眼，转身要走，左手一股力道又把她带会原地。

　　她低头，才发现自己跟徐衍希还牵着手。大手牵小手，不感觉还好，这一感觉，手心就灼热的厉害。

　　像是要把她的手烧着。

　　她抬眼，嘴巴发干：“徐队长，能放手了吗？”

　　女人的手比想象中的软，细腻的感觉跟他们的手差太远。不大不小，握在手里刚刚好。

　　酒精加速荷尔蒙挥发，徐衍希心里有些乱，手握的更紧。望着她的眼睛，手腕用力，把她往前又带了两分。

　　肩膀靠着肩膀。
　　鼻息相碰，燥热的。

　　苏漫吸了一口气，小鹿乱撞。喝过酒的缘故，他的脸颊透着红，墨黑的眼比平日更加深沉，如浩瀚的大海。

　　只一眼。就能陷进去。

　　她的呼吸乱了节奏。

　　徐衍希低头，头停在她耳边，温热的气息刚好喷到她耳垂，又痒又热。

　　苏漫的心跳又快了几分，舌头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这样发展下去，不会真要给晨言生弟弟了吧？

　　男人瞳孔颜色变了，停了片刻，在他耳边说“好。”

　　男人已经放开了她的手，双手插兜，往屋里走了。

　　苏漫一脸懵逼，这是搞什么？

　　徐衍希回了房间，靠在床头，一只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摸到烟盒，抽出一根烟靠在床头。

　　吸了一口，烟雾散尽，心里才平静了一些。

　　他嗤笑，自己刚刚居然差点乱了心神。看样子，他是单身太久了。

　　晚饭，两个人都默契没出来吃。

　　徐衍希还是靠在床头，算一算，他的假期还有四天。清闲了几天，浑身都不舒服。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可能就是贱。

　　像是感受到他的想法，手机这时候响了，中队打来的。

　　假期还给他打电话，一猜准没好事。

　　“喂，高队。”他接通。

　　那边说了一串话，他的眉头锁了起来：“明天吗？”
　　得到答案，他说“行，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心情莫名有些烦躁，右手指尖有规律的敲着床板。

　　敲了一会，他起身走到衣柜前。

　　……

　　那边，苏漫也接了一通电话。
　　是房东的。

　　她租的房子是三个月一交房租，上次搬到徐衍希这里的时候，她想着住不了多久，就带了几件衣服，大部分东西还在那边。

　　当时房租没到期，她也没退房。

　　这两天房子就到期了，房东问她还要不要续交。她没给准确话，只说明天过去当面谈。

　　这通电话也让她开始考虑现实的问题。

　　之前，她是因为家里遭贼，以照顾晨言为由才搬过来的。可今天晨言已经走了。

　　那她呢？以什么理由继续待在这里？

　　不管怎么样，她明天都要找徐衍希谈谈了。